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反正没他俩现在这么恩爱。不行,我得去给老将军上柱香,告诉他们现在府里一切都好。”覃管家乐呵呵地去祠堂,全然忘了赵夜阑刚进门那段时日,他来这里哭了多少回。
现在一个多月过去,府里的人都已经习惯了这位挑剔又难伺候的主子,出手大方不说,和将军的感情是越来越好了!
“派人去查大夫了吗?”赵夜阑走进书房问道。
“嗯,方才找了几个靠得住的去查了。哎,早知道把就那俩家伙一起带回来了,可惜她们不愿来京城。”燕明庭感慨道。
“哪两个家伙?”
“你不认识,军营里的小智囊和闯祸精。”燕明庭叹气道,“老军师在去年年底也过世了,哎。”
“小智囊?有机会倒是想见见。”赵夜阑闲适地坐下,继续翻阅书籍。
“会有机会的吧,如果你愿意去军营走一遭。”燕明庭笑道。
“怎么,想见她们一面还如此之难?”赵夜阑嗤之以鼻,“那不见也罢。”
燕明庭朗声大笑。
片刻后,他们一人躺在塌上翻书,一人坐在门槛上擦剑,无人说话,安静得只能听见书页翻过的声音,和兵器划动的锐利声。
赵夜阑竟也不觉得吵人,偶尔听见那边走动的声音,便知他是去换一把剑来擦拭。
他侧头看向窗外,风平浪静,院里的花儿都开了,只是品种太少,少了些观赏的雅致。
他对着窗外喊了一声小高,高檀很快就出现:“大人,有何吩咐?”
“去准备一下,明日去赏花。”
“好,还是按照原来那样准备吗?”
“嗯。”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又回头望向门口的人,谁知燕明庭不知何时转头看着他,眼里隐隐有些期待,像一只希望被主人带走的大狗,他问道,“你去不去……”
“我去我去。”燕明庭飞快地打断他的话,提起剑就走了进来,“需要准备点什么?用不用我帮忙?”
“你的剑离我远点。”赵夜阑指着那把晃动着的尖锐利剑。
燕明庭马上插/入剑鞘里。
赵夜阑扭头跟高檀吩咐道:“吃食多准备些就行,这头猪胃口很大。”
燕明庭:“?”
“好。”高檀捂着嘴,一路笑着跑开了。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
每逢踏春赏花时节,赵夜阑便会抽空特地出去一趟,在城外的山上,饮着春茶,望着天边的云和山间的花,偷得浮生半日闲。
出发时,燕明庭以为只是个简单的赏花,没想到轿子里的东西都快塞满了,奇道:“你都带了些什么东西?”
“自然是用得上的东西。”
轿子停在山下,下人们扛着东西往上爬,赵夜阑拾级而上,没走几步,就开始擦汗了。
高檀习惯性地去搀着他继续走,谁知却被人轻轻往旁边推了一下,然后位子就被别人抢了。
“小高你去前面带路,他们都不知道爬到哪儿去了。”燕明庭道。
“哦……”高檀见他把赵夜阑扶稳了,憨厚一笑,“好,我去找他们。”
赵夜阑侧头看着燕明庭:“你会扶人吗?”
“当然会啊。”
“那你抓着我做什么?胳膊都抓疼了!”赵夜阑厉声道。
“哦哦,不好意思。”燕明庭赶紧给他揉了揉,小心搀着他往上爬,正好趁着这机会锻炼锻炼。可没爬一会,就看见一座凉亭,高檀已经命人把东西都放下了。
“就到这了?”燕明庭问。
“不然你还想上天吗?”赵夜阑斜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走到亭中,在铺好垫子的石凳上坐下。
片刻后,桌上就摆满了糕点蜜饯,还烹起了茶。
燕明庭:“……”真是极致的享受啊。
“行了,你们都自己去玩吧。”赵夜阑不喜有人打扰,打发完下人,身边就剩下高檀和燕明庭。
他看出高檀眼里的雀跃,这小子这么多年一直寸步不离地保护他的安危,眼下有燕明庭在身边,便让他也放心去玩了。
高檀高兴得跟只猴儿似的,在几棵树上来回窜。
燕明庭在他旁边坐下,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百无聊赖道:“我以为你们文人赏花,会做点特别的事呢,真的就只是看花啊?这花有什么好看的?”
