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虽说听王爷要祈雨,他们是百般规劝心里惶惶不安,可是现在,内心安定了,气势足了,心气顺了,还能趁机踩别人两脚。
“我好像记得有人说苏先生就是个书生,能祈雨就把脑袋摘下来,现在下雨了,某些人是不是彻底傻眼了啊。”
唐太仆阴阳怪气地朝萧中郎将讽刺道。
萧中郎将从得知消息起就脸色惨白,神情恍惚,一听到他的讽刺,更是咬着牙攥紧手臂,大声反驳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你莫要血口喷人!”
“哟,说完的话被打脸就不承认了是吧。”唐太仆翻了个白眼,“反正某些人就是这样的人品,大家来看看哈,这种臭不要脸的人最好说的什么话都不要听。”
“你?!”萧中郎将顿时气的胸口剧烈起伏,目眦欲裂。
“好了。”始终保持沉默的左相直接冷喝道,“这里可是大殿,你们这样争吵只会给朝廷蒙羞,退下去。”
“……”唐太仆和萧中郎将就算心有不甘,但碍于左相的威严,却也只能退回各自的位置,相互怒目而视。
右相这时却摸着胡子,笑呵呵道:“陛下,这雨能够降下,拯救了不知道多少的黎民百姓,是大功德啊。这位祈雨的苏不疑功德更是首要,上次就没有给他什么实质的褒奖。这次是不是应该表示下朝廷对他的敬重了?”
“没错。”小皇帝眼睛一亮,“朕真的很想见见他,连钦天监都没能祈雨成功,他竟然真的成功了,他果然是有真本事的人!”
小皇帝此话一说出口,也令在场其他的大臣们终于想到了此事。
他们刚才都是站在政治立场上感到纯粹的高兴或是不安,但是这一下,将他们拉到了现实,一些疑问也就接踵而至。
对啊,苏不疑真的祈雨成功了!怎么做到的?
这么大范围的乌云也不可能是其中做手脚的原因,难不成他真的有一点门道?
右相见左相听见大家讨论苏不疑脸色就不好看,心中也更舒坦了,竟还直呼道:“不如让人讲讲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想你们也都很好奇吧。”
小皇帝自然也不会拒绝,于是众人都竖起耳朵听着刘公公讲述方才求雨的过程。
当听见昭王爷为了百姓对着苍天下跪感动了所有人,众人脸色古怪,不知该如何评价。
而等到苏不疑上场,又是画符又是掌心凝聚火焰的,便让他们着实惊了一把。
“真的假的……能够凭空御火,烧了符咒瞬间下雨,怎么这么玄幻呢?”
“那可是所有百姓亲眼目睹的事,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也就是说……这苏不疑,其实有着强大的实力?”
顿时,那些背后或多或少针对过苏不疑的人,都感觉脊背发寒,他们素来对神佛尊敬,听说苏不疑最起码也懂得画符玄术,一个个都吓得噤若寒蝉。
……苏不疑不会偷偷拿符咒诅咒他们吧?
应该不会,他们没有亲自出面,苏不疑不知道他们在传言上动了手脚。
不过内心也坚定了,以后无论怎么都不能主动招惹苏不疑,跟这样神秘的人对峙,受伤的终会是自己!
他们这边艰难地相信了苏不疑的能力,但当事人齐桓却仍旧神情恍惚。
伸出掌心再三证实了天空确实是下雨了,他这才发自内心地感到喜悦,立刻站起身:“成功了,苏先生!我们真的成功了!”
“注意一下。”苏不疑淡定回复,“是我成功了,你就是个念台词的而已。”
“是是是,是我一时糊涂了。”被这么说齐桓也不生气,脸上的笑容完全停不下来,“此事多亏了苏先生,如若不是苏先生,这雨怎么可能求的下来,我们又怎么可能这么顺利的成功呢!”
无论方才有多么紧张多么忐忑,但此刻齐桓满心膨胀的都是自信,连上天都因为苏先生的请求下雨,这世界上还能有什么难事能阻碍的了他们呢。
不愧是不夜城,不愧是苏先生,卧虎藏龙!能有这样的帮手,着实令人兴奋啊!
