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很轻,像是说着情话一般,笑着问道:“我一直很疑惑,我从未伤害过你,甚至明里暗里还护着你,你为什么总是对我没有一个好脸色?我做错了什么吗?”
楚风清抿抿唇没有说话,依旧往后退了一步,将自己与他的距离拉开了些,许久没动脚,这一动稍稍踉跄了下,唇色越发苍白了。
好在赵奕郁似乎也并不是要他的答案,他摩挲了刚刚捏着楚风清头发的手指,自顾自地说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御花园中吧,那时候你一身嫁衣,红得刺眼,却将世间所有的艳色压下。你猜我那时是什么感受?”
楚风清眼中划过一丝异色,一丝不可思议慢慢浮上心头,而更让他觉得难以置信的是,他竟然知道那时候的「楚茵茵」是他。
赵奕郁不满楚风清视线永远不落在他身上,于是伸手将楚风清的脸你给扭了过来,必须让他看着自己才行,两人视线对上了。
他一字一句道:“一瞥是惊鸿,芳华乱浮生。”
瞧着楚风清瞳孔缩了缩,他又笑了,似乎很满意他这份诧异。
“是不是很惊讶,我对你竟然抱着这种心思。”
他说着「啧」一声,“有时候想起来我自己也觉得有些荒唐,若是一个细节错位,都不会导致现在这个样子,若是你那时是男装,我应当也不会起这种心思。”
“所以啊。”他看着楚风清笑道:“清儿,这都是你自己的错。”
赵奕郁眸色更深了,连带着嘴角的那丝笑意都消失不见,“还记得小七吗?他给你下药的时候我也发现了,只是那时候比起你来我更想要皇位,所以我那时还羡慕过他,羡慕他能不管不顾的,想要的东西就去拿,不像我各种伪装,各种隐忍。”
“我也一早就知道了「楚茵茵」是你假扮的了,那时候我还有些后悔,我想这若是我没有退婚的话,你是不是就男扮女装嫁入我府中了。”
“嗯€€€€”他笑着眯了眯眼,看着楚风清那双清浅的眸子道:“这么说来,其实你一开始就应该是我的。”
“朕,现在是皇帝了,也想来试试这不管不顾是什么滋味。”
他说着从案几上拿了那早就准备好的圣旨,明黄的圣旨明黄的龙袍,触目之处全是那高高在上不可直视的颜色。
“咨尔楚氏茵茵,钟祥世族,毓秀名门。崇勋启秀,度娴礼法。朕心甚悦,进封尔为宜妃,四月二十大婚。”
四月二十是个好日子,是这个月中唯一一个宜婚的黄道吉日。
赵奕郁举着圣旨看向那站着的某人,他也不追究其不敬的罪名,“清儿,不接旨吗?”
楚风清握了握拳,背后沁出一背的冷汗,身体与心理两重不适。
只是他面上却维持得很好,除了脸色过于白了些,别的倒没什么异常,依旧疏离清冷,那张脸依旧精致得如仙人下凡。
他冷冷地抬眸望向赵奕郁,声音不大:“不要牵扯到茵茵。”
虽然觉得这事荒唐的不行,甚至觉得赵奕郁就是个疯子,但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不能牵扯到楚茵茵。
赵奕郁微顿,而后笑得更盛了:“你总算愿意和我说话了,看来还是家人重要些。”
他说着犹豫了下,慢慢悠悠道:“不过这点我不能答应你哦,茵茵还是要入宫的。当然,若是你愿意故技重施,我自然也不会不答应。”
这一刻楚风清才知道,赵奕郁搬出楚茵茵只是为了让他妥协,让他再次男扮女装为妃……
楚风清不明白,他皱着眉道:“我是男的。”
赵奕郁:“姬于烬也是男的。”
楚风清猛得抬头,他什么都知道。
“清儿不用惊讶。”赵奕郁笑了笑,将圣旨放在他手上,“我不介意的。”
谁管你介不介意,楚风清这么多年的教养让他做不出骂人的事,但脸色以然是难看到了极点。
他握着圣旨,想起了父亲所说的话,不能和赵奕郁正面起冲突,其实父亲也是多虑,他又怎会在皇宫中与新皇有冲突。
楚风清行了个礼,准备先出宫再做打算:“是,皇上若无事吩咐,草民先行告退。”
赵奕郁眼神闪了闪,看着楚风清走到门口,而后被两名侍卫给拦住了,他似乎有点恶趣味,他很爱看楚风清那遇事后眸子那细微的变化,就仿佛……
楚风清被他握在了掌中,任他摆布,又可怜又可爱。
下一刻楚风清转头看向他,赵奕郁笑着摇摇头,屋外的细雨慢慢变大,不一会就变成了瓢泼大雨。
他用着诡异又宠溺的语气道:“清儿,你太聪明了,我暂时不能放你出去,得委屈你一下了。”
……
另一边,楚茵茵寻到李钰,李钰听说之后脑子「轰」地一声,差点没炸开,难不成赵奕郁知道姬于烬和楚哥的事了?
