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
“我先尝尝味道怎么样。”燕明庭直接伸手进去拿了一个,有些烫手,在空中抛了几圈,才拿稳,咬了一口,眼睛一亮,吹了吹:“比之前的都好吃!你尝尝。”
“真的?”赵夜阑低头咬了一口,味道确实好了一些,不过还远远比不上明记的包子,“不错,这次很成功。”
“太好了。”燕明庭找食盒将这二十来个包子装起来,牵着赵夜阑兴冲冲地回屋,“走,吃包子去。”
下人:“……”
上午,阚川来府里了,既是和赵夜阑商量皇上病危的事,也是探望燕明庭的身体,这么大的事,他们这些人都知道了,并且都在不遗余力帮忙在全国各地寻找好大夫。
两人在房里谈了大半个时辰,赵夜阑忽然看见他胸前挂着的红绳,问道:“你那是什么?”
“平安符,郦娘为我在凌云寺求的。”阚川说,“她不是也为你求了一个吗?”
赵夜阑点头:“有用吗?”
“图个心安而已,不过这东西都是信则灵,前些日子孩子总是哭,我身体也出了点小状况,她就去给一家人都求了符,结果我和孩子的情况都有所好转,她非说是因为平安符的原因,我也就随着她去了,总归是她一片心意。”阚川笑说,“她这只是在山下求的,哪有那么大作用。”
赵夜阑沉默片刻,又问:“山下求的怎么了?效果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就是听说如果上山求的话,路途艰难,所以会更灵验,九天神佛会保佑他们。”
中午吃过饭后,燕明庭又猝不及防地昏倒了,姚沐泽屋里施针,赵夜阑看了一会,随后叫上小高出门了。
凌云寺不在京城,而是在隔壁县城,香火旺盛,信徒很多,很多人来到山脚下求姻缘求平安。赵夜阑找人打听了一下,很多人都说这里灵验,尤其是能徒步上山进庙的话,神佛就会看到你的诚心,所求之愿也会更容易实现。
但这么多人都停留在山下,就是因为主庙宇很高,三千级台阶,地形又陡峭崎岖,普通人光是爬上去都要半条命。
守在山下的僧人说此路不能半途而废,没有回头路,诚心不足会被神佛责怪,所以大部分人对着山脚下的庙拜拜就心满意足了。
小高仰头看了眼陡峭的山路,担忧道:“大人,你真的要上去吗?要不我替你去吧?”
然而话音刚落,赵夜阑已经迈出第一步了。
不就三千台阶吗?有何惧?
小高跟在他身后,伺候了这么多年,大人什么身体素质他最清楚不过,连将军带他锻炼都只敢至多让他跑五圈而已,这三千台阶还不要了大人的命啊。
可是他拦不住,眼睁睁地看着大人缓慢又固执地往上爬,却无能为力。
行至一半的时候,赵夜阑有些眼花,一脚踩空,幸好扶住了旁边的树,才没有栽下去,给小高吓得够呛。
他抬头看了眼仍看不见尽头的台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继续挪动着步子,仿佛已经感受不到酸痛,只是麻木地往上爬着,只靠着一个信念支撑着他继续前行。
夜幕降临,两人在黑暗中也不知爬了多久,小高喊道:“大人,先歇会吃点东西吧。”
赵夜阑不敢停,他怕一停下来,身体就再也爬不起来了,更怕耽误时间。出来这么久了,也不知道燕明庭醒过来没有,发现他不在家,肯定担心得很,他得早些回去。
小高劝说不动,只要继续跟着他爬,说真的,就算是他这个练家子,现在也觉得很疲惫了。
爬到最后一程时,赵夜阑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手都在台阶上摩擦,嘀咕着快到了,就快到了,马上就能回去见燕明庭了。
当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小高都哭了,嗷嗷大哭:“呜呜呜呜大人,我们到了,终于到了!”
赵夜阑扯了下嘴角,刚往前一步,膝盖就无力地软下去,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大人!”
