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大人太宠朕了怎么办 第111章

  先帝之死是悬挂在他头顶的一把剑,他时时提防着,又怕等到剑落下来这天。

  他怕陛下对他好,不论是陛下在咳嗽拍他的背,亦或是其它的一点儿怜惜......

  陛下对他一点点的好,就让他心存不安。

  他是杀死他父亲的刽子手,又怎么能够对着那双懵懂的眼睛,坦然接受他的好......

  甚至这一瞬间,面对陛下的质疑,他多少年提心吊胆之下,心头隐隐升起一股释然。

  他背着的秘密,终于有大白于天下的这天。

  他终于不用在陛下面前装成一个好人。

  只是,秘密说出来了。

  太傅也就不是太傅了。

  自此以后,也就再也没有太傅了。

  他张了张嘴,只发出一个微弱的音节,"臣......"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辩无可辩。

  戏台上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一水之隔,那边根本看不到殿内的剑拔弩张。

  土财主被毒死了,他的小妾和为财主瞧病的大夫苟合到了一起。

  管家做出戚哀的表情,扶着这家的少爷抱着牌位送葬,只是管家抬起袖子擦泪的瞬间,那张戚哀的脸上显出一抹笑,活灵活现。

  张潜抱着脑袋,不敢再听,他扑通一声跪下,打断了卫泱的话。

  "陛下!陛下!不怪我啊!"

  "陛下!他们给臣下了套啊陛下!"

  他抹着眼泪,哭的声嘶力竭,"陛下一一"

  他爬着往前走了几步,指着息太后的手直哆嗦,"是她,是这个贱妇!她勾引我!"

  "不怪臣啊!"

  "陛下!臣是被逼无奈啊!"

  一旁的息太后坐着,脸上虽然有些慌乱,但也仍比张潜冷静。

  她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对着张潜轻轻啐了一口,"没用的废物!"

  说完看了眼震惊到说不出话来的陛下,还有一脸看戏表情的裴確,施施然起了身,跪在了大殿中间。母后跪了儿子,娘娘跪了大臣。

  她脸上没有任何不适,声音缓缓地,将往事阐述了一遍。

  进宫的怨怼,先帝的冷落,家族的利用,权利的纠葛......

  大周的世家女在尔虞我诈中被浇灌成了一株藤萝,她攀附着权势而上,在这恶毒的滋养中,成了一株食人花。

  她脸上表情惬意,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这个故事里是个该死的罪人,好像她只是个旁观者,徐徐道出了这深宫浮沉的许多年。

  慕容纾跌坐在椅子上,一只手紧紧抓住裴確的袖子,脸上没有半点儿血色。

  息太后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明白,可连起来的话,却让他忍不住把头摇了又摇。

  他指尖掐进掌心里,又被裴確掰开。

  他跌跌撞撞的走下台阶,扯住卫泱的领子,和他面对面。

  "太傅,她说的什么啊?"

  "太傅,你不辩白吗?"

  "卫泱......你说话啊!"

  他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眶涌出来,"太傅......你快说啊......"

  "你告诉朕事实啊......"

  卫泱低着头,被他剧烈的动作拽的身子晃了晃。

  他垂下眼睛,眼皮剧烈的抖动着,不敢再看慕容纾一眼。

  他的心脏像是正被一把锈了的斧头捶打着,一下又一下,锤地他喘不过气来。

  他不敢看。

  慕容纾狠狠擦了把眼泪,从一旁的侍卫身上抽出刀,双手握住刀柄,正对着卫泱心口。

  他举着刀的手都颤抖着,声音尖锐,像是受了伤的小兽,"你说!你说啊!"

  卫泱看着那把在自己胸口晃来晃去的刀,闭了闭眼,"臣无话可说。"

  他嗓子里都像是灌了铅,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慕容纾的手抖了抖,他咬着牙,将刀往前送了送,卫泱寸步没有后退,那刀刃刺破了皮肤,血色蔓延出来。

  卫泱咳了咳,忍不住弯了弯身子。

  他很快直起身子来,"臣杀了先帝,陛下却对臣怀有旧情,下不了手吗?"

  他抬起眼眸,眼底复杂,"臣杀了你的父亲,你也对我动不了手吗?"

