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师尊!”慕洗风快速站起身。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师尊呢?”江昼吟冷笑,揣着手说:“我给繁云山四周设下结界,冥忧是什么怎么进来的?你把贴身玉符给他了?”
“瞒不过师尊。”慕洗风有些不好意思。
“你是真不怕我发火啊……”江昼吟轻轻摇头,看向大徒弟时满目慈爱,但是一到冥忧身上就横眉冷对的。
看出了江昼吟的某种想法,冥忧趁着慕洗风不注意,立刻做了一个求饶的手势,见对方不为所动,大喊一声“昼吟仙君!”然后跟粉蝴蝶似的飘至江昼吟面前,摊开掌心,其中盈盈一物,“这个送您。”
黄泉主的择选跟其它界都不一样,乃天地自然孕化而成,所以起点要比众修士高很多,冥忧乃未来黄泉主,可以八百里黄泉煞气,再结合自身灵窍,得“先天丹”,这跟江昼吟炼出的又不一样,可谓求都求不来的好东西,只是出“先天丹”的过程折磨又痛苦,按理来说这种宝贝冥忧都不该轻易拿出来示人,可他送给江昼吟,只是为了让江昼吟暂时隐瞒他男子的身份。
从某种程度来说,冥忧对慕洗风,真的用情颇深。
江昼吟原本想着管他妈发生什么,给冥忧裤子扒了,但此刻看看冥忧,再看看不远处神色忐忑的慕洗风,在心中叹了口气,江昼吟合上冥忧的手掌,根本没要那“先天丹”,“自己留着吧,你之前为救洗风少了一窍,别作了。”
冥忧微微一愣,“多谢仙君。”
傅醒幽含笑靠着一棵竹子,抱臂而立,师尊看似洒脱不羁,实则至情至性,又心软了。
回去的路上,慕洗风小声问傅醒幽:“师弟,你们怎么知道的?”
“你回去的一天比一天晚,其实如果只是刻苦修炼也能理解,可是你连续好几天忘了师尊的抄手,师兄,这不符合你的性格。”傅醒幽淡笑:“除非是被什么不得了的人跟事拖住了。”
慕洗风摸摸鼻头,他的疏忽。
慕洗风回去就开始下抄手,傅醒幽在一旁帮忙烧柴火,饶是冥忧已经见过多次,也觉得很神奇。原因无它,修真界越是地位崇高者,越是逼格满满,恨不得坐在云絮编织的蒲团上俯瞰众生,但繁云山明明处于灵气充沛之地,中心位置却灌满了红尘温情,让人不由得一个晃神。
冥忧忍不住问,“仙君不担心他们二人修为不前吗?”
“若是吃点儿东西谈个恋爱就能导致道途不稳,这种资质趁早下山种地,出世,必先入世。”江昼吟淡淡,这也是他不喜欢肖正乃至不喜欢无情道的原因,有情方能无情,得到才懂失去,若从一开始就凌驾于云巅,懂个屁,修哪门子的道?
冥忧赞同地点点头,江昼吟的行事风格,跟他们黄泉主的我行我素倒有几分相似。
这边江昼吟刚吃完碗里的抄手,一道金色的玉令忽然飞来,然后悬于半空,响起陆终然的声音:“昼吟,速来。”然后玉令自下燃烧,化作灰烬不见。
江昼吟两三口喝掉汤,起身说:“你们自己玩,我去看看。”说完递给傅醒幽一个眼神:看好你师兄的贞洁。
傅醒幽重重点头。
江昼吟赶到时不仅陆终然,几位长老都在,这是议大事的阵仗啊。
“怎么了掌门师兄?”江昼吟询问。
“三界合约签订后,曾经坐落于分界线上的一些门派归属于我瑶云派,这点你知道。”陆终然说:“其中有一个芳岚阁,迁移到了瑶云派外的某处空城,但是三日前,我们突然联系不到芳岚阁。”
江昼吟皱眉:“怎么说?”
“我派弟子去看,那里俨然一座空城。”
江昼吟:“跑了?”
“不。”接话的是蕴宝,“他们的长明灯全熄了。”
江昼吟心头一惊,人死灯灭,被灭门了?!
