黎晟连反驳都懒得反驳了。
他抱着自己哆哆瞍瞍的身体,"饶了我吧......"
他想着自己上船以来这一天的遭遇,"我不想再下去了......"
"那可由不得你!"
常安点了点头,示意两边的人把他提起来,他语带不屑,"这会儿知道害怕了!"
"你胆大包天,挟持陛下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怕?"
"真有本事啊?把我们陛下的头都给撞破了!"
常安语气森然,"提起来!"
两边的士兵将它提起来,常安将他推到边上。
"你们黎国,就是养不熟的狗!我们先帝没有踏平黎国,说好的你们俯首称臣,年年岁贡。可是你们想想,自昭平元年至今,你们给大周带来了什么?"
"岁末不朝拜,不纳贡。一边享受着大周的庇佑,一边又视我大周于无物,你们怎么这么大的脸?"
"念着陛下生母出自黎国,这些年的多少折子,朝中北庾多少不满我们先帝和陛下都压下来了。"
"这还不够?我们善待你们到了这个份上还不够?"
"你们不仅恩将仇报,还胆大包天!连这种事情都做的出来!"
想着这两天千岁爷受过的苦,想着陛下头上的伤和一身女装,常安气从中来。
"你怎么不去死?我们爷怎么还让你们活着?"
他掌心一拍将人又推了下去,"白眼狼!"
船下传来一声噗通声,常安在旁边洗了手,一颗心气得砰砰直跳,好久静不下来。
他看了眼皎洁的月色,叹了口气。
海上的明月和在皇宫里看到的明月是不一样的。
海上的月亮没有被拘在画框里,它那么亮,圆饼子一样,黄灿灿的,看着格外好吃。
想到这里,他心里咯噔一下。
"千岁爷要人传膳了吗?"
"回常大人,还没有。"
常安无奈,"他不要你们就不知道问问吗?"
他指了指天上的月亮,"五个时辰了!他们进去五个时辰了!你们连问都不去问?"
"那人是铁做的吗?"
"小的们也不敢啊......"
那人被训得缩了缩脑袋,"以前在承乾殿的时候,这种事都是李总管做的。"
他剩下后半句没说,挨骂也是李总管挨的......
常安气极反笑,"不然我去把李总管请来,让他再去问一问是不是该传膳了?"
那人眯着眼睛笑了笑,"那倒不必,常大人自己去问一问千岁爷要不要传膳就好了。"
常安:......
他拍了拍那人的头,"小五,你可是真孝顺啊!"
被唤作小五的人嘿嘿一笑,不再说话了。
常安走到船舱口,指了指里面房间的方向,悄声问道:"停下多大会了?"
那守住的侍卫一张黑脸黑里透红,红到了耳朵根儿,也悄着声音轻轻说,"刚停下没多大会儿,常大人要是有事儿就赶紧过去吧,不然,一会儿又要开始了。"
说完这几句话,他那张黑脸更红了。
常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情的看了他一眼。
"找几个兄弟换换班吧。"
他说完话,硬着头皮往里走,走到房间门口拍了拍门,"爷?传膳吗?"
屋内静悄悄的,他硬着头皮又问了一句。
"爷?已经半夜了?"
"准备着吧,吩咐下面做个雪梨枇杷银耳羹润润嗓子,再送桶水进来。"
常安应了声"是",火急火燎地离开了。
屋内早已一片狼藉。
小陛下杏眸含水,双腿打颤,扶着腰控诉,"你不是太监吗?你不是没了吗?骗子!"
裴確只穿了件内衫,跪在地上哄着床上的人,"好了,臣知道错了,陛下不要再生气了。"
小皇帝趴在床上,被子将他盖起来,对裴確的话充耳不闻。
"臣不该骗陛下,臣早就该告诉陛下,可是臣不是怕吓到了陛下吗?"
小皇帝拉下被子,露出一张哭的眼尾一圏薄红的双眼来,他的声音已经哑了,"你今天也吓到朕了......"
