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一时半刻的也问不出什么了,大晟朝一向律法严明,任何人都不可动用私刑。无法,只能将人移交至刑部大牢。
诚亲王和云江离分别安插了人盯着,生怕刑部中出什么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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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穆宁醒来时,打着哈欠瞧了瞧屋内,没见云江离的身影。又见是杜仲在外间候着,皱着眉问道:“你家少堂主出去了?”
杜仲为难的瞧了眼身边的十一,不知这话该不该如实答。
十一忙替他答道:“是,少堂主昨夜有急事去了世子府。”
话音刚落,门便从外面被推开,云江离裹着一身寒气进了屋。
小王爷正想迎上去,云江离一边脱着斗篷一边开口:“你今儿怎的起这么早?我身上凉,你穿着个中衣别凑过来再冻着你。”
燕穆宁才不听他那一套,扯着人冰凉的手就往里间带:“我哪就那么娇气了?你快进来烤烤火,这手凉的。”
又转头对十一吩咐着:“早点直接送进来吧,我与少堂主在屋子里用。”
面对面站在暖炉边上,小王爷给大美人捂着手,抬眸瞧着眼前人泛青的眼眶,不太高兴地道:“可是一夜未睡?什么急事这样为难?”
云江离三言两语的拣着重点说了。
小王爷听得直皱眉头:“乌家这是急着作死了么!”
手已经暖过来的云江离,这时候才抬手揉了揉小王爷的脸颊:“别担心,有我们呢。”
小两口就守着炕桌亲亲热热的用了顿早饭。
燕穆宁心疼他一夜未睡,又硬逼着人陪自己在暖榻上小憩了半个时辰。
从这一日起,云江离就变得格外忙碌。
不仅仅是他忙,诚亲王更忙,已经十来天没来安亲王府上瞧过燕穆宁了。
白日忙碌也就罢了,渐渐的近几日竟是连夜里也时常回的越来越晚。
云江离虽人不在王府中,可心中又着实惦记着小王爷,便只能托自家老爷子暂时别回云宅,留在安亲王府中替他照看小王爷一二,他也好心中稍微踏实一些。
最初几日,尉迟昭还能来陪着小王爷聊聊天,可后来,就连尉迟昭都开始跟着一起忙碌了起来。
小王爷有小情绪了。
他不怪没人陪他,只是瞧着大家都在奔波,自己却只能留在府中,心里说不清是种什么滋味。
这日午后,小王爷情绪莫名的低落,午睡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被噩梦惊醒了。
腹中的崽似乎是与他感知着同样的情绪,他惊醒时心中的慌乱还未平息,腹中的崽便开始大力的翻腾了起来。
虽说崽是个活泼好动的,可却也是第一次如眼下这般闹腾。
小王爷蹙眉,一手撑着榻微微坐起一些,另一只手紧紧的护在肚子上安抚着崽。
崽今日格外的不听话,往日的安抚总是有效的,可这会儿却没完没了的翻腾着,扯的燕穆宁腰腹间一片生疼,胃里也难受的厉害。
小王爷没忍住轻哼出声。
守在外间的十一和尘墨听到声响,立刻进了里间,只见小王爷紧咬着唇,脸色煞白,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十一吓得直接扑了上来:“主子!你怎么了!”
尘墨略微冷静些,立刻转身出了屋子,飞奔着去请老堂主过来。
“十、十一,先别慌,你扶我坐起来些……”
小王爷颤着声音道。
老堂主赶过来时,小王爷的脸色刚稍稍缓过来了一点,瞧着气喘吁吁的老人家,有些不好意思的抿着嘴笑了下。
“孩子,辛苦你了啊。”
老堂主很少称呼小王爷为「殿下」,是燕穆宁不让,反倒觉得这样叫着更亲近些。
老堂主给燕穆宁探了探脉,又触了触小腹,才道:“早就说让你少思少虑,可是又没听话了?”
“你啊,这小崽子与你血脉相连,你忧虑过度,他便不肯安生。”老堂主耐心的开导着小王爷:“天大的事儿都有江离在呢,孩子啊,你就放宽心。”
燕穆宁乖巧的点头。
过了不多时,杜仲便按着老堂主的吩咐,送了碗安胎安神的汤药过来。
小王爷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接过来一仰头便将那苦涩的汤药喝了个干干净净。
十一在一旁瞧的直心疼。
“你们都下去吧,我想睡一会。”说罢,小王爷躺在暖榻上,扯过一床裘毯盖上,“还有,不必告诉云江离。”
燕穆宁面朝着里侧而卧,双手覆在小肚子上,崽比起方才已经安分了许多,却还时不时的动弹一下,小王爷难受的躬起了腰。
他紧紧阖着的眸子颤抖的厉害,眼眶通红,似是在竭力忍耐着什么。
小王爷的人虽是听安亲王的吩咐没去找云江离,可老堂主却更心疼怀着崽的少年,直接让杜仲去添油加醋的找云江离告了一状。
是以,云少堂主得了消息急吼吼的赶回安亲王府,便直接收获了一个缩在暖榻上偷偷哭鼻子的少年。
“小七,你哪里不舒服?”
