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缓缓闭上了双眼,咬紧牙关,被动着承受这一切。
次日一早,裴確端来一碗药给他灌下,看着他软着身子趴在床边,转身离开了。
偌大的宫殿静悄悄的,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从那以后,慕容纾再也没有见到过除了裴確以外的其它人,也再没听到过其它声音。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被关在了哪里,而这个地方,永远是黑暗的,带着能让人窒息的极致的静谧,他过的昏天黑地。
没有时间的概念,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被关进来多久,也不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是白天还是黑夜。
时间对于他来说,过的很慢很慢,慢地就像是静止了。
陪伴他的,只有一张床,和锁链拖在地上的响声。
他闭上眼睛,听着自己呼吸的声音,慢慢攥紧了手指。
身上的阵阵酸痛是所有耻辱的证明,他一个男人,雌伏于另一个男人身下,他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可每日被灌了药,脚踝处又挂着锁链,他连走都走不了几步......在锁链的长度范围内,他能走到的地方,没有哪里是有棱角的。
那人怕他自杀,所有可能用来自戕的东西,都被收起来了。就连桌子的角,都用绸缎一层层缠起来了。
他连死都死不了。
只能这样苟且又屈辱的活着。
杀人诛心,不过就是这样了......
他哭的脑子昏昏沉沉,又渐渐睡了过去。
殿内传来脚步声,慕容纾下意识地一个哆嗦,就算不用抬头,只凭借这个声音,他也知道是谁。
他爬起来,拉好了自己的衣裳。
对方看见了他的动作,一声嗤笑,"麻烦!"
"现在穿戴的再整齐,一会儿还不是得被扒个干干净净!"
对方的大手放在他肩头,联想到对方在床上的暴虐,慕容纾脸色惨白,抓着自己衣领的手松了又紧,迟迟没有放下。
裴確手指掐起他的下巴,"怎么?不愿意伺候我?"
他眸中暗光闪过,"这几日雨大,不知道先帝的陵墓有没有受到水害,不如我派几个人,去皇陵看看?"
第126章 【番外】强取豪夺2
水害是假,胁迫是真。
他要去挖父皇的陵墓?
疯子!
慕容纾的手指动了动,一个接一个的解开了自己的扣子,跪在了床上。
男人打量的目光像是一簇簇箭,四面八方,密密麻麻扎在了他身上。
慕容纾闭上了眼睛,什么都没有说。
裴確冷哼一声,捏住了他的肩膀,命令道:"睁开眼,看着我!"
他唇角勾着一抹冷笑,"不看着我,你怎么知道弄你的是谁呢?"
身下人的眼皮抖了抖,被泪水打湿的睫毛一簇簇的,缓缓睁开了双眼。
或许,他真的没必要继续活着……
次日一早,裴確依照习惯端起了那碗药汁,床上的人缩成了一团,锦被斜斜地搭在后背上,小手握成拳,放在了脸侧。
对方柔顺的长发披散在脸际,声音细小,"好苦……我可不可以不喝……"
裴確有些不耐烦地将药递了过来,被子下的人扬起来一张素白小脸,眸子里水雾朦胧的,"我……我跑不了的……"
裴確端着药碗的手在空中停了一瞬,又慢慢收回去,带着药走了。
殿门口"吱吖"一声,殿内重归那片死寂一样的平静。
慕容纾坐了起来,掀开被子,打量着脚踝处的锁链,若有所思。
往后的几次,他果真没有被灌过药了。
而他也表现的足够听话,裴確将他抱在怀里,像逗弄着一只小动物。
他破天荒地没有哭,伸出手臂,缓缓勾住了对方的脖子。
裴確脸色柔和了些,对他也更温柔了一些。
事后,他乖巧地将脑袋埋进裴確胸口,裴確的大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的背,就像哄着孩子。
远远看过去,倒真有几分相知相爱的温馨感觉。
只是假的永远成不了真的。