"臣的错,臣有错。"
裴確想起身哄哄他,小皇帝红着眼睛瞪了他一眼,他又老老实实跪下去了。
"臣生来就长这样儿,臣有什么办法?臣也不是故意的......"
小皇帝哼了一声,扯过被子,又把自己盖起来了。
"陛下……"
裴確扯着被子,将床上的人往自己身边拉,"那臣承认自己是犯了错,那也不是完全没有功劳啊?""今日臣不是还辛辛苦苦,给陛下解了毒吗?"
"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小皇帝又拉下被子,气鼓鼓地看他,"辛辛苦苦!"
"朕看你可不是辛辛苦苦!你是百折不挠越挫越勇乐在其中!"
见他这个样子,裴確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他往前一些,拉住慕容纾的手,"陛下要是这么说,可就误会臣了。"
"臣哪次和陛下在一起,不是乐在其中的?"
外面传来脚步声,裴確连忙从地上起来,坐在了床边上。
下一秒,常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爷,水到了。"
裴確清了清嗓子,"进来吧。"
待那群人送完水都收拾妥当了,小皇帝才从被子里面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腰,揶揄他,"朕倒是不知道,原来裴卿还是这么要面子的......"
裴確抓住他的小手,"可不是嘛......要是让他们知道臣这么惧内,以后臣的威严还往哪儿搁?"
小皇帝抽回自己的手,"谁是你的内人!"
第105章 臣在陛下这里拿了这么多好处
"是是是,臣是陛下的内人。"
他哄着床上的人,拉开了被子,"臣如今一心侍奉陛下,愿意为了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还望陛下好好怜惜臣了。"
小皇帝轻轻瞥了他一眼,眉目娟秀,唇不点而红。
裴確将他抱到水桶里,撩起水花给他擦干净脸,洗掉脸上剩余的残妆,露出一张精致熟悉的脸来。
"陛下倒是和臣一开始想的一样,穿女装也这么好看。"
慕容纾哼了一声,"是不是太好看了,导致我们的千岁爷愣是没认出来?"
"臣真的认出来陛下了。"
裴確给他擦干净脸,"在码头的时候,见你第一眼,我就认出来了。"
"我哪里能认不出陛下来呢?"
"就算是一个背影,一个侧脸,一根手指,臣都能一眼认出来。"
"陛下身上,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臣哪里不熟悉?哪里不是了然于心?"
慕容纾脸上一红,自己撩起水落到自己脖子上,"朕当时被喂了药。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朕确实被黎晟带上了船,你既然与他交谈过,怎么还能放他走呢?"
他说着话,垂了垂脑袋,无比寥落。
"朕醒来之后就是在船上了,你不知道朕有多害怕......"
他回忆着那个画面,声音颤了颤,"朕......真以为,自己要被那个畜生带走了......"
他抬起脸来,眼中有盈盈的水波,"朕不想被侮辱,朕都想死了算了......"
裴確没有说话,去了里衣跨进水桶。
下面的人办事还算妥帖,送过来的水桶够大,两个人进去也绰绰有余。
他进去坐下,将小皇帝抱到自己腿上,拍了拍他的背,"说什么傻话。"
"当时......当时看见他抱着你......我真的差点儿控制不住了......"
他抵着小皇帝的额头,淡淡开口,"我多想当时就把人夺过来,将他就地格杀。"
"可是码头人多,人多就会口杂,我怕黎晟情急之下,说出你的身份......"
慕容纾乖乖的搂着他的脖子,顺着话往下说,"朕当时被打扮成了女子,还被他这么亲密的抱着,裴卿是怕这样一来,朕会让外人非议,会丢人吗?"
"要丢人也不是陛下丢人,都是臣的错,是臣大意了,没有保护好你。"
"我为人臣,保护不了自己的君主;为人夫,保护不了自己的心上人。说到底,是我丢人。"
听到那句为人夫,慕容纾红了脸,又怕他看见笑话自己,脸往下滑了滑,趴在他颈窝里。
"陛下一直说,要做一位贤明的君主,要成为继往开来的盛世明君,盛世明君身上怎么能有让人在野史中闲说的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