云江离坐在榻边,轻声询问着。
捂着脑袋偷偷哭的小王爷吓了一跳,没想到大美人怎么突然出现了,又觉得哭鼻子被逮到有些丢人,蒙着脑袋瓮声瓮气的嘟囔着:“没有不舒服……”
浓重的鼻音惊到了云江离,他不由分说的将人从裘毯中拎了出来,抱在怀里一瞧哭得眼睛鼻子通红的少年,可怜的不得了。
“小祖宗,你这是要我的命啊?”云江离心疼的无以复加,搂着人轻轻的拍着背。
小王爷不说话,窝在熟悉的怀抱中抽抽嗒嗒。
云江离似是哄小孩儿一般,轻轻的摇晃着:“我听杜仲说你不舒服,吓坏我了。”
边说边低头亲了亲少年的唇角,却意外的尝到了一丝苦涩:“怎么?喝了汤药?”
云江离立刻紧张了几分,捏着少年的手腕凝神探了脉。
“对不起。”
云江离察觉到小王爷的不安和忧虑,自责的要命,柔声安抚道:“都是我不好,害你伤心了。”
“不、不是的。”
燕穆宁小声的嘟囔着,还因为刚哭过,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我不是的……我觉得自己好没用……我没有想哭,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就很难过。”
“你有着孕,情绪不好是正常的。”
云江离一句一句耐心的解释着:“我没能一直陪着你,就是我不好。”
“你可能不知,我有时回府稍晚些,可却是都在的,夜夜都搂着你入眠,清晨又离开的早一些罢了,并不是没有回来。”
小王爷的确是不知道,很多次他等的困了,便睡了过去,两三日都见不到云江离一面。
眼下听到他这样说,小王爷仔细想了想,难怪自己每日醒来时,也的确都觉得夜里睡很安稳,周身也都是云江离的气息。
云江离一边替他揉着酸疼的腰,一边哄着人。直到瞧着少年情绪缓和了许多,又吩咐十一去取些清粥来。
“听说你午饭吃的少,我喂你喝些清淡的粥可好?”
等小王爷不哭了,云江离又取了温热的帕子遍给他擦脸颊,边笑话着人。惹的小王爷羞恼的不想理人。
喂燕穆宁喝了小半碗粥之后,云江离才将人抱在怀中,细细的与他说了说近些时日在忙碌的事情。
自这一日起,小王爷早上若醒来没见到云江离,也会在枕头边看到他留给自己的字条,有时是寥寥几句情话,有时是不放心的叮嘱,有时则是笑话小王爷睡着打鼾和梦话……
总之,燕穆宁能时时刻刻的感受到云江离对他的那份爱意,与浓烈的依恋。
而小王爷也学着在大美人晚归的日子里,默默的留下字条和糕点,絮叨着自己今日的小事,又惦记着让人不要饿着肚子入睡。
在这个忙碌又兵荒马乱的正月里,安亲王夫夫过出了另一番甜蜜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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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八,原本暖和了几分的京城迎来了一场大雪。
一夜之间,整个京城一片白茫茫。
随着大雪一道来的,还有些同样让人心寒的消息——
乌家放任了大淳和湘陇的大军由大晟朝的北端入了境,现在已有敌国大军安营驻扎在北境一带。
虽并未直接开战,但这意图已然足够明显。
「雪竹」的消息渠道最为迅速,云江离第一时间得知此事后,直接请旨入宫面圣。
半个时辰后,临华殿中立着一众朝中众臣,个个都愁眉紧锁。
大晟守卫各境的藩王、将领都恪尽职守的护卫着大晟的国土,随着晟朝日益强大,已经不知多少年未遇到过这样的战事。以至于忽然听闻这消息,有些只在京中安稳惯了的大臣,竟想着要不要求和。
年轻的帝王罕见的发怒,当场将几位胆小怕事的罢免了官职轰出了临华殿。
这会儿,余怒未消的皇上遣退了众臣,只留下了尉迟老王爷、诚亲王、内阁首辅和兵部尚属四人。
尉迟老王爷率先站了出来,面容坚毅,沉稳道:“陛下,老臣还不至于年迈不能战。还望陛下允老臣即日返回西境,有我尉迟家在,西边那几个狼崽子必定收拾的服服帖帖!”
皇上心有不忍道:“王叔,您……您明知朕想让您好好歇一歇。”
“老臣身子骨还硬朗的很,还能为陛下守着这江山!”
尉迟老王爷笑得爽朗。
皇上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眸子不忍道:“朕准了。”
内阁首辅忙在一旁笑着缓和了下气氛,连连赞着老王爷大义。
但接下来的问题便更棘手了,西境有尉迟老王爷亲自坐镇,必然是能轻而易举的将西祁和大部分湘陇的军队压制回去。
可北境怎么办?
眼下最严重的是北境,且北境距离京城的距离也更近一些。
诚亲王上前一步,抱拳道:“臣弟愿亲自带兵前往北境。”
他这话一出,殿中几人都沉默了。
先皇在位时,两位战功赫赫的王爷便是翊亲王与诚亲王,这二人均是有勇有谋的领兵好手,可眼下……翊亲王已薨,诚亲王也早已上交了兵权,在京中全力辅佐当今圣上。
若诚亲王重新领兵征战,能力自是没问题,可京中守卫的将领就无人了。
各地军队虽都有将领,可眼下要与乌家一战,还需要一位能统领全局之人,这就颇有些难了。
临华殿中安静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