“莽夫。”赵夜阑白他一眼,“再好的景,入了你的眼也是糟蹋了,你又何必跟过来。”
“这不是想看看你们到底怎么赏花的嘛。”燕明庭笑着支起下颌,眉眼弯弯地凝视着他的侧脸。
看得久了,视野中心渐渐只容纳得下一人,亭外姹紫嫣红的春花就变成了点缀,红的、黄的、蓝的、紫的,都不如这眼前人的白肤红唇乌发好看。
察觉到对方逐渐认真的视线,赵夜阑端茶的手微微一顿,没有回望过去,不想深究,而是垂下眸子,低头饮茶。
说不清是懒得搭理,还是逃避。
坐了一会,赵夜阑终于舍得站起来了,他张望一圈,将四周大好景色纳入眼中。
不远处有一片桃林,燕明庭注意到高檀在和掉落的花瓣玩,觉得有趣,提剑跃了过去,和高檀在林间过起了招。
高檀莫名其妙地回了几招,觉得自己打不赢,又怕伤到主子,索性使着轻功溜了。
燕明庭刚热好身,看着四周一片鲜花丛木,终于有一丝理解赏花之人的乐趣了,世界仿佛就剩下他自己,与自然合二为一,会自然而然地想要纾解心绪。
他提起剑,在林间舞动起来,将每一片掉落的花瓣当做敌人,林间响起一阵簌簌声,他身形灵动矫健,如风幻影,与春意盎然的景色构成一道绝佳的画面。
利剑一横,恰好接住一朵花,他停了下来,信手拿过花瓣,走出林间,发现赵夜阑正在亭中作画,动作行云流畅。
恰在这时,赵夜阑抬起头来,注视着他。
也不知怎的,燕明庭看着不远处仿佛置身画中的人,心随意动,下意识将花瓣隔空扔过去,直接插/入赵夜阑的头发里,恰好落在玉冠的位子上,相映成趣。
“……”赵夜阑抬手想取下来,笔却在袖子上溅了两滴墨,他又赶忙去擦袖子。
“你在画什么呢?”燕明庭笑着走到亭中,往桌面上的宣纸上看去,只见对方已经画出了山间大半风景。
忽然间,他眉头一挑,笑意盈盈地指着画上的一片桃林说:“你把我画进去了,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整幅画只有一个人影,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了画中人舞剑时的潇洒与轻灵。
赵夜阑提笔重新蘸取颜料,侧头与之对视:“谁让你闯进我画里来的?”
第26章
春日多雨,豆大的雨珠溅在青瓦上,雨水顺着屋檐形成一道道水柱,连绵不绝地落到地面上,溅起一圈圈的水花,滋润着大地万物。
何翠章撑着伞,匆匆赶到将军府,在门口撞见了刚到的钟越红和另外几名副将,几人甩甩伞面上的雨水,拍拍裤腿。
“这么急召我们前来,是出了什么大事吗?”何翠章问道。
“等会见了将军就知道了。”钟越红说道。
几人点点头,一身湿气地去找燕明庭,却发现今日议事的地点是在书房。
平日大家都习惯在武器库房,可以一边议事,一边练练身手,来到书房的机会着实少得可怜。
几人一踏进书房,就闻到了笔墨的味道,何翠章道:“哎,头开始疼了,一看见书我就头晕。”
众人笑了起来,钟越红也笑,看见燕明庭背对着他们,拱手道:“将军,我们来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好半晌,燕明庭才回过神看着他们,大眼瞪小眼。
气氛诡异得很。
“哦,你们来啦。”燕明庭招招手,将他们召至身前,“找你们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查找大夫一事查的怎么样了?”
“还在继续查,只是附近的人都说没听过鲍伦的名字,我怀疑他没有用真名去看大夫。而且我们拿着画像去,也没有大夫认识。”钟越红说。
“说到这个画像啊……”燕明庭忽然来了兴趣,往身后一指,“你们看看这幅画像怎么样?”
顺着视线抬头望过去,大家这才发现燕明庭一直是在站在一幅画的前面。
而那幅画高高挂起,画上烟波浩渺,一簇簇姹紫嫣红的鲜花争相开放,实在是赏心悦目。
可惜再好的画,对这群武人来说,都是对牛弹琴。
几人仔细看了一会,很是敷衍地点点头:“不错不错,咱们刚刚说到哪了?”
钟越红:“说到画像了。”
何翠章接话:“对,我是觉得鲍伦这个画像没画好。”
“我这就有一幅上好的画像啊!”燕明庭道,“来来,你们看这。”
他指向画上的某一处,大家凑到面前,仔细看了起来,钟越红说:“就这个小人,是画像?”
“画像不都应该是那种大大的人物吗?”何翠章好奇道。
“你们不懂,这个叫意境。”燕明庭声情并茂地解说着,“瞧这幅画,挥洒自如,一气呵成,城外春景就跃然纸上,栩栩如生。再看这画中人,用如此大一片景色来衬托这个人物,是不是绝佳的画像?”
何翠章琢磨道:“可是人物太小了,这分明就是幅风景画嘛,人应该是随便添上去的吧。”
燕明庭:“这怎么能是随便添上去的,摆明就是作画之人眼中有他,才将他放在这幅画里,成为最亮的点缀。所谓点睛之笔,便是如此了!”
两人争执了起来,钟越红沉默半晌,忽然道:“这画上人是谁呀?”
“问到点子上了。”燕明庭站到人物旁边,得意地抬起下巴,“正是在下。”
几人:“……”
“那这画是……赵大人画的?”钟越红小心翼翼地问道。
“非常不错,很有眼光。”燕明庭指着她一个劲地夸,“今晚留下来吃饭,我给你加鸡腿。”
其他人:“……”
何翠章转转眼睛,一拍大腿:“哎哟,我说是谁才能画出这么妙不可言的画呢。将军你要是不说啊,我都不敢往赵大人那儿猜呢,你就说说这画,多么巧夺天工!再看看这画上的人,多么英俊!这就是一副标准的人物画,以景衬人,意境悠远!”
“不错,你也加鸡腿。”燕明庭点头。
“我也要我也要!”其他人也马上拍起了马屁,把燕明庭哄得那叫一个高兴。
看着他那得意的样子,何翠章和钟越红小声嘀咕:“我越看将军,越觉得他要完。”
“谁说不是呢。”钟越红道,“我看他是陷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