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终然修为浑厚,跟他本人一样让人很有安全感,江昼吟被其灵力蕴养得十分舒服,感觉压在金丹上得某种东西隐隐松动,他不知道的,也就一炷香的功夫,外面惊雷阵阵,刚才还明媚的天色很快被乌云席卷,天幕狰狞着巨口。
“谁要渡劫?”厌月有些惊讶。
江昼吟从混沌中骤然睁眼,陆终然一脸喜色:“感觉如何?”
“还请掌门师兄护法。”江昼吟丢下这句话,夺门而出,直奔凌天盟外的荒山,总不能在这里渡劫,把人家的水榭给炸了。
江昼吟一现身,众人瞧见他身上隐约闪现的天道禁锢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师尊这雷劫……”慕洗风被轰轰雷声劈得心头很不安,“似乎凶恶很多。”
黄泉主盯着看了半晌,忽然咧嘴笑开:“好小子!”
传闻昼吟仙君从鬼蜮死里逃生后筋脉全废,修为怕是要葬送于元婴境,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人韬光养晦,暗藏锋芒,此等雷劫,分明是元婴后期大圆满!
“昼吟!心境合一!”陆终然在身后喊道。
刚抵达一个山头,第一道天雷就劈了下来,江昼吟不闪不躲,生生挨了这一下。
修士惧怕天雷,因为渡劫九死一生,可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这天雷中蕴含着极为充沛的灵力,与其全力抵抗不如试着接纳,例如此刻,剧痛过后,天然的舒爽流向四肢百骸,江昼吟曾经那些干巴巴的、断裂残缺的筋脉包裹在些微的金光中,变得愈加结实强悍。
戮渊瞪大眼睛,他竟然……
天雷开始密集劈下,江昼吟接纳也要看情况,那种恨不能让他灰飞烟灭的就算了,地上被砸出一个个深坑,江昼吟的法袍逐渐变得破烂,换做其他人早就祭出法器了,但江昼吟没有,他很清楚借助外物而来的突破水分很大,迟早会成为走向覆灭的黑手,忽的,江昼吟迈出一步。
却没有踩在地上,而是踩在虚空中。
脚下有密集细微的闪电炸开,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中,江昼吟一步步向上,顶着惊雷。
不多时,他立于上空,天幕苍茫阴森,好似一下就能将其撕裂,江昼吟衣袍猎猎,终于展现出他真正的姿态,倨傲到可挡天雷,从容至无惧生死,而不是那个讨好献媚的小人物,飓风从地平线呼啸而来,盘旋到江昼吟的脚下,他只是冷冷瞥了一眼,擦掉嘴角的血迹,重新仰头看天。
区区元婴天雷,何所惧之?
然后江昼吟就掏出了一个鼎炉。
肃月仙尊自远处的虚空中现身,不懂江昼吟这是要做什么。
江昼吟忽然盘腿坐下,随着天雷下落,他皮开肉绽的同时磅礴强悍的灵力涌入鼎炉,“刺啦”闪电包裹,鼎炉开始飞速运转。
万书瞠目结舌:“他、他在……”
“他在炼丹!”蕴宝失声。
其实这活江昼吟不是第一次做,对他而言修真界的一切都可利用,尤其是天雷这种稀罕物件,含金量不亚于上等法器,天雷劈在肩膀上,差点儿给他骨头都卸了,但这只手抬不起来,江昼吟就换另一只手继续,药材被他源源不断丢入鼎炉中,吸收到足够的灵气药香四散,都能飘至很远。
黄泉主鼻尖动了动,脸色惊变:“七品!”
