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陛下 第21章

不过既然韩尚书跟皇帝是这样亲密的关系,旁的事倒也都是小事了,按照皇帝对他的上心程度,怕是没人能动摇他的位置。

袁征做了几十年御医,这宫里发生什么事情他都已经见怪不怪,不过皇帝和大臣搞断袖,在昭国€€€€至少最近三代皇帝中还是第一次。

对此他不作评价。然而身为太医院院使,皇帝的房中事多多少少跟他有些关系。皇帝不主动问,他当然也不好说。施针完毕,他只委婉地告诉韩佑,最近这一段时间可以稍微下床活动一下,但是切忌剧烈运动,房事更是需要节制。

韩佑自然听出了袁征的意有所指,想辩解几句却又无从说起,他自己心里都是一团乱麻。

夏司言从文华殿回来的时候,韩佑正坐在床上看书,身上穿了一件薄如蝉翼的玄色中衣,款式和暗纹都是皇帝的仪制。夏司言喜欢看他穿自己的衣服,有一种他被自己彻底占有的错觉。

韩佑捧着一本《淮南子》看得颇为专注,竟没发现皇帝回来了,直到夏司言走到床边把他手中的书抽走。

“别看了,眼睛累不累?”

韩佑抬起头看向来人,“不累,今天睡了一整天了。”

夏司言穿了一身簇新的暗红色团龙衮服,周身带着一种陌生的压迫感,哪里都不像是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孩子。韩佑还有些迟钝,这时在脑子里愣愣地想,自己以前到底是为什么会觉得小皇帝柔软可爱又粘人的?这真是一个天大的误会。

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韩佑还没反应过来,鼻尖上又落下一个吻,韩佑闭上了眼睛。然后他感觉到嘴唇上温热柔软,带着夏司言的气息,舌尖湿漉漉地探进来,他有些不太明显地躲闪了一下。

夏司言很克制地不再继续,退开一点,看着他的眼睛说:“我说了不逼你,你不愿意就算了。”

许是睡得太久、睡得太沉,忘了朝政和天下,亦或许是红曼子的残毒让人头脑发昏,韩佑有些鬼迷心窍了,很想再凑上去继续那个吻。忍耐了片刻没有忍住,然后他真的追着夏司言的唇吻了上去。

第35章 甘愿

韩佑的主动给了夏司言莫大惊喜,但他故意冷静自持地抬手捏住韩佑的下巴,不让韩佑亲到他。

两人鼻尖相抵,呼吸交错。他看见韩佑琥珀色的瞳仁泛起了浅浅的红。

“先生愿意了吗?”

韩佑不答,只把他的手挥开,偏头吻住了他。

这一次夏司言给予了韩佑前所未有的温柔。轻浅地舔吻、厮磨,全副身心都在照顾韩佑的感觉和心情。

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吻,谁也舍不得结束。

夏司言等这个吻等了太久,从韩佑出事时就一直悬在高处的心终于在这个吻里落回实处。

“韩景略,”他满腹委屈地说:“你以后不要再这样对我了。”

声音很低,听着像是苦苦哀求。

韩佑也终于后知后觉地生出了些劫后余生的心情,身体里涌起难以名状的酸楚,禁不住又一次吻住他。

这一次他们吻得更深,韩佑不受控制地往后倒,两人便顺势相拥着滚进了床里。寝殿里很安静,就像是与世隔绝的一方天地,只能听见他们的呼吸声,还有偶尔泄出唇齿的轻吟。

“别这样……”韩佑握住他探进裤腰的手,低声拒绝。

夏司言顿了一下,很听话地把手拿出来,哑声道:“先生想做的时候再做,好不好?”

韩佑不答,眼睛紧紧闭着,睫毛还在微微颤抖。

夏司言又亲了亲他,“景略,睁开眼睛。”

韩佑靠在他肩膀上,难为情地想要把眼睛藏起来。

“给我看看,”少年皇帝仅有的一点耐心和好脾气都用在了这里,低声哄道:“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韩佑静了一会儿才缓缓睁开,他瞳仁变得比刚才更红了一些,就像是染了血。

“眼睛会不舒服吗?会痛吗?”

“不痛……会有一点不舒服,看什么都是红的。”

“情绪越激动就会越红吗?”

“嗯。”

夏司言笑了一下,又吻他,故意用他最喜欢的方法。

他们亲吻过很多次了,夏司言知道他最受不了舌尖的交缠,很慢很轻地追逐,并不需要太用力就能让韩佑动情。

深吻过后,果然看到韩佑瞳仁里的红又加深了一点。

夏司言低低地笑,在他耳边说:“先生这么激动啊?”

“好了,”韩佑别开脸,“起来了吧。”

夏司言放开他起身,又把他拉起来,握住他的手说:“去用晚膳吧。”

韩佑身体还有些虚弱,不太想下床走动,“我没胃口,陛下和二哥儿一起用吧。”

“小逸今晚要在皇太妃那里用斋饭,你就当陪陪我。袁征说你需要下床活动,我特意让他们把晚膳摆在后围廊的静远斋里,我们可以边吃边看月亮。”

说完他也不管韩佑答不答应,就用薄被把人裹住,打横抱了起来。

韩佑吓了一跳,“陛下!”

