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爷美滋滋的接过信,坐在亭子中的石凳上直接拆开看了。
“小主子,怎么了吗?”
十一瞧着自家小王爷看完信后,不似往日那般开心,反而皱起了眉头,忙俯身问道。
燕穆宁将那薄薄的信举到诚亲王眼前:“五哥,不是说战事顺利吗?怎的阿离依旧只字未提回京之事呢?今儿这信还写的这样简短!”
小王爷不高兴了,捏着那信抖啊抖的。
诚亲王接过信瞧了一眼,并未瞧出什么与以往的不同,只不过的确是比先前的短了些。
“你啊,真当他在北境清闲么?”诚亲王戳了戳自家老幺的脑门儿,“尘檀那小子也跟着去了这么久,也只给你嫂子递过一次信罢了。”
诚亲王自是知道自家老幺又思念云江离了,便笑着哄他。
“对了,我与你嫂子说了,她过些日子来你府上帮着你给崽准备东西。”
诚亲王想起自己王妃的叮嘱,又道:“她还替你从我府中挑了两位有经验又稳重的女使,等到下月末吧,带来你府上用着,这些事你自不必再惦记。”
·
云江离这阵子在北境当真是忙的很。
战事暂歇,眼下到了开始要动脑子的时候,他这位军师便比那几位将军还要忙碌,日夜整理分析着各条线上收到的情报。
这会儿虽没有了什么大的战役,可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股小股的队伍总是不厌其烦的骚扰着边境。
尉迟昭鬼心思最多,领着右前锋统领葛俞旻去对付那些跳梁小丑,荆远带着两位参将整顿着近些年被乌家腐坏了的北境驻守军。
云江离与尉迟彻在明线暗线的情报汇总下,很快便抓住了敌方的最大漏洞——
利益不均。
这次四个联手的小国,本就实力不均,在前一个多月的战事中,因损伤不一,在内部已经产生了不小分歧。
据「雪竹」的一条暗线来报,四国中滇溱最为蛮横,前日曾在商议退军之事时,一言不合直接杀了大淳两位将领,严重引起了其余三国的不满。
大淳已经与滇溱直接翻了脸,湘陇和西祁表面上看起来实力是弱了些,有些唯唯诺诺,可实际上却是最能隐忍的。
云江离与尉迟彻决定先从那个没脑子却还跋扈的滇溱下手,彻底瓦解掉他们这早已离心的联盟。
·
“主子,小王爷的信。”
入夜,云江离疲惫的揉着肩膀回了自己的帐子,老齐迎上来递着热帕子,又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递上。
他所有的倦意都在瞧见小王爷那信之后散了个干净,小王爷那娇憨又带着些任性的小模样仿佛就在眼前。
“哎……”
云江离笑着摇摇头,无奈的对着老齐道:“取纸笔来吧。”
老齐递上纸笔,又研了墨笑着问:“怎的这次小王爷的信这样短?”
“唔,小东西记仇了。”云江离含笑宠溺的道。
先前每一次小王爷的信都厚厚的一叠,恨不得把每日的事都细细讲与他知道。
可这次连一张纸都没写满,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对上次云江离信中有些敷衍的不满,末了竟还用很小的字写到:云江离,不哄哄我,下次便不回信给你了。
于是,云江离此次也认认真真、事无巨细的写了些自己在北境的情况,还用同样的小字写了些哄人的情话,最后又写到:小七,你可知我夜夜都是捧着你的信方能好眠?
老齐在一旁瞧的都觉得牙根儿直泛酸。
·
四月初,敌方的联盟在尉迟彻和云江离的计策之下已然瓦解,几乎已无一战之力,根本无需他们再出兵,对方也已然面临溃不成军的局面。
大淳已率先求降,主动送来了降书,大淳的王在降书中承诺了往后绝不再犯大晟边境,并愿每年主动纳铁矿岁贡。
余下三国虽还未有主动求降之意,似是还想要再挣扎着做最后的困兽之斗。但正如云江离所言,这样的联盟,只要有一家退出,这联盟便自然会瞬间土崩瓦解,再也成不了气候了。
·
四月的京城是多雨的季节。
京中下起雨来,虽不会似津州那样雨势连绵不断,却常是白日晴天,夜里阵雨。
可这夜里若赶上下雨,淅淅沥沥的声音便会扰的小王爷更是睡得不太安稳。
这日收到了云江离的平安信,小王爷反反复复的瞧了许多遍,又拿出来与先前的每一封信做了比较,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可不论是北境的战报,还是诚亲王带来的消息都没有什么异样,而且今日尘白特意来告诉他,北征大军没几日便可凯旋来。
眼下瞧着这信,也说不出什么原因,就是觉得莫名其妙的心神不宁。
小王爷格外心事重重,精神便有些不济,这日用了晚饭后便早早的睡下了。
他方睡下不久,一声春雨炸雷骤然在寂静的夜响起,照亮了半边天的闪电划过天际。
燕穆宁被雷声惊醒,心跳如鼓,连同腹中的崽子也似是被吓的不轻,不安的大力翻腾了起来。
小王爷有些艰难的撑着床榻坐起身,努力平缓着剧烈的呼吸心跳,单手抚着小腹,尝试安抚着腹中惊慌的崽子。
“十一?”
