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江昼吟,没人在意这丁点的细节。
“仙尊将林邡照顾的不错。”江昼吟重重拍了下林邡的肩膀,警示意味十足,“孩子比我上次见到的精神,修为也提升了。”
江昼吟曾经上过摘星阁,又被肃月亲自招待,所以守山弟子没敢拦他,而肃月想到林邡是江昼吟托他照顾的,当着面惩罚也不好,于是挥挥手,表示这件事就此作罢。
竹韵抱着肃月的胳膊,对江昼吟的目光不那么友善。
“你看什么?”傅醒幽忽然问。
卧槽,好猛!林邡心想,不会被仙尊一巴掌打出去吧?
竹韵不服气:“你!”
“够了。”肃月打断,侧身同竹韵说:“你先回去。”
竹韵知晓傅醒幽是不可多得的天骄,修炼速度几千年来世所罕见,但也不用尊上这么给面子吧?
闹呢?三万年前狞幽日天日地的时候,追着肃月跟苍津打,区区一个竹韵算什么?
肃月发话竹韵不敢违逆,她还没痛快,所以离开时带着几分小脾气。
江昼吟开始阴阳怪气:“佳人不悦,尊上不追去哄哄吗?”
肃月:“……”
江昼吟一掌贴上秋期后心,感觉到他体内气血翻涌,神魂震荡,好似刚经历过一场恶战,真能忍,面上一点儿没显露。
秋期逐渐平复下来,“多谢仙君。”
江昼吟半开玩笑:“你师尊美人入怀,可能顾不上你了,你倒不如另投山门,跟着我。”
肃月有些忍无可忍:“仙君来是说风凉话的?”
江昼吟同他对视,“尊上大喜,我说哪门子的风凉话?不过为秋期考虑罢了。”
谁知傅醒幽又怼了一句:“说了,怎么了?”
肃月:“……”
肃月浅浅吸了口气,收敛情绪滴水不漏,“七日后,本尊新婚,还请仙君准时到场。”
江昼吟见秋期垂下眼帘,遮挡不住的难过,应道:“嗯。”
江昼吟带走了秋期跟林邡,待在摘星阁干嘛?平白受气。
可江昼吟仍是不相信,肃月好端端的会对秋期冷言冷语,一副恨不能逐出师门的架势,仅仅因为察觉到了秋期的心意?但肃月也不干净啊,江昼吟回想起他曾经看秋期的眼神,偶尔都能拉丝,既然都动了心,何苦装圣人?
但肃月不说,江昼吟无从得知。
“你知道吗?”江昼吟问傅醒幽。
傅醒幽摇头,“肃月此人行事一向捉摸不定,又很能隐藏心思。”
“行吧。”江昼吟侧目,一只手臂搭在窗沿上,看着坐在院中安静沉默的秋期,秋期所经历的他只看到冰山一角,其中酸楚难过也不能真切体会,但江昼吟挺喜欢这孩子的。
江昼吟大刀阔斧地伸出一条腿搭在傅醒幽膝上,“酸了,给按按。”
傅醒幽先是一怔,神色带出几分新奇,这搁到三万年前江昼吟这条腿肯定是保不准的,可如今傅醒幽宝贝的很,一点儿都不反感,给江昼吟细细揉搓。
竹韵不是个省油的灯,在摘星楼连续两日没见到秋期跟林邡,上次挤压的火气跟胜负欲无从宣泄,竟然于这天清晨派自己的侍女找了来,然后被慕洗风挡在门外,彼时慕洗风怀里揣着兔子,拒绝人后有一搭没一搭抚摸着兔毛。
那侍女瞧这兔子皮毛光滑洁白,竟然一丝杂色都没有,偶尔蹭蹭慕洗风的手臂显得很有灵气,她跟着竹韵,这段时间在凌天盟横着走,那些传闻中的长老见到她都要给几分薄面,毕竟是肃月仙尊道侣的侍女,这叫她一颗心都飞到了云层上,觉得世间万物随意拿取,张口就跟慕洗风要:“我瞧你这兔子可爱,给我吧,若是讨得竹韵仙子的欢心,少不得你的奖赏。”
慕洗风一愣:“什么?”
