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 他想起一个时辰前,少年突然间软在自己怀中失去意识的模样, 心中仍旧后怕的厉害。那一瞬间,他的心脏仿佛都不再跳动, 脑中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小七,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云江离轻声问道。
小王爷瞧着大美人忽然变得温柔的不像话, 似是声音高上一些就能吓到自己一般,有些迷茫的摇了摇头,又点点头。
难道说……
燕穆宁心中突然涌上些不好的预感,瞪着眸子颤声问道:“我、我怎么了?崽崽呢!崽崽还好吗!”
“他好好的!你别急。”
云江离搂着他安抚道:“小七,你现在情绪不能过激, 方才就是因急火攻心才昏过去了,你这样会吓到崽崽。”
他停顿了一瞬, 继续道:“也吓坏了我。”
燕穆宁听到崽崽都好, 一颗心又放了下去,他软软的靠在云江离的怀里,双手交叠着护在自己微鼓的小肚子上。
“三哥真的没有难为你吧。”
静了片刻,小王爷低声问。
云江离方才守在昏睡不醒的少年身旁时, 就已然想清楚,往后不论何事,自己定要仔细给小七讲清楚,免得这小东西再自己瞎琢磨, 劳累了心神。
劳心累神不算, 还把自己吓个半死。
也不知是因以男子的体质怀孕本身就更有负担, 还是因少年重伤之后便有了孕,这个尚未足三月的小崽子,自己长得倒是挺结实,反而是燕穆宁的身体虚弱了一些。
再加上从有孕至今这些时日,日子总是过的鸡飞狗跳,没几日消停,云江离方才守着少年,反反复复的对照着他的脉案,已列了些温补的药膳方子,让老齐送去给自家老爹看看是否合用。
云江离打定主意,要给自家小王爷好好补一补,最好能养的胖一些才好,抱起来也舒服。
“小七,翊亲王的毒已解,简霜留在那里看着,其余的事我便不再管了。”
云江离搂着人解释,“我是答应过你不去翊亲王府,这事是我错了。等你身子好些了随你怎么罚我,好不好?”
“只是眼下,京中的人都知我仁济堂少堂主在你的安亲王府上,当时那情形,我若是不去翊亲王府,别人会怎么议论你……”
小王爷耷拉着脑袋,蔫蔫的听着。
不知何时手已经从被子中挣了出来,这会儿正揪着云江离的一缕发偷偷的编小辫。
他自幼长在这皇室之中,虽他不争不抢、不与人勾心斗角,但却不代表他不懂。云江离说的这些道理他都明明白白,甚至他更清楚人言可畏这四个字有多么可怕。
只是担忧是骗不了人的,心也骗不了人。
知晓云江离去翊亲王府时,他心中除了着急,更多的是恨自己不够强大,不能护云江离周全。
“我都懂。”
燕穆宁小声嘟囔着,有些委屈的吸吸鼻子,“我没想吓唬你也没想吓唬崽崽,我想要保护你们。”
“可是……可是我自己不争气。”
小王爷越说越委屈,眼眶子红的,眨巴眨巴眼,睫毛就挂上了水珠子。
带着鼻音委屈巴巴的小王爷,两句话把云少堂主那颗冷硬坚定又强大的心戳成了筛子。
云江离收紧了搂着少年的手臂,直接亲了上去,不为着别的,只因这小嘴再多说一句话,云少堂主的心都要被碾成齑粉了。
小王爷被大美人突如其来的亲亲吓到了,他瞪圆了眸子,视线却无法聚焦,看不清面前之人的眉眼神情。
“小王爷莫要在往我这心上捅刀子了。”
云江离贴着少年的唇,含糊的说着,言语间二人的唇轻轻摩擦着,亲昵的紧。
燕穆宁头更晕了,眼神都变得开始迷离,声音小小的,没什么气势的抗议道:“你、你先放开本王。”
“不放,王爷生气了,作为准王妃不得好好哄一哄么?”
云江离非但不放开他,还更过分的亲了亲他小巧的鼻尖。
燕穆宁羞耻的不敢看眼前人,目光飘来飘去,落在了大美人耳垂上那颗红色的小痣上,还在揪着他发丝的手抬起,指尖轻轻的触了触那颗诱人的小红点。
云江离猛然呼吸一滞,腾出一只手将那只不老实的爪子攥在掌心:“小王爷眼下这情况,可莫要在撩火了。”
“你可知,我日日瞧着王爷,忍的有多辛苦,嗯?”
小王爷脸红的快要能烤红薯了,索性闭上眼眸,不再理人。
·
自这一日后,燕穆宁被云江离要求卧床修养十日。
小王爷身边的近卫,都亲眼见到了那日小王爷在前厅昏过去时苍白脆弱模样,眼下整个安亲王府上都将自家殿下当个琉璃人儿一般供着,生怕这位小祖宗不小心磕着碰着。
对于云少堂主的嘱咐,更是奉命惟谨,说不让小王爷下床瞎溜达,就坚决不让,连鞋子都不给留一只。
这日尉迟昭来的时候,正巧碰上燕穆宁发小脾气。
小王爷气鼓鼓的盘腿坐在床上跟立在床前的小九瞪眼睛。
“阿宁,我来啦!”
