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爷只觉得犹如晴天霹雳,心口涌上一股酸涩,说不清是委屈还是恼怒,一双圆眸噙着泪花瞪着头顶的暖帐。
燕穆宁承认自己的确没有那么醉,起初可能就是有点晕,但这个酒壮怂、呸,酒壮小王爷胆是真的,若不是借着那丝酒意,他定是不敢那么大胆的。
后来呢?
后来这事情好像不知为何就朝着另一方向疯狂跑偏了,自己明明只是想着告个白。
而后情绪的确是升的有点儿快,可那会儿气氛都到了!大美人也已经应了要给自己做王妃,那、那再继续做点亲密的事也不是不行……
可是!说好的他才是上面的那个呢?!
小王爷好气。
虽然、虽然自己是有那么些舒服,所以……所以后来才主动对着大美人欲罢不能的说喜欢。
可大美人明明说的是,下次就让自己在上面的。
哦对了,后来也的确是自己在上面来着,但那明显不是自己想的那一种啊!
还有!自己明明都哭着求他说不行了,大美人口中哄着他说好,结、果、呢!
小王爷越想越气,恨得直咬牙。
他堂堂安亲王啊,何时受过此等委屈。
燕穆宁气哼哼的撑着床坐起身,掀开床帐就准备去找渣男打一架。
目光在房中转了一圈,地上散落着凌乱的衣衫,床帐上的穗子都被拽掉了两缕……
当真是一片狼藉。
待他跟房中除自己外的唯一一只活物大眼瞪小眼了半晌,小王爷确认了,某貌美渣男此刻并不在房中。
他坐在床边生闷气,忽听得窗棂传来轻微的响动,而后一个身影敏捷的翻窗而入。
不等燕穆宁反应过来,那身影已经单膝跪在了他面前:“殿下。”
看清眼前的来人,小王爷惊讶的很:“尘墨?”
甫一开口,这嗓子哑的着实是没法子听,把燕穆宁自己都吓了一跳。
尘墨抬起头,满脸一言难尽的看了看他,转身默默起身走到桌案边,倒了杯水递了过来。
燕穆宁尴尬的摸摸鼻尖,接过茶盏小口小口的饮了下去,干涩的喉咙终于舒服了些许。
“你怎么来了,五哥竟然派你来寻我?”小王爷继续问道。
尘墨是诚亲王手下最得力的近卫之一,轻易不会离开,所以瞧见竟是他来寻自己,燕穆宁属实是没想到的。
可转念一想,既然五哥都派了尘墨前来,想必是他这的危机仍未解决。
“是,陛下担忧殿下的安危。王爷特命小人亲自带人来接殿下回京。”尘墨规矩的答着,眼神始终盯着地,根本不敢瞧燕穆宁。
燕穆宁打小便整日跟在几个哥哥身后,对他这五哥身边的近卫也熟悉的很,眼下看他这般躲闪,小王爷就是反应再慢,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他抖着嗓音,不愿面对般的阖了阖眸,问道:“尘墨……你何时来的?”
尘墨:“……”
主子问话不能不答,他低声应:“丑时初便到了。”
小王爷差点儿一口气儿没上来,又挣扎着问了一句:“那你一直等在何处……”
尘墨有些为难:“殿下……”
对视一眼,无奈的耿直道:“一直候在窗外,未曾离开。”
燕穆宁麻了。
他一想到昨夜自己那些动静,就能羞耻到耳尖通红,现如今……竟还被别人听了去!
小王爷尴尬到恨不能原地消失。
“尘墨……你方才说、你带着人来的?”破罐子破摔的小王爷打算索性问个明白。
“殿下放心,只有属下一人在院内,余下几人均藏身在院外。”尘墨忙不迭的解释道。
还好,还有救。小王爷缓过一口气。
“殿下,那……那与您、呃,亲密之人去往城中,应快要回来了,请殿下速与属下离开。”尘墨斟酌半晌不知该如何称呼云江离,犹豫了一下接着问:“还是说,殿下您有意带他一道回京?”
燕穆宁顾不得纠结尘墨对云江离的称呼了,他蹙眉思索,原本他的确是想要带大美人一道回京的,毕竟认定了要娶他做王妃的。
可……可眼下这事情的发展,明显是与他想的不太一样啊!
小王爷现在对大美人可谓是充满了怨气。
他从醒来到现在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身上疼的要命,心中也满是委屈,偏偏这罪魁祸首还不在,让他连个发脾气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硬生生憋着这口气。
“属下斗胆,那人可知殿下的身份?”尘墨年长燕穆宁两岁,也算是护着他长大,对小王爷的心思也算是了解。
“昨夜听……咳咳,那人口口声声都是唤殿下「小七」,似是并不知晓您的身份。那若是有意带回京城,是否需要先将身份告知于他?”
“别再提你昨夜听到了些什么!”燕穆宁似是恼羞成怒,赌气道:“不带,带个锤子!”