望着下方齐齐朝苏不疑跪拜的百姓们,齐桓的心中波澜万丈,越发觉得大势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这场大雨下了整整两日,令所有大魏的子民都在街上狂欢,甚至还不惧脏乱地相互泼水嬉戏。
而苏不疑的身份地位也正式一跃而起,成了家喻户晓的顶尖存在。
基本上连小孩子提到苏不疑,张口就是一句:下雨,神仙!之类的感慨。
在万民敬仰的状态下,苏不疑在三日后正式被皇帝宣旨请入皇宫。
为了避嫌,特意没有叫上昭王爷一同进宫,不过还是请了唐太仆作为引路人跟随苏不疑一起面圣。
唐太仆知道这次进宫目的就是为了给苏不疑封赏,心中又是忧虑又是欣喜。
喜的是苏不疑身为王爷的人又做了这么大的贡献,终于势力庞大起来,忧的是这次封赏,左相一定不肯善罢甘休,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困难在等待着苏不疑。
他悄悄打量着苏不疑的脸,想着对方若是紧张可以出言多安慰两句,结果映入眼帘的苏不疑的脸却相当淡定,甚至还能哼着小曲观察着皇宫内的景色。
这要不是游刃有余就是特别心大,想起苏不疑连祈雨都能成功的神迹,他越发相信苏不疑的实力起来。
“苏先生果然非常人也,头一次面圣也不觉得紧张吗?”
他忍不住笑呵呵地搭讪道。
“有什么可紧张的。”苏不疑冷笑,“反正左相那个老毒蛇的心思猜我都能猜出来,这一趟肯定不让我好过。既然明知他的目的,我还畏畏缩缩地干什么,他敢咬我,我就咬回去,看看谁的毒液更厉害。”
“……”唐太仆有些无奈,“先生,我们是要去面圣,你这态度……还是温和一些吧,最起码表面要尊重陛下才行。”
“哦。”苏不疑转变成微笑,脸上露出两道可爱的酒窝,“不跟狗一般见识,我明白的。”
唐太仆:“……”
“算了,你还是尽量少说话吧,有问题由老夫开口,你只需要保持微笑就好了。”唐太仆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苏不疑能用最可爱的表情说出最粗鲁鄙夷的话,可能也是一种天赋吧。
苏不疑撇了撇嘴,还是保持了沉默。
进入御书房后,他果然听话地没有开口,见小皇帝夸赞他就微笑,见小皇帝询问他问题就摇头或者点头,仿佛一个大家闺秀。
小皇帝原本还以为这等高人应该是放荡不羁的性子,结果看见苏不疑后,认知便被打破了:“看来先生真是个腼腆的人啊,谦虚,有礼,很不错。”
苏不疑‘腼腆’地笑了,唐太仆的胡子却倏地抽动了下来,努力忍住了吐槽的冲动。
“朕思考已久,觉得像先生这样的人无法匹配朝廷任何一个职位。”小皇帝此时感慨道,“所以就跟左相商讨了下,决定设立国师一位让先生担任。”
国师?
不仅是苏不疑疑惑,就连唐太仆也很是不解,他克制住往左相那边投入视线的欲望,轻声道:“这国师是何官职?”
“位于钦天监最高官职,地位与六部尚书相当,归丞相管辖。”小皇帝开口解释,“职责就是负责祈雨占星,测量国运等等。”
然而苏不疑和唐太仆一听此话,此刻都有些蹙眉。
这话,难道不是没有实权、只有地位、形同虚设、还要受到左相的管辖的意思吗?
“陛下……这恐怕不妥吧。”唐太仆斟酌道。
小皇帝眨了眨眼睛:“有何……”
“有何不妥?”
突然间,一道声线与他重叠,彻底碾压了他的音量。
只见左相厉色注视着苏不疑,毫不客气道,“还是请苏先生本人自己解释下,这破例提高到尚书同等地位的国师一职,有何不妥?毕竟苏先生是凭借祈雨进入的朝廷,其他官职恐怕更不妥吧。”
这语气中隐隐有贬低的意思,令唐太仆的心中陡然一惊。
怎么感觉今日的左相来势汹汹,看来苏先生是不好过了!
