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穆宁最近食欲差,好容易遇上了合胃口的才吃了些,眼下一听大美人又不让吃了,立刻皱着眉头朝他瞪眼。
云江离无奈,语气中露着不易察觉的宠溺:“瞪我做什么,胃里翻腾遭罪的还不是你自己?”
“还不是都怪你……”
小王爷耷拉着脑袋,撅着嘴小声嘟囔。
这话听的云江离愣了愣,少年声音太小,若不是离的近,他都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蹙眉追问了一句:“怪我?”
燕穆宁不再答,只疲惫的摇摇头阖上眼。
云江离轻叹一声:“折腾了半晌,还没午睡吧?我给你行个针,能让你舒坦些,你好好睡会儿,醒来了胸口就不闷了。”
不多时,燕穆宁脸色缓过一些,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云江离垂眸看针时,忽听得少年呢喃道:“阿离……你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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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小王爷说的话,和他那不自觉流露出来的依恋,让云江离困惑不已,他总觉得自己像是错过了什么,却又隔着层迷雾般,始终探不分明。
回到嘉月阁,云江离翻出近些时日来记录下的燕穆宁的脉案,细细看着。
男子有孕者实属罕有,他这些年来,见过的也不过几人罢了。
方才从小王爷的卧房出来时,听十一说他家殿下最近都睡得不太安稳,问他可有什么法子。
云江离此时翻看脉案,本是欲根据少年的体质帮他制些安眠香,却不曾想到这脉案看下来,竟让他瞧出些旁的来。
他蹙眉起身,取了几本医书翻找着。
思索半晌,还是不太放心似的又去了燕穆宁的卧房,搭了次脉。
再次回到嘉月阁,云江离坐在书案前久久沉思,直至天色渐暗,他猛然想到了什么,提笔疾书。
“杜仲。”
云江离提高了些声音唤人。
“少堂主您唤我?”杜仲正在外间帮着挑拣药材。
云江离颔首,将信递给他:“你连夜去一趟宜城,将此信亲手交予老堂主。然后……然后将他的回信尽快带回来给我。”
杜仲颇有些惊讶,他都不记得有多久没见过,能让少堂主遇到还要专门向老堂主请教的事情了。
“少堂主放心,我速去速回。”
杜仲将信贴身收好,便准备连夜赶去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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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云江离着实没想到,自己一封信竟然把爹给召来了京城。
“我不过就是不太确定,您也不至于就这么跑来了吧?”云江离站在京城云府的院中,瞧着自家老爹精神抖擞的样子,无奈的很。
“嗐,这也就是京城离得不远,你但凡换个地儿,你试试我来不来?”
云老堂主是个老顽童的脾性,比云江离看起来随和的多。
云老堂主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道:“主要是啊,多少年没瞧见你犹豫不决的样子了,我不得亲眼来瞧个热闹?”
云江离:“……”
他就知道,正经不过三秒。
“我听杜仲说了,你眼下在安亲王府上?”云老堂主笑眯眯的问道:“那你信中所问,也是安亲王殿下?”
云江离规规矩矩的点头应是。
云老堂主忽然笑得更开心了,抬手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肩膀:“好小子啊,走吧,我随你去安亲王府瞧瞧?”
云江离犹豫了一瞬,让他老爹去瞧倒是没什么问题,不管怎么说,这种罕见的情况,老头子必定是比他见识的要多。
只是……这老头子笑得实在是,满脸都是八卦的兴奋啊!
在他还摇摆不定的时候,云老堂主已经率先出了府门,准备往安亲王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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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难得暖和些,这会儿阳光正好,燕穆宁精神也不错,碰巧尉迟昭来找他,二人正在小花园里晒着太阳逗白雀儿。
听前门的小厮来报,说是仁济堂云老堂主来访,燕穆宁有些惊讶,连忙起身往前院去迎。
云老堂主既是长辈,又是大晟朝有名望的神医,当真是悬壶济世妙手仁心,别说是燕穆宁前去迎一迎,就是当今圣上见了他老人家,也必是要礼敬三分的。
“哎呦,好俊的娃儿哦。”
云老堂主远远瞧见燕穆宁过来,立刻凑到自家儿子耳边嘀咕着。
“老堂主。”
燕穆宁拱手见礼:“这大冷天的怎么还劳动您跑这一趟啊。”
“小王爷客气啦,老朽这总是不出来转转也怪无趣的,碰巧犬子在京城,便过来会一会京中的老友。”
云老堂主瞧着燕穆宁甚是亲切,比自家那冰块儿儿子可爱多了。
一众人立在院中客套寒暄了几句,便移步正厅。
燕穆宁已经吩咐尘墨将不知晓内情的仆从调开,眼下在正厅内外侍候着的都是心腹。
云江离早就瞧见了跟在少年身边的尉迟昭,他目光看去时,偏偏尉迟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故意挑衅的朝云江离挑了挑眉,露出一个欠嗖嗖的笑,看得云少堂主手十分痒痒。
“老朽已知小王爷您的体质,前些年也曾遇到过如你一般之人,若是小王爷放心,可否让老朽诊个脉帮您瞧瞧?”