尉迟蹦跶到燕穆宁身边,几下就利索的蹬掉了靴子,盘腿坐在了床上。
“哎呀,这是谁啊,皱眉撅嘴的变丑了啊。”
尉迟昭这恨不能将自己世子府搬到安亲王府上的脾气,自然是听闻翊亲王中毒的第二日就冲到安亲王府上来了。
对于云大醋坛子勒令小王爷卧床休息的事情世子爷也清楚的不得了,这才每日都跑来王府陪他。
云江离虽是一瞅见这世子爷,心里就酸溜溜。可是小王爷这几日因不能到处溜达,正在生他的气,也就尉迟昭来的时候才开心些。
云少堂主这才无奈的忍着心中的醋劲儿勉强接受了这个世子爷天天在自家少年眼前晃悠。
“说好了十日,今儿明明就是第十日,还不许我出去!”
小王爷撅着嘴抱怨道:“我都要长毛了!”
尘檀从小九身后探出脑袋小声应:“今儿是第十日呀,殿下明儿个才能下地。”
燕穆宁被怼回来,从床上满处寻摸有什么能扔过去的撒气的软乎东西。
他能不知道嘛!
他这不就是……想耍个赖么。
“你、你叫什么名字?”
一向伶牙俐齿的尉迟昭不知为何突然磕巴了起来,“我我、我来许多次,为何都不曾见过你?”
尘檀这才从小九身后闪出来,规规矩矩的行礼道:“回世子爷,属下尘檀。诚王爷调我来的,先前都是在外头暗处,世子爷没见过属下也是应该的。”
燕穆宁看着好友直勾勾的盯着尘檀,一副出神到连话都忘了说的样子,连忙打了圆场:“尘檀起来吧,你们去外间候着,我与世子说说话。”
“嘿,回神了。”
看着小九和尘檀退了出去,燕穆宁抬手在尉迟昭眼前晃了晃。
尉迟这才有了些反应:“尘檀是五哥府上的人么?”
“嗯,年纪最小的一个。”
燕穆宁点点头:“你先前来许是没遇到,这些日子太冷了,暗卫那些人心疼他年纪太小,怕给冻坏了。便换了他的位置,让他在我身边跟着。”
尉迟昭若有所思的捏着手指,抬眸不好意思的小声问:“他、他多大了?”
“嗯?”
小王爷自打自己动了心之后,原先对感情一窍不通的脑瓜子,如今可是灵敏了许多。
他眯着眼睛笑的像只狡猾的小猫一样问道:“阿昭?你怎么忽然对我的小侍卫如此关心了?”
尉迟昭心虚的抠了抠指尖,嘴硬道:“哪有,我就、就随口问问。”
“噢——”
小王爷拖长了声音,意味深长的看着他:“随口问问,那小九跟我这么些年了,你可知道他今年几岁?”
尉迟被好友戳穿了心思,破罐子破摔道:“阿宁!莫要取笑我。”
随后又压着声音贴着燕穆宁的耳边说:“方才、方才他说话时,那双大眼睛晃的我心口直扑腾,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小王爷可激动坏了,兴奋不已:“当真?”
尉迟昭红着脸点头:“当真,现在还没缓过来,不信你摸摸。”
说罢便牵着小王爷的手捂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咳咳——”
门口传来阿骁一阵剧烈的呛咳。
燕穆宁和尉迟昭齐刷刷的转过头,就看见不知何时进来的云江离带着阿骁立在屏风边上,阿骁手上端着两份汤盅,忍咳忍的面红耳赤。
而云江离嘛……
那眼神实在是复杂的无法形容。
这也不能怪他,原本云江离想着为了感谢尉迟昭最近每日来陪伴燕穆宁,今日特意炖了两盅牛乳燕窝来给这小哥俩儿吃。
谁能想到这一进门,便瞧见自家少年的手正捂在世子爷的胸口,而世子爷红着一张脸,二人含情脉脉、四目相对……
尉迟昭心里咯噔一下:完犊子了,这回醋坛子升级大醋缸了。
燕穆宁同样心里惊了一下,自从上次尉迟说大美人会吃他的醋之后,他细细观察了一下,发觉好像的确如此,但也没有什么可以被误会的,便从未特意与云江离提过此事。
可这……眼下这情形……
小王爷僵着脖子扭头看了眼尉迟昭,又瞧了瞧自己还放在尉迟胸前的爪子,瞬间石化。
这会儿爪子拿开吧,显得他好像心虚了,有点欲盖弥彰。
可是不拿开吧,这屋里的温度实在也是经不住大美人这呼呼呼的释放寒气。
燕穆宁的动作和反应,在云江离眼里看起来,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这小崽子胆儿大了啊,跟别的野男人动手动脚就算了,自己都站在这了,手还不放开也就罢了,竟、然、还敢看野男人的脸色!
云江离眼神愈发冷冽了起来,连带着周身都散发出强势的寒意。
“云、云少堂主……别别误会,我就是胸口有点闷。”尉迟昭率先反应过来,开始胡扯:“阿宁就是帮我顺顺气。”
小王爷哆哆嗦嗦的顺势收回爪子,跟着点点头。
云江离眯了眯凤眸,慢悠悠的往前走了两步:“世子爷胸口闷?怎么不差人来唤我,我替您瞧瞧可好?”
先不说尉迟昭不是真的胸口闷,他听着少堂主这口气,总觉得一会儿就得掏出一把毫针,嗖嗖嗖冲着自己一顿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