他现在依旧是锦衣卫之首,只是因为他和姬于烬走得太近了,所以也只是挂了个虚名,真正的事务已经不怎么让他管了。
不过他也能理解,锦衣卫可是直接与皇上打交道的,是皇上安全的重要保障,也是保护皇上的最后一堵墙,这堵墙那是一块砖都不能歪的,一点点歪也是不行的。
也就凭着他爹在朝中的威望,他才没被一口气给踢了。
李钰挠了挠后脑勺,以前用脑子的事大多都是姬于烬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怎么用脑子,所以现在可能有些萎缩了,他甚至想不明白雏除了姬于烬那事,赵奕郁还能召见楚风清做什么。
你说他又不是当官的,也和皇家没什么关系,难不成是请他去当官的?
也不排除这个可能性,李钰安抚了下楚茵茵,让她别着急,他自己便要去皇宫中打探消息。
李钰急冲冲地往外走,走到半道上又返了回来,“楚家小妹,我让人跟你回家,你和伯父他们说一声,先躲躲,事发突然远的地方肯定是去不了了,我在城外有一处庄子倒是隐蔽,里头都是自己人,我让人带你们去那躲躲。”
楚茵茵:“李钰哥,我哥哥是不是有危险?”
李钰忙摇头,扯了扯唇道:“我这也还不知道消息,防患于未然嘛。”
要是皇上真的因为姬于烬要找楚家的麻烦,那是真的麻烦了。
李钰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姬于烬虽然现在不见了,但是他手中还有皇上极其介意的东西€€€€虎符。
妈的,这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太监连虎符都能骗去,偏偏那人现在还在边界,我朝自古就是藩王帮着镇守边界,这些个藩王一个比一个老大,谁看谁都不顺眼,随便拎出来一个,在辈分上就算是皇上也得喊一声「皇叔」,老皇帝胆小,所以几个藩王手上都有兵权,现在是动,动不得,打,打不得,他都替赵奕郁头大。
姬于烬要是真联合几个藩王往皇宫攻来,那这新皇帝怕是屁€€股都坐不热。
所以赵奕郁才一上任就开始追杀姬于烬,姬于烬这么一个人站在皇位旁边是挺可怕的。
李钰急冲冲地跑皇宫去,结果连皇上的面都没见上就被打发回去了,皇上旁边的几个太监那嘴就像被缝起来了一样,任尔东西南北风,他自不动如巍峨。
夜里,他有些落败地回到府中,发现楚茵茵还在,他看着楚茵茵眨了眨眼,“你怎么没去庄子?”
楚茵茵:“父亲母亲先走了,我有些不放心哥哥。”
其实刚开始楚父楚母也不愿意走,楚茵茵骗他们说楚风清已经出宫了,马上过去,他们这才走。
楚茵茵:“李钰哥,都天黑了,我哥哥为什么还没出宫?是不是出事了?”