遇到正经事,云老堂主也是个直白的人,丝毫不拐弯抹角。
燕穆宁抬手放在案上:“有劳老堂主。”
诊完后,老堂主笑意盈盈道:“小王爷好福气,安心即可。”
说罢又抬手指了指云江离:“我这犬子,虽是个嘴笨的,可医术却是顶尖,小王爷就放心使唤吧。”
云江离:“……”
燕穆宁收回手腕,礼貌的道谢,询问是否要为老堂主安排在王府中小住几日。
“诶,我一个老头子,可不跟你们小年轻凑热闹。”
老堂主笑着摆摆手:“老朽近些时日就在京中云府,京中老友甚多,暂时不回宜城,小王爷若是有事随时可唤老朽前来。”
燕穆宁连胜应着,又吩咐了小九跟着周管家去取了好些物品,一道随着送去了京中云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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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府书房内,此时只余两位堂主。
没有外人在,云老堂主对儿子颇有些严厉之意。
“你啊。”
云老堂主叹气:“你既在信中问我,那想必你自是已有想法?说来我听听。”
云江离立在书案前,将脉案递上,把自己的疑惑和判断都细细讲了一遍。
老堂主听得连连点头:“是了。你看这里,前面的脉案的确像是不足一月,可男子终究不同,小王爷的年纪又小,先前受过伤,脉象的确不稳,所以不宜探明。”
“可你瞧最后这几处,是两个月的身孕,不会错。”云老堂主手指点了点脉案一处:“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
“你这是,关心则乱啊!”
云江离听到这四个字,薄唇紧紧的抿了起来。
老堂主继续道:“说说吧,你跟安亲王是怎么回事?”
云江离不快:“杜仲告状了?”
老堂主摇摇头:“这小王爷对你而言定然是特殊的吧?”
云江离抬眸:“那您如何知晓?”
“嘁,小兔崽子,你是我儿子,我能不知道你?”
老堂主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就算你平日里再怎么清冷、理智,也不过才二十三岁。这脉案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你定不会犹豫到来问我的地步。”
“正是因为他对你太重要,你才愈发的畏手畏脚,不敢轻易下结论。”老堂主笃定道。
“所以我说你,关心则乱。”
云江离对着自己老爹谈起这事,实在有些难为情,但又不得不说。
他深呼一口气道:“是,他是我心上人。”
老堂主点点头,追问:“那小王爷怀的崽?”
云江离艰难道:“我、我的。”
老堂主啪的一声猛拍了下桌子:“好小子啊!”
声音太大,吓得云江离都退了一步,只听老头子笑的超大声:“不愧是我儿子啊,那我这岂不是要给王爷当公公了?好家伙,我还快抱上孙子了啊!”
云江离:“……”
老堂主激动完,又狐疑的瞅着自己儿子:“那我怎么听杜仲说,你俩……还没住在一处?”
一提起这事,云江离就脑瓜子嗡嗡,他现在特别想退回到初进京时。
“那、那个……”
云江离难得的有些慌,磕磕巴巴道:“我之前误会了……那前几次的脉案不是似不足一月的脉象么。”
老堂主目瞪口呆:“所以你就差点儿没认自己的崽?”
云江离狡辩:“您不是也说了关心则乱么,我那不是着急了么,明明应该两月才对……”
老堂主气得胡子都立起来了:“哎呦,你可气死我了,我只当你是个冰块儿,没想到还是个木头!快快快给我消失,滚去亲王府哄人,哄不好自己媳妇儿,你就不用回来了。”
云江离被老爷子骂得一点脾气都没有,这次是他错了,他心里已经快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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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着愁回了安亲王府,云江离有些心虚,正琢磨着怎么哄人时,路过小花园就听到了尉迟昭那小子的大嗓门——
“阿宁,你快看这个好好笑啊!”
云江离酸了,脚步一转,朝着花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