换从前黄泉主根本不相信,但他是见过江昼吟炼六品跟吃饭一样自然。
陆终然瞪大眼睛,“最后三道天雷了。”
江昼吟的四周已经被雷鸣闪电彻底包裹住,修为越精纯雷劫越强大,他这个早已超出寻常的元婴渡劫,眼前几乎亮如白昼,天雷好似被激怒,轰轰警告江昼吟,他丹田内灵力枯竭,神魂也在不断的抵挡中有所损伤,可以说最后三道才是真正要人命的,一旦稍有动摇就只能化作飞灰。
江昼吟则抬头,冲着雷云轻蔑一笑,将刚炼好的七品金丹吞了。
“他吃了!”黄泉主大喝。
被雷云蕴养过的金丹就是不一样,可谓极品中的极品,无穷无尽的灵力自金丹中涌现,瞬间灌溉满即将干涸的丹田,江昼吟缓慢站起身,然后右掌摊开,一柄剑出现,在天雷落下的瞬间,江昼吟骤然执剑挥出,强悍无匹的剑锋轰然撞上天雷,顿时两厢炸开,化作灵力光点散入大地。
原本七品金丹江昼吟承受不住,可谁让他在渡劫,这反而成为了他的莫大助力。
又一道天雷落下,江昼吟竖剑而立,剑身映衬着他的面容愈加凛冽,此剑剑身乃他游历时用一块玄铁打造,极难开锋,然天雷不一样,跟玄铁乃绝配。
嗡嗡嗡€€€€
剑身被惊雷劈的雪亮,一次比一次锋利!
最后的天雷,江昼吟发冠碎裂,墨发随风舞动,这让他看起来莫名邪性。
差不多,魔道鬼道修罗道,江昼吟无一例外都体验过。
响彻大地的天雷过后,乌云被横上苍穹的剑意冲散,露出其后的彩霞万丈来,七品金丹问世,云霞背后鸾鸟飞舞,江昼吟沐浴其中,如同睥睨六界的神祗。
其实江昼吟尚有余力,可他迈入出窍期,目力极佳,越过人群看到了神色担忧的傅醒幽。
于是乎江昼吟成了散落人间的白雪,柔弱不能自理,自高空跌落。
不等陆终然动,傅醒幽第一个冲上去,他一把抱住江昼吟,用力到肩膀都痛,在旋身的那一刻,黑发飞扬,挡住了众人的视线,江昼吟稍微抬起身,亲吻了一下傅醒幽的唇角。
他们好似旖旎深情的人间眷侣。
陆终然:“……”
他方才隐约瞧见一个轮廓。
这不对劲儿!
第49章 我们就算定下了
昼吟仙君以元婴后期大圆满之境一步迈入出窍期,这个消息跟长了翅膀似的飞遍六界,多的不说,那些曾经坚定认为江昼吟道途断送的人脸上火辣辣的。
不仅如此,江昼吟丹师的身份随之暴露,毕竟那么多人瞧见了,他借助天雷炼出了一颗七品金丹!简直骇人听闻。
对此江昼吟全然不知,他忙着睡觉,那些上门拜访的人被慕洗风一派大家风范、四两拨千斤地挡回去。
陆终然出了口恶气,从前不知道多少人背地里嘲讽他师弟,现在呢?修真界就是这样,你所有的黑点污名,不论真假,都会在你崛起的那一刻变得微不足道,是以“强者为尊”。
江昼吟的筋脉现已全部修复完,总算不用时时忍受断裂之苦,他身上的法袍被换掉,此刻正侧身躺在柔软的毛毯中睡觉,鼻尖有些痒,江昼吟轻哼,跟着垂落的碎发就被人拨开,他困倦地睁眼,预料之中又略感欣喜地看到了傅醒幽。
“师尊?”傅醒幽将被子给他往上提提。
“不去练功,盯着我作甚?”江昼吟含含糊糊。
他这么一说,傅醒幽就不太想让他继续睡了。
“师尊忘了吗?”
“嗯?”
傅醒幽两指合并,在唇上轻轻一点。
江昼吟想起来了……
他迈入出窍期时挺高兴,毕竟跟执行任务不一样,他要永远留在这个世界,健康的身体是基础。当时江昼吟难得生出分享欲,脚下茫茫众生,他心里却只惦记着一个人,如此,江昼吟便彻底看到了自己的心意。
他或许不懂情深入骨是什么,但他心里有傅醒幽。
“师尊,算上林邡那次,你这是第二次吻我了。”傅醒幽等不了了,索性将窗户纸捅破,“师尊对我,只是师徒之情吗?”
江昼吟:“……谁家师徒之情接吻的?”
傅醒幽怔愣瞬间,然后眼神唰然一亮,他身上的老成褪去,显出几分这个年龄段的意气风发来,跟那些得到回应的愣头青没什么区别,傅醒幽趴在床边问:“师尊,那我们……这算定下来了,对吗?”