小王爷颤着声音唤人,却没得到回应。
“尘墨?”
他皱了皱眉,提高了些声音。
窗外时不时响起的闷雷和密集的雨声交替砸在燕穆宁的心上,他胸口闷的厉害,怎么也稳不下来。
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在此刻已然达到了顶峰,小王爷掀开床帐,趿着鞋撑着腰,慢吞吞的向屋外走去。
今夜本该在外间值守的人都不在,小王爷抿了抿唇,推开卧房的门继续朝外面走去。才转过廊下,他忽然听到了几名近卫压低了声音在争论着什么——
“不可能!我不信……”
“你先冷静一些,小点声!”
“这……怎么办……小王爷怎么办……”
……
燕穆宁怔在了原地,什么怎么办?
雷雨声中,那些话一字一句断断续续的传近他的耳朵里,他似乎倏然间失去了理解能力,每一个字他都好像听懂了,连在一起后,却又似是不知道他们再说些什么。
少堂主……
哦,这是在说阿离呀。
阿离怎么了?他们在说谁忽然失去了踪迹?
是阿离吗?
燕穆宁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跳震的他耳朵中嗡嗡直响。他抬手撑着墙,试图稳住自己有些颤抖的双腿,阖了阖眸子,开口问道:“你、你们……在说什么?”
·
几名近卫惊慌的回头瞧着不知何时站在转角处的燕穆宁,闪电划过天际,照亮了他煞白的脸。
“殿下!这么大的雨,您怎么出来了。”
十一大步扑过来,想要扶着小王爷。
燕穆宁倔强的推开了十一的手,颤抖、却格外坚定的再次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几人面面相觑,面露难色。
最终还是尘墨应道:“殿下先莫着急,眼下这消息还不确切,尘白已经带人去追查下落了。您……”
“云江离怎么了!”
小王爷打断了他的话,他不想思考,也无力思考,他现在只想要一个明确的答复。
尘墨一顿:“有、有消息传来,称少堂主与右前锋统领先行带领两万人返京,路过连塞啸山附近时……暂时、暂时失去了踪迹。”
“轰——”
惊雷再次炸响。
小王爷脑中似是也响起了雷声。
他好像听到有人大声唤着自己,他努力的想要摆摆手说没事,可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
燕穆宁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榻上,头似是炸开一样疼着,腹中也一阵阵的抽紧,他忍不住轻哼出声。
他刚想要动,便发现自己身上正扎着毫针,老堂主正面露担忧的坐在榻边。
“老堂主,我、我方才是做了个梦,他们说……说阿离他……”
小王爷眸子里染着红,噙着泪。
“那消息许是假的,传信之人已被诚亲王扣押,正在审着,你先莫要吓唬自己。”老堂主沉声道。
燕穆宁一听这话,眼泪止不住的从眼角滑落,他挣扎着便要起身。
立在一旁的十一忙上前摁住他的肩膀,急声唤道:“主子您这是要做什么啊!”
“我、我要去北境……我要去连塞寻阿离……”
小王爷呜咽出声。
老堂主瞧着这平日里冷静的孩子,此刻什么也听不进去了,抬手一针利索的扎了下去——
燕穆宁软绵绵的倒在了床上。
十一吓坏了,指着床榻磕磕绊绊的问:“老、老堂主,这、这是……”
“不碍事,安眠穴罢了。”
老堂主长叹一声,“让他好好睡上几个时辰,再这么折腾下去,崽子就要提前出来了!”
·
这之后,连续三日小王爷只要醒着,便不依不饶的惦记着要自己出去找云江离。
诚亲王特意带着尘白赶过来告诉他那传信之人是湘陇在京中的细作,眼瞅着湘陇已败,心有不甘。
不知听谁说了云江离是此次北征军师,又联想到云江离是安亲王妃之事,有意要报复,才故意让湘陇的暗线去截断了云江离那边两万人的消息,特意送了假消息给安亲王府。
燕穆宁昏昏沉沉间,听了这些话,竟是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