“兔子!”那侍女以为慕洗风耳背,拔高嗓门:“兔子给我,快点儿!”
慕洗风本来不打女人。
但这侍女在一阵罡风下横飞出去,越过两个楼阁,一下子摔在路过的凌天盟盟主谢洪元脚下。
“好!打得好啊!”骑跨在墙头的林邡一个劲儿鼓掌。
谢洪元身侧还跟着肃月,二人正在商量大婚的相关事宜。
谢洪元惊讶:“怎么了这是?”
那侍女摔得七荤八素,看到肃月立刻拽住他的袍角嚎啕大哭:“尊上,您可得为奴婢做主啊,是昼吟仙君的大徒弟!”
肃月:“……”来宾八千,你们就非得招惹那个院子的?
“慕洗风?”谢洪元看向肃月,小声说:“陆终然看准的接班人,曾经放下狠话,六界之内谁敢废了慕洗风,他就废了对方全宗!陆终然可不好惹,更别说慕洗风的师尊是江昼吟,那也是个硬茬子,还有慕洗风的师弟傅醒幽也护短……”谢掌门越说越觉得全是刺头,竹韵的婢女算个什么东西?也值得他出面得罪对面一票人,当即一拱手,“本座想起来宗门中还有些事,尊上,先告退了。”
肃月:“……”
谢洪元脚下生风,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第83章 肃月你欺我骗我
肃月带那侍女回到摘星楼。
侍女立刻声泪俱下地同竹韵讲述了一遍。
竹韵听完转头看向肃月,迟疑道:“尊上,这……”
肃月在主位上坐下,仍旧冷若霜雪高不可攀,这次他没偏向竹韵,沉声说:“你会不会太纵容你手底下的人了?”
竹韵最怕肃月这种腔调,顿时如坠冰窖,下跪请罪:“尊上息怒!”
“你虽然是我的道侣,但为人处事得懂分寸,别让外人觉得我肃月娶了一个嚣张跋扈之人,她闯入昼吟仙君的院子,张口就要江昼吟大徒弟的东西,也不想想合适吗?区区一个筑基期的婢子,敢在各大长老仙君面前作威作福,你们觉得这种威风日子能过多久?”肃月此番话,都有些点明她们主仆不知天高地厚。
竹韵好似被兜头一盆凉水,眼珠子一转想到最近行事的确出格惹人眼,她甚至被“尊上道侣”迷了心智,一时间得意忘形了!
“尊上息怒,我也不知道手下人竟然做出这等毫无尊卑的事情,待明日我一定登门向昼吟仙君跟其徒弟道歉!”竹韵重重一叩首。
一阵悉悉簌簌的响动,雪白的法袍没入眼帘,竹韵受宠若惊地被肃月扶起来,又觉得满心甜蜜,尊上心里还是有她的,否则这婢女活不到现在。
肃月摩挲着竹韵一根泛红的指尖,沉声问道:“怎么伤着了?”
正是竹韵割破后,朝秋期投入自己鲜血后留下的印子,她如今体质不同,由灵植化成,总要敏锐些。
肃月语气寻常,像是丈夫对待妻子般,竹韵顿时羞红了脸,柔声道:“不、不碍事的。”
肃月敛去眼底的墨色,应道:“嗯,小心些,别让我担心。”
“好的尊上。”
竹韵离开,肃月一转身,就变幻出一方湿帕子擦拭指尖,面无表情。
肃月仙尊合籍,六界同喜,妖尊、魔尊乃至鬼王陆陆续续赶到,排场一个比一个大,江昼吟光看风起云涌天象异变就看了足足半日,最后来的是黄泉主,他谁也没见,几乎是悄无声息地来,来了直奔江昼吟的院落,刚跨入门槛就指着躺在摇椅上享受阳光浴的兔子。
“丢人的东西!”黄泉主骂骂咧咧,边走边脱下一只鞋。
黄泉主乃上古神祗,这看似普通的麻鞋瞬间成了要人命的法器。
“哎?”江昼吟快步走出来。
慕洗风更快,挡在兔子前,朝黄泉主颔首以示尊敬,然后说道:“您别打。”
“咋?”黄泉主瞪大眼睛,“我教训我孙子还要经过你的同意?”