因为不能说话,他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苏先生能克制住不要当面与左相对着干起来。
但他的想法可能已经落空了。
听说自己可以说话了,苏不疑先是对眼皮直跳的唐太仆微微一笑,随后才开口道:“在左相您的手下当差,就是最大的不满。”
……这尖锐的矛头直指左相,左相眉宇微微一挑,唐太仆便立刻大惊失色,暗道不妙。
“看来你是看老夫不满了。”左相压低声线,冷笑道。
“虽然您年纪比较老,但是脑子还算清醒。”苏不疑微笑,“在您手下当差,呵呵,狗都不去,这国师之位不要也罢。”
……
此话一出,御书房内瞬间静寂无声。
每个人都瞪大眼睛看向胆大包天的苏不疑,他们就没看见过谁敢与左相这么说话的,不要命了吗!
但苏不疑却理也没理众人的眼神,只是自顾自地朝小皇帝一拱手:“陛下,承蒙陛下好意,但草民恐怕没有这个福分,请允许草民就此告退。”
说罢,扭过头迈开步子,就大步离开了御书房。
这个时候,小皇帝才如梦初醒,惊愕地眨了眨眼睛,用余光瞄向左相。
却只见左相沉默站在原地,但眼中流露的却是前所未有阴鸷的锋芒,竟是令小皇帝浑身一颤,下意识露出惊恐之色。
似乎注意到他人的视线,左相缓缓回过头,眼底的冷意已经完全退散,恢复成平日那不苟言笑的模样。
“大人。”有侍卫忍不住请命道,“他折辱大人,其罪当诛,需要属下去缉拿吗?”
“不必。”左相淡淡道,“现在他是民心最旺盛的时候,此刻缉拿他,不就变成老夫的错了吗。”
侍卫恍然大悟,连忙道歉退了回去。
屋内顿时再次安静下来,可是谁也不知道这安静中蕴藏这怎么样的风暴。
唐太仆恍惚走出殿外,吓得魂不附体,冷汗直流,忍不住加速脚步,迅速离开了皇宫。
好不容易走出宫门,也没看到侍卫的缉拿令,他这才松了口气,苦笑着朝苏不疑叹息道:
“糊涂啊先生,您怎么能直接朝左相说那些话呢,就算是讨厌的人,也不能如此直白啊!万一他因为这个理由而当场击杀你,这可怎么办才好?”
“我倒想他直接对我动手,那打败他可太容易了。”苏不疑用指尖点点下颔,若有所思,“说到这个份上还能忍,果然不出所料啊。”
这左相城府太深,果然没那么轻易解决。
“现在官位这方面被堵死了,你又该怎么办?”
一方面苏不疑不在左相下方任职,唐太仆觉得十分庆幸,可是另一方面,又觉得因此失去了官职,又心中遗憾。
不过苏不疑却没有露出遗憾的模样,反而微微一笑:“正好我也对官位没兴趣,不如就重操旧业吧。”
唐太仆茫然:“祈雨?”
苏不疑:“……在你眼中我就只会祈雨吗?我也是有本职职业的谢谢。”
“说起来这件事,还需要太仆和唐承的帮助了……”
*
很快,一则消息瞬间流传到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据说那位苏半仙苏先生,竟是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选择在京城郊外的一处别院设立学堂!
且最近,那赫赫有名的学堂竟然还公开进行了招募,所有年纪十五岁以上的读书人全都有进入的资格,不□□份和地位。
这一下,可又成了京城如雷贯耳的新闻,上次求雨的神奇事迹效应还没有减退,又流传了不少版本关于苏不疑的神奇经历。
比如说苏不疑只用了区区两日便教导出一位会元,比如说苏不疑将京城原本的纨绔都教导成彬彬有礼的读书人,还有人传言所有听过苏不疑授课的人都会茅塞顿开,获得无上的学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