  慕容纾像是被激怒的小兽,咬了咬牙,又抽出刀来,狠狠举了上去一一"太傅!"

  裴颜一声尖叫,快速跑来,挡在了卫泱身前。

  小皇帝举着刀的手顿了顿,回过脸看了看身后的裴確。

  裴確摸了摸他的头,轻嗤一声,没再说话。

  "你什么时候才能记住我的话。"卫泱淡淡开口。

  "有弱点的人是活不长的,"他眼睛看向裴颜,"更别说是一个有弱点的蠢货。"

  "稍作试探,就跳了出来。"

  "我费心把你送进来,有什么用。"

  裴颜似乎有些畏惧他,低着脑袋,"我怕他伤害你......"

  "他没有伤害我,"卫泱一只手推开了身边的人,"这都是我应得的报应。"

  他说完看向裴確,眼神平静,"你早就知道?"

  裴確掀了掀眼皮,"你自己不也说了,一个蠢货,稍作试探,就能自己跳出来。"

  卫泱叹了口气,"早知道,不走这步险棋了。"

  "世上没有早知道。"

  裴確浅笑,笑中全是冷意,"卫大人,伏诛吧。"

  卫泱向前走了一步,又托着小皇帝的刀对准了自己的心口,"砍头颜面尽失,未免太过难看。"

  他声音清清冷冷,"臣还是想给陛下留个好印象,陛下自己动手吧。"

  他往前走了一步,刀尖噗哧一声,深入皮肉里,溅出的鲜血逬射到了小皇帝脸上,他被吓得抖了一抖,双手下意识地松开了刀柄,扑进了裴確怀里。

  裴確给他擦干净脸,抱在怀里轻轻拍着,笑的恣睢又嚣张,眼底却渗着寒意。

  "押下去!"

  "陛下,"卫泱挥手挡住了侍卫的动作,"陛下,臣能不能用这十年的师徒情分,换一个和陛下说几句话的机会?"

  小皇帝把脸从裴確怀里探出来,他腮边还挂着泪痕。

  "陛下,臣有话说。"

  裴確低头给他擦掉了眼泪,小皇帝委委屈屈,瞪着一双眼睛看他,"什么话?"

  "能不能私下说。"

  小皇帝抬头看了看裴確一眼,迟疑了一下。

  裴確搂着他的腰,脸上并没有不愿意的神色。

  "陛下......臣这一去,这辈子怕是都不会和陛下相见了......"

  卫泱捂着胸口,笑得凄惨,"我害了先帝,愿意以命相赔......"

  "只是臣看着陛下长大,心里总有一些话没有来得及说,就这样走了,也放心不下。"

  卫泱咳了几下,"陛下,臣最后的话,您就听一听吧......"

  他说这话,嘴角又溢出几缕鲜血。

  小皇帝的心头动了动,他从裴確怀里出来。

  十年相伴的感情在这里,他不可能面对这一切,仍然熟视无睹。

  裴確明白了他的意思,看了卫泱一眼,带人走了下去。

  殿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陛下是不是恨我?"

  他叹了口气,"陛下也应该恨我。"

  小皇帝看着他,"你究竟想说什么?"

  他上前一步,慕容纾后退一步。

  "陛下在防着我?"

  他说完话,不再向前,站在了原地,神色有些黯然。

  "臣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但又总觉得不说些什么,这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这些年臣对陛下的心思陛下心里是不是明白的?"

  慕容纾张了张嘴,神色黯然,"朕知道一些。"

  "那陛下是不是曾经有过一个瞬间,也有考虑过臣呢?"

  "朕以前年幼,并不懂得情爱。"他看了卫泱一眼,"太傅和朕自幼相伴,我们之间情谊当然深厚,朕拿太傅,当兄长,当老师,也是当玩伴。"

  卫泱的目光浅浅地落在他眉间,"除此之外可还有其它的?"

  "臣每次患病,陛下都亲自去府中探望;臣咳嗽一声,陛下也都会把手炉和披风拿过来;陛下还特许乘的车马直接驶入皇宫,难道这些都不能代表什么?"

  小皇帝看了他一眼,"太傅又以为这些能代表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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