夏司言抱着他往外走,姿态强硬,语气却很温柔:“说了只有我们的时候不可以叫我陛下。”

韩佑觉得这样被当做小孩抱出去实在是很丢脸,慌忙道:“我还没穿鞋,让我穿上鞋子自己走。”

“这里又没有别人。”

刚踏出寝殿,外面候着的十几个宫女太监便低头跟在他们身后,一起往静远斋走去。

韩佑脸很烫,感觉热气从耳朵蔓延到了脖子,他声如蚊呐地说:“你不是说没有别人吗?”

夏司言笑了一下,“他们不是别人,这长乐宫里没有人敢嚼舌根的,先生别多想。”

一路穿过围廊,跨进了静远斋,夏司言便把韩佑放在榻上。

静远斋是先帝时命人建的,与御花园相连,靠着花园那一边是精致的低矮竹栏,既挡风又和园林巧妙地连为一体。竹栏上方空着一半,坐在榻上就可以看到月亮。

他们错过了月亮最圆的日子,但月光依旧是明亮的,如银雾一般笼在周围。

内侍们鱼贯而入,安静地将晚膳摆好,又安静地退出去,只留了几个宫女在旁伺候。

袁征给韩佑下了禁酒令。韩尚书那常年被酒和疲劳摧残的脾胃因为这一次中毒而变得更加脆弱,袁征直接在皇帝那里告了状,说韩尚书如果再喝酒的话,就是华佗再世也束手无策了。

夏司言陪着韩佑戒酒,把冰镇的酸梅汁装进酒壶里,又颇有意味地从酒壶倒进斗彩高足杯。

韩佑笑他,“明明是喝的酸梅汁,却作出了喝酒的架势。”

“跟先生喝,自然是不能随便的,”夏司言推了一杯到他面前,又叮嘱他:“慢慢喝,小心凉。”

韩佑盘腿坐在榻上,夏司言用薄被把他裹得严严实实,好像他吹一下风就会生病似的。就这样还嫌不够,又自己脱了鞋坐到韩佑身边,让韩佑靠在他身上,整个地把韩佑抱在怀里,恨不得吃饭喝水都由自己代劳。

韩佑接纳了这有些过度的关怀,老老实实地窝在他怀中。心里感叹自己是彻底堕落了,从前在宫女太监面前连牵个手都胆战心惊,如今整个人被这样抱着倒也坦然了。

果然是经历过生死之后,其他的事情都是小事了么?

他了解夏司言对他的这份小心翼翼是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后怕。站在夏司言的角度,他确实做了一件很混账的事,可是他没有选择。因为他首先是昭国的朝廷命官,然后才是韩景略。

韩佑在这个下午给自己构筑了一条底线。他爱夏司言,他爱的就是皇帝,这个身份是不可能割裂的。那么他的底线就是于国于天下的忠诚,只要不突破这条底线,他愿意陪小皇帝走过这一段,等到有一天小皇帝长大了,不再需要他了,他也可以无愧于心。

韩佑把斗彩杯端起来浅浅地啜了一口,问夏司言:“北昌细作找到了吗?”

“查到了一些线索,但还没有到收网的时候。”夏司言夹了一块枣泥糕喂到他嘴边,韩佑咬了一口,夏司言又把剩下的吃了,继续说:“我猜细作一定还没有离开京城,所以找到你之后我就下令全城解除戒严,并且暗中加强巡逻,让破晓的人扮成平民混在闹市之中。”

“但我们和北昌人不光外貌相近,文字和语言也都是相通的。北昌人若是刻意扮成昭国百姓,我们也很难根据外表区分出来。”

“对,他们非常狡猾,”夏司言冷笑了一下,“不过再狡猾也还是逃不过破晓的眼睛。”

破晓已经暗中掌握了北昌细作的行踪,现在就要顺腾摸瓜找出他们的据点。昭国和北昌不睦多年,两国之间早已暗流汹涌,既然北昌敢在昭国的国都搞这么大动静,那昭国的其他地方不可能没有被北昌势力渗透。夏司言暂时还不想打草惊蛇。

韩佑皱眉思忖片刻,“那这次的爆炸案,陛下打算怎么办呢?”

夏司言贴着怀中人的后背,那带着药香的体温缓缓传到胸口,他舒服地眯了眯眼,慢条斯理地说:“自然是要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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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争执

韩佑敏锐地捕捉到夏司言话里的危险意味,“陛下是想和北昌开战吗?”

夏司言把他的头发拿在手里把玩,随意地问:“先生觉得呢?”