“快……快带我进去。”赵夜阑声嘶力竭道。
小高扶着他往庙里走去,感觉到他的双腿像是彻底走不动了,几乎是把他拖着走进去的。
此时已经快是子时了,庙里还有僧人在诵经,见到他们来了,问道:“施主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我想为一人求平安。”赵夜阑道。
“请跟我来这边。”僧人将他们领进后面的大殿,佛像威严,寂静无声,耳边却似乎能听见外面僧人的诵经祷告声。
赵夜阑在神像前跪下,缓缓抬起眼,双手合十,虔诚道:“以前,我不信老天,不信神佛,从未来拜见过你,因为你不曾给过我信仰。世人都说苍天有眼,善恶有报,是我坏事做尽,为何要连累身边的人?我不为自己申辩祈祷,我只祈求你们看看燕明庭行吗?”
“他这一生,从未做过一件恶事啊。”
“他燕家世代忠良,为国家百姓出生入死,半辈子都活在站场上,未曾有半点私心。他燕明庭,北降蒙国,南镇南疆,心中有沟壑,一剑定山河。难道就是因为他做得太好了,所以你们天妒英才?”
“倘若你们若是能将他救回来,往后我一定多多行善,供奉你们。但若是不能,我就踏平你们的神像,说什么善恶有报,不开眼的破铜烂铁配叫什么神佛!”
“施主慎言!”僧人连忙阻拦道,正想上去将他带走,身旁却突然窜出一道身影。
“梦亭。”
闻声,赵夜阑一怔,猛地回头望过去,燕明庭上前弯腰将他抱住。
感受到温暖的怀抱后,赵夜阑笑了一下:“你醒了。”
“嗯,醒来就发现你不见了,覃叔说你来这里了。”燕明庭道。
“头还晕吗?”赵夜阑抬起头,摸了摸他的脑袋。
“不晕了。”燕明庭注视着他的眼睛,一想到他亲自爬到这里来,就忍不住红了眼眶,在门外又听见了他说的那些话,胸口沸腾滚烫,低头含住他的嘴唇,“梦亭,我不是天妒英才,我只是太喜欢你了,他们嫉妒我得能到你的喜欢,所以才要将我带走。”
僧人看着这二人在佛像前吻得缠绵缱绻,大惊失色,正想开口阻拦,就被小高捂住嘴带出去了。
本来庙里有为这些前来诚心拜佛的施主们准备斋饭,但是这位僧人觉得他们心不诚,所以跟主持说取消他们的斋饭。
主持一听来的是燕将军,骂了他两句不懂事,然后亲自带着一众僧人前去大殿,就看见这二人还在亲吻,忙捂着眼睛退了出来,尴尬地吩咐其他人:“你们去把斋饭备好,等会提醒他们一下。”
“是。”
两人用完斋饭,主持又亲自过来询问是否需要住上一晚再走,赵夜阑原计划是拜完就回去见燕明庭的,可既然燕明庭追过来了,那回不回去都行。
“好,我们明日再走。”燕明庭顾及着赵夜阑的身体,歇下后给他按了按身子,碰到哪里都说痛,反正就是完全走不了路了。
“看来得你背我下山了。”赵夜阑说。
“好,就是背你一辈子我也愿意。”燕明庭低头吻他,又是一发不可收拾,不过念在他浑身疼痛,所以两人只是一直接吻罢了。
隔日,三人动身下山,燕明庭背着他下去,走得很慢,时间大多花在欣赏沿途的风景了。
今年春日他们都没能去城外赏花,在这里补上了。燕明庭看见什么花花草草都要问他一下是什么,赵夜阑不厌其烦地给他讲解,偶尔遇到自己也不认识的,就说这是红花、绿叶,那是大树。
小高在后面听得哈哈笑,笑过之后,又不免陷入长长的忧思——要是他们能一直一直这样就好了。
在半山腰的时候,三人坐下来休息了一会,燕明庭去旁边采了一大捧野花,将最漂亮的一朵插进赵夜阑的发间,其他的都送给了赵夜阑。
赵夜阑一手抱着花,一手搂着他的脖子,小心翼翼地趴在他的背上,看着下山的路,道:“你慢点,我害怕。”
“你喊声夫君就不怕了。”
“……”
回到京城时,已经是黄昏了,三人下了山后雇辆马车回到将军府,燕明庭将他抱下马车,又在他面前蹲下。
“这么一点路,你扶我进去就好了。”赵夜阑道。
燕明庭非要背他进去,赵夜阑只好顺了他的意,趴在他的背上。
然而刚走几步,就听见远处有人喊道:“将军,燕将军,赵大人!”
燕明庭回过身,看见姚沐泽急匆匆地跑过来,身后还跟着个气喘吁吁的老头。
“什么事?”