慕容纾故作乖顺地靠在他怀里,眼睛里却淬着怨恨的火,熊熊燃烧着。
裴確离开的时候,破天荒的竟然有几分不舍得。
毫无疑问,他是喜欢对方这张脸,还有这副娇软的身子的。
对方听话一些,乖巧一些,他便舍不得下狠手了。
他从床上起来穿好衣服,那个小东西手臂撑着身子起来,乌溜溜的一双眼睛有些不舍得看着他,裴確心头软了软,揉了揉对方的脸,"你听话,我以后对你好些。"
手中的触感软软的,那个小东西温顺的低下了脖子,点了点头。
殿门又被关上了,裴確的脚步声也消失了。
慕容纾抬起来头,眼眸中闪着复杂的怨憎与欣喜,摸出了一把钥匙。
他摊开手掌,钥匙上已经沾了薄薄的一层汗了,他曲起腿来,捏着钥匙的手不住地颤抖着,伸进了锁眼里。
"咔哒",开了。
他吓得一把将钥匙扔开,又看了几眼自己光洁毫无束缚的脚踝,才又收回了自己的小腿。
他的心脏跳的极快,快的就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了,他跑下床,穿上鞋子,可殿内根本没有他能穿出门的衣裳。
他翻到了裴確的衣服,胡乱穿在了自己身上,又将头发梳好,小步轻声走到了殿门口。
外面的庭院里也没有任何声音,但他穿着这身衣服,压根儿不敢冒冒失失地出去。
这一次,他要逃出去还好……
他要是逃不出去……
想起裴確的脸,慕容纾打了个哆嗦。
他一定不会饶过自己的!
"你们几个!过来!"
外面猛然传来声音,吓得慕容纾紧紧抓住了门框。
门缝里隐约出现几个司礼监打扮的人,"外面都忙成什么样子了?还不过来帮忙!"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过去,又逐步消失在门外。
慕容纾打开一条门缝,刺眼的阳光落了下来,他不舒服地揉了揉眼睛,手掌遮在眼睛上方,溜了出去-
含章殿。
"跑了?"
裴確懒懒的倚在龙椅上,嘴角噙着一抹笑,"真是一点儿也不听话啊。"
"爷,要不要奴才去把陛下捉回来。"
裴確摆了摆手,"让他跑。"
"撞了南墙,他就死心了。"
田震退下了,裴確那张脸上的笑也消失了,他紧紧握紧拳头,一拳砸在书案上,书案上的折子都被击飞了。
他望向殿门口的方向,沉着一张脸,声音寒冽,"怪不得……怪不得……"
"我倒真以为,你是听话了。"
"看来,还是不死心啊……"
他捏过茶盏一口灌下,试图浇灭心底的怒火,可谁知道这杯水下去,反倒是火上浇油一般,烧的更烈了。
他等不下去了,霍然起身,"他在哪?"
慕容纾自小在宫里长大,虽说出宫的次数寥寥可数,可是怎么出去他还是大体上知道的。
况且,就这个样子这副打扮,他又怎么能出宫呢,那些侍卫也不会放过他的。
他东躲西藏,见没人就快跑,有人就藏起来,跑的两条腿都酸了,离神武门的方向依旧遥远。
不过好在并没有撞见什么人,看来前朝真的是出了要忙的大事了。
他心里暗自庆幸,藏进了去宫外采购的马车的筐子里。
冬日天寒,他身上的衣服本就穿的不厚,又不合身,如今跑了这么一遭,早就冻透了。
他搓了搓冻僵的手指,又将盖子盖上,心急如焚地等待着负责采买的宫人驾着马车出宫。
只要能出宫,只要能逃出去就好了。
天大地大,他总有办法的。
不多会,有人来了,马车的轮子转动了起来,他身子晃了晃,一脑袋撞在筐子上,眼角漫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他紧紧捂着嘴,生怕冒出什么声音来,不过好在一切顺路,虽然身体冻的冰凉,还撞到了脑袋,只要能出宫,那就值得。
他指尖抠着筐子的内侧,眼睛通过缝隙往外看,方向确实没错,再走上两刻钟的时间,他就能出宫了,到时候,就能逃开裴確的魔爪了。
父皇,他心中默念着,儿臣不肖,守不住慕容家的江山,但儿臣实在忍不下去了……
您不要怪儿臣……
若是这一遭顺利,儿臣以后再也不是大周的皇帝,儿臣只愿意做个普普通通的寻常人,就好了。
若是这一遭不顺利,儿臣就亲自去地下向您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