“北昌此举的确罪恶滔天,我们就算率先动武,也是正义之师。只是战争耗费巨大,以我朝目前的财力,恐怕无法负担。”说到这个,韩佑确实非常忧心,他皱眉道:“我朝曾经三次和北昌开战,次次都几乎耗空了国库存银,百姓更是不堪重负。每次战争结束,都需要花费数十年的时间恢复生息。所谓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不到万不得已,臣以为还是避免战争为好。”

“父皇当年出征北昌,立下赫赫战功,保了昭昌两国边境近二十年的稳定。北昌老国王去年病死,今年新登基的钟离伯丘就制造如此恶劣事端,企图引起我国内乱,若是不将他打服,我昭国百姓又将如何安宁?”

韩佑正色道:“朔帝时,我们与北昌之战持续了整整七年,国家财政连年亏空,若不是如此,也不会有后来的卖官鬻爵。那些买官者又贪赃枉法聚敛钱财,贻害无穷。甘州案就和这个脱不了干系。陛下,若是我国和北昌必有一战,那也要先具备日费千金的财力基础。”

韩佑说的这些,也正是夏司言犹豫再三而未能下定决心的真正原因。眼下他才刚刚从高擎手中夺回权力,朝中真正属于自己的势力还没有完全培植起来。整个昭国的经济也处于颓势之中,从大局来看,现在确实不是举兵的好时机。

可中秋的这一起爆炸案,正是北昌认为昭国主幼可欺,来试探底线来了。若是不给予强势反击,不止北昌,周围的邻国都会认为昭国势弱。觊觎昭国国土的邻国就会起兵侵犯,到那个时候,昭国就将陷入极为危险被动的局面。

夏司言贴了贴他的脸,问他:“那韩尚书有没有什么办法替朕解忧呢?”

说到这个,韩佑不由得坐直了些,离开身后人的怀抱。他回过头看着夏司言,伸出三根指头道:“眼下昭国困境有三,一是土地兼并,二是官员贪墨,三是经济衰颓。这三个里面,哪一个都不是好解决的。

夏司言蹙眉沉思,韩佑继续道:“其一,土地兼并自景帝时起便屡禁不止,如今已经大大危害到了农业税收。而那些兼并土地者又都是豪绅贵族、皇亲国戚,要动他们,陛下现在的力量还不够强大。”

韩佑说得很直白,除了他恐怕没人会在夏司言面前说皇帝的力量不够强,对付不了那些世家大族,不过夏司言并不在意,点头道:“对,这一点还需要徐徐图之,第二呢?”

“二就是官员贪墨。高擎掌权时放任买官卖官的勾当,对地方官员的贪污腐败睁只眼闭只眼。今年借着清查甘州案的契机,陛下已经开始整肃朝堂,还需要一段时间方能见成效。臣倒是觉得,可以趁此机会将那些通过买官获得官职的人全部清理掉。”

夏司言笑起来,手指无意识地绕着韩佑的头发,说:“我正好也有这个想法,甘州案呈上来的犯官竟然有近七成是通过买官进入官场的。官不大,胆子倒挺大。”

韩佑叹了口气,“最开始五十两银子一个没有品级的地方小吏,如今已经炒到了几百两银子一个。他们花大价钱做的官,自然想日后再赚回来。最可怕的是这些小吏不光自己贪,还把上级官员也拉下水,甘州案里便有许多地方大员是因此而深陷其中的。”

夏司言点点头:“那第三呢?”

“这第三虽然是目前来看最棘手的一个问题,但是若这个问题解决好了,土地兼并的问题也可以迎刃而解。”

“如何解决?”

韩佑道:“开放经商。”

夏司言挑了挑眉,“开放经商?”

“土地兼并造成了很多百姓无田可种,或者沦为地主豪绅的佃户,无论多么辛苦劳作都摆脱不了赤贫的境地。不若鼓励工商业,让城市去吸纳这些失去土地的贫民。这样既能缓解兼并之害,又能增加国家税收。”

“经商所获之利可是耕种获利的数倍,若是百姓都去经商了,土地谁来耕种呢?”

“陛下的担忧,正是太祖皇帝立下重农抑商这一国本的原因。两百七十年前太祖建国,当时刚刚经历了四国混战,百废待兴。太祖鼓励耕种,禁止经商,用强制手段将所有百姓都捆在土地上,我昭国才能成为四个国家当中国力最强的一个。但如今情况已经不同,失地农民、手工业者和商人这几年急剧增加,再要把他们捆在土地上已经很困难了。”

夏司言没有说话,但韩佑从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已经看出来他并不是很赞同。韩佑接着说:“土地兼并既然无法可治,不若就不治了。只是要禁止他们蓄养私兵,警惕他们发展为地方豪强。如今的农税是按照土地规模来收的,只要地方税务官秉公执法,不与他们相勾结,该收的税一样能收上来。这样一来,反而将如何留住农民变成了地主的问题。”

夏司言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韩佑所说的开放经商和不抑兼并都与自己的想法相左。在夏司言看来,他的先生不论是教人做皇帝还是自己做官,都过于理想化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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