但谁有这个本事?芳岚阁归属于瑶云派,灭他们就等同于跟瑶云派宣战,更重要的是这般神不知鬼不觉,等陆终然反应过来都成了空城。
“掌门师兄想让我去看看?”江昼吟问。
陆终然颔首:“嗯。几位长老需要重新巩固护山大阵,肖正仙尊正在闭关,我思前想后,你是最佳人选。”
宗门有事,万死不辞,江昼吟当即应下来,“行,正好我带醒幽跟洗风一起,历练历练。”
陆终然松了口气,江昼吟出面他就觉得十分可靠,“有任何解决不了的危险务必向宗门求救。”
“自然。”
江昼吟接手此事,就连曾经对他意见颇多的蕴宝长老都默不作声,算是间接承认了江昼吟的能耐。
“对了。”江昼吟从纳戒中取出一个盒子,打开后放在桌上,各色光芒差点儿闪瞎几位长老的眼,“这是我闲来无事炼的,大家看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拿。”
闲来无事炼的……可以,这波被他装到了。
几位长老咽咽口水,抬头看向陆终然,陆终然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既然是仙君好意,诸位长老不必客气。”
陆终然倒是不争不抢,江昼吟给他开的小灶多,说句实话,这种颜色品阶的金丹,已经不太能瞧上眼了。
万书长老第一个不客气,扑上去就抢了两个,灵丹长老大喝,“万书!你一个写书的拿那么多?”
“有何不可?”万书颇为不服气,“宗门这几个月修葺荒殿的钱财跟灵石从哪儿来?你出?还是你出?”他扫向灵丹跟云游,一副功臣模样,“不都是我挣的?你们要是能把这钱出了,这金丹我拱手相让。”
饶是陆终然都哑口无言,谁让万书长老有钱。
江昼吟瞧陆终然这样就想笑,身为掌门一心为了宗门,竟是连个小金库都没有。
等几位长老心满意足地离开,江昼吟将陆终然拉至一旁,四下扫了一圈没人,递给他一个乾坤袋。
“什么?”陆终然不明所以地接过,然后解开绳子,袋口张开的瞬间金光照应在陆终然脸上,将他的目光都照直了,陆终然瞳孔轻颤,说话都不全,“这、这是……”
“给掌门师兄的一点儿零花钱。”江昼吟大方,“别那么无私,适当奢靡一把。”
陆终然木然抬头,“你把谁抢了?”
江昼吟凑过去小声:“我在凌天盟禁地中找到的,见者有份,谢洪元不知道,掌门师兄放心吧。”
陆终然系好袋口往纳戒中一丢,又加上一层禁锢,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瞬间底气都不一样了,“自然。”
陆掌门神色放空,表示有钱人的滋味就是不一样。
不怪他如此,不是说修真界修为强悍就要风得雨,至少扩地修建需要大把大把的灵石,你让大乘期的来他也不可能徒手变现,加上宗门大弟子多,日日开销如流水,陆终然真的挺穷的。
翌日清晨,江昼吟带着两个徒弟天蒙蒙亮就出发,身边还跟着一个冥忧。
“你不在黄泉主怎么办?”下山的路绵延长远,他们的身影在广袤天地间显得十分渺小。
“爷爷继续积德行善去了,我从前是没事干所以跟着他,现在我想多陪陪慕哥哥!”冥忧说着又去抱慕洗风的胳膊。
因为他的持之以恒,慕洗风从之前的闪电般躲开到现在完全适应,已经不排斥冥忧了。
何止,江昼吟心想,洗风一心赤诚,能吸引赤诚的只有另一种赤诚,冥忧这般坚持,怕是已经打动了慕洗风。
修士步履极快,他们就这么一边走一边看山水,傍晚时分就到了芳岚阁境内。
芳岚阁所在曾经是一座空城,这片大陆地域无边广袤,生灵来了散,留下一些摇摇欲坠的痕迹,芳岚阁将这里修建的挺认真,看得出想扎根于此,一些极具特色的空中阁楼映入眼帘,实则是曾经芳岚阁所在地区常有魔兽在夜间出没,那些魔兽不善攀爬也没有翅膀,于是芳岚阁众人习惯性将房子架高,最高的放眼望去足足百米,有机关绳索控制的梯子可以上下。