“不是。”慕洗风急忙摇头,然后还是那句话:“别打。”
冥忧恢复人身,两只手搭上慕洗风的肩膀,然后在他脑袋旁露出半张脸,“爷爷你好凶。”
“你个兔崽子!”黄泉主刚骂完就被江昼吟拖走了。
“您何必呢?”江昼吟小声同黄泉主说:“看到洗风护着冥忧明明很开心,其实心里乐疯了吧?”
黄泉主嘴角抽搐,有些撑不下去,嘿嘿笑出声:“还是你懂我。”
对于肃月合籍这事,黄泉主也觉得匪夷所思,但狞幽都猜不到肃月的意图,他更是。
黄泉主喝了口茶,怅然道:“但我上次来,见肃月对他那徒弟倒是与众不同,分明是……”话没说完,就看到了出现在院中的秋期:“这……”
江昼吟摇头:“如今看来是没情愫了,恨不能逐出师门。”
黄泉主挠挠头:“就不是很懂你们人修。”
深夜时分,寂静无人,秋期一个人坐在院中。
他脸上染上潮红,该是世间无双的风景,眼底却全是痛苦,旁边的案桌上还摆放着酒壶,他不胜酒力,又喜欢青梅酒的味道,从前总是偷尝,然后被师尊抓包。
在秋期的记忆中,曾经有过那么一次,伴随着青梅香气,他的唇上落下过一个冰凉轻盈的吻。
“师尊……”秋期按住胸口,这里疼得快要裂开,可什么都来不及了。
大婚过后就离开吧,秋期心想,摘星阁再无他立足之地。
一晃眼到了肃月仙尊合籍这日€€€€
人修讲究,整个凌天盟被红彩铺满,数千年来巍峨森冷的殿宇第一次添上了几分喜庆,一连数十峰,皆钟鸣悠远,是以祥和鼎盛。
宾客满座,陆终然也来了,正在偷偷把玩一颗江昼吟刚才给的六品金丹,他以前真稀罕这东西,现下接受程度大幅度提升,扫过在场所有炼丹师,觉得不过如此。
妖尊坐在江昼吟旁边,隔着一张桌子,靠妖尊怀里的狐王鎏殊正在跟江昼吟剥花生吃。
妖尊是个爱八卦的,早就看出肃月仙尊跟他徒弟秋期不简单,私底下还跟鎏殊说过,所以鎏殊也没想到,肃月竟然跟一个没听过的女修合籍了。
狐王自负貌美,见到秋期的第一眼却也觉得精致清雅,难得的干净,所以替美人抱不平,怎么看竹韵都不顺眼。
“长得很普通啊。”鎏殊轻声,“我狐族中刚出生的老幺都比她漂亮。”
“狐族有丑的?”江昼吟问完又十分赞同地点头:“但对象是竹韵确实让人想不通。”
江昼吟没个坐姿,“嘿!”一声吸引了正在打瞌睡的万书长老的注意,“长老,这不来个缠绵悱恻的故事?”
万书反问:“哪里缠绵?哪里悱恻?”
简直俗不可耐。
谢洪元深吸一口气,然后在陆终然轻抚后背的动作中这口气又泄了,其实他也不是很开心来着,一想到未来供奉尊上的同时还要供奉一个事儿逼就头疼。
因此这场名震六界的婚礼,没有想象中的热闹。
竹韵一袭嫁衣,尾摆就拖了有三丈,扫着地上的花瓣,凤冠下珠帘晃动,是一张期待含羞的脸。
不多时,天上霞云汇聚,是肃月仙尊来了。
“嗯?”江昼吟饶有兴致。
众人看去,一个个跟着目露惊讶,原因无它,肃月穿着的不是婚服,而是寻常素衣,雪白雪白的,跟在场氛围格格不入。
“尊上?”竹韵有些紧张。
肃月上前牵住她的手,低声说:“我不喜红色,你知道的,我初见你什么样,如今合籍,就该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