尘墨不敢再劝,虽他看得出自家这小主子对那人是动了真心的,可这事也不是他应多说的。
索性先将人好好护送回京,若是日后气消了,反悔了,大不了他再替小主子来寻这人便是了。
燕穆宁此时上头的很,他脚刚沾地,便酸软的险些跌倒。这会儿勉强站着,也是颤颤巍巍,腿一直抖个不停。
小王爷委屈坏了,脾气也上来了,什么大美人,他不要了!
艰难的给自己换好衣衫,燕穆宁问一直候在旁边的人:“去哪?”
尘墨犹豫的抬眸看了一眼小王爷:“请殿下先随属下去往城中的落脚之处吧。”
小王爷听出了他原本应不是这番打算,目光沉沉的盯着人。
尘墨无奈,只得照实说:“原本……是打算接上您后,直接出城。城外有提前备下的马匹。”
他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小步,继续道:“可眼下,看殿下您这情况怕是骑不了马,所以只能先带您去落脚处,我立刻命人去准备马车。”
燕穆宁听到「骑不了马」这几个字的时候,一口牙都差点儿咬碎,拳头捏的紧紧的。
“尘墨,若是昨夜这事让除你外的旁人知晓半个字……呵呵。”
小王爷冷笑着磨牙,“不论五哥多护着你,本小王爷都……”
“殿下!”尘墨顾不得礼仪,直接单膝跪地打断了他的话,这小主子可是陛下和他家王爷护的跟眼珠子一般宝贝,这么大的事他哪敢欺瞒啊,这两头都得罪不起的事,难为死他了。
燕穆宁也知他这意思,挥挥手:“哎呀,烦死了,起来别跪了。反正你不许说!我自己找机会跟他俩说!”
一瘸一拐准备往外走,余光瞟见桌案上正眼巴巴瞅着自己的白雀儿,小王爷拎起来揣进自己怀里,嘀咕着:“我的,不留给你!”
似乎还是不解气,眼神在屋内扫了一圈,看到软榻上的裘毯,心中一动——
哼,老子把你最喜欢的带走!气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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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江离到酒肆时,偏巧少年最喜欢的酒酿如意糕卖完了,老板热情的招呼他等一等,说是新做了热乎乎的马上就能出锅了。
他估摸着少年一时半刻的应该醒不了,便点点头应了,坐在酒肆的一角等着。
“您今儿是有什么喜事?”老板端着一壶清茶上来,笑意盈盈的问道。
自打前一阵子津州痘疹之后,云江离在整个津州城内可谓是无人不认得他,老百姓们都对这个长相俊美、医术高超的大夫格外热情。
这家酒肆的糕点又是燕穆宁最喜爱的,云江离来的次数多了,便与这老板也相熟了几分。
“怎么这么问?”云江离端着茶盏抿了一口。
老板笑的更灿烂了:“那就是了!您平日里虽对我们和善,却贯是清冷的。今日却不同,眼角眉梢都挂着笑意呢!”
听他这么说,云江离点点头垂眸道:“是,算是喜事。”
说罢,唇角不自觉的扬了扬。
若不是老板这样说,云江离竟不知道自己会表现的如此明显,一想到家中那正在酣睡的小少年,他心中都是喜的。
现下回想起来,他都觉得甚是不可思议。
当初自己一念之差,出手救下的少年,竟然就这么热热闹闹的闯进了他平静的心。
想想当时的少年,初见时便往自己脖子上架刀,甚至连自己煎的药都不敢喝。放下戒备后,便成了随便欺负一下就要炸毛的小兽,每日絮絮叨叨精力旺盛的要命……
原来,一切都早有预兆——
自己明明是最喜静的人,却一再纵容着他吵闹,最怕麻烦的自己,却甘愿一次次替他解决危险,不喜人近身,却愿与他共枕而眠……
少年那生动的一颦一笑,早已入了他的眼,刻进了他的心。
拎着新鲜热乎的酒酿如意糕,云江离满心都是如何哄那昨夜被欺负的可怜的少年。
轻轻推开卧房门,却发现床榻上空空荡荡,他唇角的一丝笑意瞬间消失不见。
“小七?”
把糕点放在桌案上,他快步走出卧房,唤着少年。
书房没有、药房没有、暖阁没有……
顺着游廊一间一间寻过去,云江离脚步越来越快,心中涌上慌乱。
将整个宅院寻了两遍,都未能看到少年那熟悉的身影,云江离心砰砰直跳,他从未如此慌张无措过。
脑海中闪过各种画面,从初见少年时的刺客追杀,到城郊小院时闯入的不速之客……
他重新回到卧房,努力稳下心神,冷静的分析——
屋内并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少年的警觉他是见过的,若真的有人闯入他不会发现不了,更不可能任人宰割的束手就擒。
即便是他身体不适,也定会全力挣扎,不可能没留下任何痕迹……
他最害怕的不过是自己护着的少年身处险境,如今看来,应是并没遇到危险。
那……人去哪了?
云江离蹙眉环视着屋内,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
目光从桌案上扫过,又猛地看回了桌案——白雀儿呢?
怎么两个小东西都不见了?
似是想到了一种可能,云江离眸色骤然变冷。
自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