日头倏然没入地平线,黑暗悄无声息地从四周蔓延。
江昼吟止步,感觉到从这座空城散发出来的诡异气息。
“邪祟只有晚上出现。”冥忧说:“进去看看呗。”
冥忧儿时有将近八百年时间生活在冥界,有时候看黄泉水一看就是一天,其中残肢断臂,各种各样的亡魂,嘶吼着,哀嚎着,对他来说已经没什么害怕的。
慕洗风看向冥忧:“你胆子好大。”
冥忧:“……嘤。”他顺势抱住慕洗风的胳膊。
江昼吟:“……”
城门轻轻一推就开了,“吱呀€€€€”像是在期待新鲜血液。
可出乎意料,他们安然行走于城中,什么都没瞧见。
芳岚阁正殿在夜色中显出轮廓,灵力也未受阻,江昼吟飞身而上,他一进殿门就挥手扬开真火,四下一切顿时清晰了然。
确实诡异,一个门派被屠戮殆尽,但整座城包括正殿都整齐干净,没有一丁点恶斗过的痕迹,好像那些死掉的人是凭空消失的。
“能感觉到什么吗?”江昼吟转身问。
黄泉主对亡灵的感知无与伦比。
“无。”冥忧皱了皱眉,“确定是三四天前跟这里失去联系的吗?这么干净,连个孤魂野鬼都没有。”
总而言之,太反常了。
第58章 魔尊说有一事相求
江昼吟不着急,这芳岚阁中若真藏着什么邪祟,见到生人不会没行动,于是他打算先吃两串烤鱼压压惊。
“那什么……”冥忧缓缓站起身,“我去收拾收拾,一会儿行事方便。”
什么方便?江昼吟没懂,但看冥忧的神色却像下定了什么决心。
慕洗风望着冥忧走向后殿的身影,目露担忧。
“喜欢?”江昼吟轻声问。
慕洗风立刻端正坐好:“也没……”
“很好,跟师尊都不说实话了。”
江昼吟此言一出,慕洗风脸颊迅速泛红,瞧着十分憨厚,终于,慕洗风挠了挠头说:“冥忧待我,是真心的。”
江昼吟:“那你动心,只是因为他真心吗?”
“不,她很可爱。”慕洗风接道,他自己都不敢想,未来的黄泉之主,那般倾世绝艳的容貌,怎么会看上自己?起初慕洗风只觉得冥忧小女孩心态,许是在八百里黄泉中待得久了,没见过什么生人,一时兴趣罢了,可冥忧为了救他少了一窍,之后跟随又全力相护,再用“兴趣”来搪塞就显得太没良心,慕洗风本就心思纯善,冥忧这般,他控制不住地动了心。
江昼吟皱眉,忽然说:“徒儿,打个比方,如果说冥忧某天为了你身陨重活,从一个女子成为了男子,你能接受吗?”
慕洗风顿了顿,“冥忧不会身陨。”
“我打个比方。”
慕洗风避开:“徒儿不喜欢师尊这个比方。”
江昼吟扶额,觉得冥忧一开始跑错方向,现下要纠正回来实在太难了。
一阵响动,脚步声变得清晰,江昼吟猜想是冥忧回来了,下意识抬头,然后狠狠愣住。
傅醒幽跟着愣住。
慕洗风不明所以转过身,跟那双熟悉的眸子直直对上,“你……”
冥忧一袭深蓝色法袍,肩宽腰窄,身高将将好,玉冠束发,褪去那层脂粉,他本身皮肤白皙,带着股常年不见光的病态,像是刚从大宗门出来的无双少年,这次不再是女儿家的里柳叶眉,而是眉尾上挑,带着些许凛冽,可又因为眼中的笑意而稍微中和,璀璨华丽。
众人:“……”
“你……”江昼吟咋舌,这是打算说实话了?
“我想着这种打扮一会儿行事方便。”冥忧接道,开口也是清脆的少年音,从头到脚无不精致。
江昼吟了然,这人是打算循序渐进。
“慕哥哥。”冥忧在慕洗风身边坐下,实则忐忑死了,“我一直想试试男装,好看不?”
慕洗风没多余的神情,就那么安静打量着冥忧,连江昼吟都有点儿心里发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