江昼吟自认为是个厚脸皮的人,此刻却烧的慌,索性闭上眼睛不理会傅醒幽。
“师尊……”傅醒幽却凑到江昼吟耳畔,声音磁性缱绻,“等我修为赶上你,以后我保护师尊。”
“唔。”江昼吟往被窝里缩了缩,忽的又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傅醒幽的手腕:“有一事你须得谨记。”
“师尊请说。”
“若以后再出现跟我有恩怨牵扯的人,就柏峰或者箜识修罗的那种,你别放在心上。”
傅醒幽好半晌才回复:“……还有?”
“不少……”江昼吟根本不看傅醒幽的脸色,“但为师跟你说句实话,我同他们干干净净,曾经发生过一些事,我须得斡旋其中,否则性命难保,你信不信?”
江昼吟本以为傅醒幽会失望,谁知这人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沉声道:“师尊既然这么说,我便信。”
江昼吟:“……”跟聪明且有脑子的谈恋爱,就是舒服。
江昼吟又睡了三日才从床上爬起来,他整个人都是蒙的,盘坐吐纳一个小周天才恢复清明,看天色正值正午,傅醒幽不在,窗外蝉鸣阵阵,听着很是惬意,江昼吟穿鞋起身,上前几步一打开门,果然阳光灿烂,慕洗风正在院中舞剑,冥忧一袭粉色长裙,人比花娇。
反正江昼吟不懂这人的癖好。
“师尊!”慕洗风大喜,顶着一头的汗收剑小跑过来。
“乖。”江昼吟抬手揉了揉慕洗风的发,“看样子为师授予你的剑法你都熟练了。”
“嗯!”慕洗风极为勤奋,根本不用江昼吟费心。
江昼吟随手从纳戒中抽出下部递给他:“接着练,有不懂的问我。”
“多谢师尊!”慕洗风心潮澎湃,师尊所给之物,没有一样鸡肋,这剑法跟他自身的灵力融会贯通,使起来威力不小。
“你去练剑,我跟冥忧说两句话。”江昼吟道。
慕洗风笑意一僵,有些不太放心,“师尊?”
“去。”江昼吟语气一沉。
慕洗风不敢违逆,提剑离开水榭。
等他的气息彻底消失,江昼吟快步上前一把拽住冥忧的衣领将人扯到跟前,冷着脸:“你还不说实话?!”
“我也不想啊。”冥忧恢复男声,一脸苦不堪言,“我旁敲侧击问过慕大哥,如果有个男子爱慕他,但不等我说完他就连连摆手,根本无法接受,我不敢……”
不仅不敢,还很委屈。
江昼吟一把将人丢开,“作!”顿了顿又说:“你打算瞒一辈子?”
“没。”冥忧摇头,“我想等慕大哥爱上我,爱我这个人,届时是男是女,或许就不那么重要了。”
江昼吟忍不住:“你好歹也是未来黄泉主,洗风在同辈天骄里都排不上前十,你喜欢他什么?”
冥忧盯着脚尖,“喜欢就是喜欢啊,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你不也喜欢你徒弟吗?”
江昼吟:“……”
从冥忧口中得知傅醒幽被掌门师兄叫走,一群人在前殿,江昼吟就追了过去,一进殿门就发现还是那些人,这是在凌天盟扎根了?
江昼吟并未束发,白衣端谨,却又显出些落拓不羁来,修士境界每一提升,就跟洗筋伐髓似的容光焕发,昼吟仙君本就白,现下更是白得如同一捧清雪,他神色淡淡,踏风而来。
几个离得近的修士当即失神,昼吟仙君身上什么味?好香啊……
“师尊。”傅醒幽恭敬行礼。
“嗯。”人前江昼吟还挺有威严,他虚虚扶了傅醒幽的手腕一把,然后看向陆终然:“掌门师兄,出什么事了?专门把醒幽叫来。”
“是这样。”陆终然解释:“鸿阑秘境即将开启,对咱们来说没用,但对醒幽这些年轻一辈来说却是难得的磨练,可其中能容纳的修士有限,我跟诸位掌门商量了一番,择一百人,以醒幽为首,你看如何?”
“行啊。”江昼吟没意见,鸿阑秘境中不见得有多么厉害的法宝,但贵在磨砺心性,能缴获些妖丹妖兽的对未来的修炼也有所裨益。
“我想着你还要修养几日,就没打扰。”陆终然由衷替江昼吟感到高兴。
“睡够了。”江昼吟刚笑了笑,就听一道声音由远而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