李钰砸吧了下嘴,不知该怎么说,不过他猜测大概率是出事了,只能知道暂时不会危及性命。
“暂时没有大事,我明儿再去打听。”
李钰:“明天我让人送你去庄子,今儿就先在府中休息一夜吧。”
楚茵茵摇了摇头,“上次就是哥哥一人独自面对所有,这次我想要陪着他,虽然我做不了什么,但是……不能每次都只是哥哥一个人。”
李钰微微愣了下,“这份心是好的,但是之后说不定会发生大事,所以我还是希望你去庄子中,你父母现在就只有你一个人在身边,你得照顾着他们。”
要是知道楚哥被抓宫里去了,姬于烬保证会回来,到时候怕不是又是血雨腥风。
楚茵茵迟疑了会,有些纠结。
“罢了,今儿晚了,明儿再做打算。”李钰让人将楚茵茵安顿好,又出门了,这事还没个结果,心感觉空落落的。
好在他这么多年的锦衣卫也不是白做的,手上的关系网虽然被封锁了些,但也还有可以用的。
等他真的打听到了真相,他又觉得这个世界过于玄幻了,他看着纸条上的字深深叹了口气,苦涩道:“姬狗你再不回来,媳妇都要被人抢走了。”
他连夜写了一封信,信是用些奇奇怪怪的符号组成的,常人根本看不懂。他看着手中的信件,走到一间屋子,屋子中养着一只鹰隼,这是西厂训练的,用来长途穿信。
这也是李钰手中最后一只,他将信件绑在鹰隼脚上,“乖宝贝,你可一定要将信送到姬于烬手上啊,要不然事情就大发了。”
鹰隼那双三角眼犀利恐怖,随着哨声升空,眨眼功夫就失去了踪迹。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这信能不能传到姬于烬手中,到了这一会他突然好想念青鸟,毕竟那只「鸟」传信才是真的厉害。
只是事发之后,他也随着赵离去边界寻姬于烬了。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楚风清被带到了一个宫殿中, 宫殿华丽异常,粗粗一眼扫过去,屋子中的摆件都价值连城,可以看得出主人布置是用了心的。
牵引的宫女将人送到地方后就退下了, 高高的宫门在楚风清眼前闭合。
他抿了抿唇, 伸手试探地拉了下门。
上锁了。
意料之中, 他抬眸扫了眼屋子, 屋子的门窗都被关上了, 大大一间宫殿说话仿佛都会有回声, 满屋子的金玉堆砌出了空洞的华丽。
仿佛给他造了巨大一间金屋, 而他是被囚在里头的金丝雀。
楚风清眉目微沉, 倒也不是很慌,说实话他现在差不多已经到了身体的极限了,头昏昏沉沉的, 根本无法思考。
所有的一切于他而言,都比不上那张小榻来的有吸引力。
他和衣躺在上头,不一会就睡熟了, 说是睡其实也就是身体撑不住了。
等再睁眼时,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宫殿点上了蜡烛, 烛光跳跃着, 不算很亮。
身上也多了一床被子,他微微往后望去,果然看见了赵奕郁的身影,赵奕郁拿着本书坐在烛火下。
褪去了那身明黄的龙袍, 端坐在那的他不像皇帝, 倒像是一个世家公子, 周身都透着谦和。
有时候伪装久了,也就变成真的了。
赵奕郁转过身子,正巧抓住了他打量的目光,唇角含着浅浅的笑意,“清儿,你醒了?”
楚风清坐起身来,唇有点白。
赵奕郁见他脸色不好看,倒了杯水递给他,又是那种宠溺的语气:“也不知说你心大还是胆大,这种情况下还能睡下。”
楚风清抬眸看向他,没有接他的水,开门见山道:“你要关我多久?”
赵奕郁显然没有想到他问得这么直白,一时没有作声,将被拒绝的那杯水放到桌上,垂眸看了眼刚刚被水烫红的手指,他思考了会,才慢悠悠地笑道:“等楚风清消失,楚妃面世。”
楚风清清浅的眸子望向他,这是要他一辈子以女子的身份生活了。
“为何要楚妃?”他声音清冷,突然璨然一笑,眉眼中却带了丝嘲讽,很难在他脸上瞧见这种表情。
他问赵奕郁:“是楚风清见不得人,还是男妃见不得人?”
赵奕郁脸上的表情一僵,似乎没想到他能问出这么犀利的问题,他歪了下头,如瀑的黑发随着他的动作从肩头滑落,他真的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
两人对视着,赵奕郁沉吟了下,笑了两声,一双眸子微微眯着:“是朕的问题,与风清无关,朕怕史官大笔一挥,朕就变成了千古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