“你们可算回来了!”姚沐泽大口喘着气,指着后面的老头说道,“将军,你有救了!你之前不是一直派人在找师父的踪迹吗?找到了,这就是我师父!”
燕明庭和赵夜阑同时惊讶地看向紧随其后的老头。
“师父前两年就是去了南疆,才一直断了联系。他在南疆还结识了一位很厉害的巫医,把南疆的毒都研究透了!而且,那位巫医这次也正好跟着他一起进京了,能解你的毒!”姚沐泽激动道。
燕明庭瞳孔慢慢放大,下意识就想抱赵夜阑,喜出望外地原地转了两圈:“梦亭!梦亭呢?跑哪去了?”
“……在你背上。”赵夜阑脑袋都要被他转晕了。
第89章
姚沐泽的师父,也就是前太医院院使,在告老还乡后,四处游医。前两年去了南疆了解当地的蛊毒,这对宣朝人来说是神秘又无解的难题,所以他想攻克这个难题。
而在南疆又认识了一位当地的隐士巫医,两人一拍即合,互相交流医术,埋头研习了两年有余,邀请对方去宣朝游历,谁知刚踏进宣朝地界,就被燕明庭的人找到,说想请他去一趟将军府,有要事请教。
院使对燕明庭父子都颇为敬仰尊崇,便带着自己的好友一同随他们进京,谁知将军府的两个主子却不在府中,只好先去寻自己的徒弟。
姚沐泽来将军府蹲守了几次,此时已经第四次来了,正巧就赶上了。
一行人坐在大堂里,赵夜阑看着院使,和后面紧随起来的巫医,让覃管家看茶,有些紧张地问道:“二位真的有办法吗?”
院使已经听姚沐泽说过这个情况,和巫医讨论过救治办法,道:“可以一试,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吧。”
“好。”赵夜阑立马催促着燕明庭快带两位老先生进屋去,自己撑着椅子站起来,腿脚却肿胀得走不了路,进退两难,正想叫小高过来,燕明庭却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将他一把抱起来。
其他人也就算了,这里还有两个陌生的大夫,赵夜阑尽可能地将脸埋进他的胸膛里,压低声音道:“你能不能把我放下来?”
“我不。”
“赵大人不必介意。”院使乐呵呵地摸了摸胡子,“我们途径江南的时候,已经对二位大人的事有所耳闻了。去年我在南疆听闻二位成亲的消息,还吃了一惊呢,没想到你们这是天作之合啊。”
赵夜阑脸色更不自然了,他还并不习惯长辈当着他们的面提起他们的感情,好在已经到了卧房,燕明庭将他放下,然后坐在床上,任他们二位大夫扒光了上衣检查身体状况。
那位巫医的话很少,仔细看了一遍,说:“毒已经蔓延开了,按照你中毒的时日来说,不至于这么快扩散,你是不是时常用内力压制?”
燕明庭下意识看了赵夜阑一眼,随后点点头。
赵夜阑顿时反应过来,这家伙为了不让自己担心,时刻在克制,可却让毒扩散得更快了,他近乎哀求地问巫医:“你们有办法的吧?”
“不好说。”大夫一般遇到重伤,都不会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尤其还是这种中毒严重的,风险很大,院使说道,“得割脉滴血清毒。”
赵夜阑脸色一白。
两位大夫分头准备,院使还让姚沐泽守在一旁观看学习。覃管家按照大夫们的吩咐,下去准备东西。
赵夜阑脚步蹒跚地走到床边,握住燕明庭另一只手,安静地俯身,趴在他的胸膛上。
“没事的,现在不是有希望了吗?你相信我,我怎么舍得丢下你呢?”燕明庭摸着他的脑袋,柔声安抚道。
巫医在一旁配置解药,端出一碗药给他:“先把这个喝了。”
东西很快就备齐了,院使拿着一把锋利的刀走过来,床边放了一个盆,道:“赵大人,要不你还是出去等吧?”
“对,你出去等。”燕明庭也道。
赵夜阑坐起来,摇头:“我就在这里,绝对不会干扰你们的。”
院使没再劝,有个人在旁边守着,说不定也能让燕明庭分点心,道:“那我们就开始了啊。”
“嗯。”燕明庭伸出手,当薄弱的肌肤感受到冰冷的刀锋时,抬起另一只手捂住了赵夜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