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瞧见的就是那随风飞舞的纱幔,他又回到了那个宫殿中。
“太医,他醒了。”
耳边传来赵奕郁的声音,说话一向不急不徐的他,这会语气却是有些急促的,他微微转头朝他看去,赵奕郁一双眸子中满是急切,“清儿,可有哪里不适?”
哪里不适?他抿了下唇,又将头转了回去,拜他所赐,他现在哪都不适。
赵奕郁握了握拳,想到太医说的话,眸子微微暗了些,他轻声道:“抱歉,朕不知你不能饮酒,你的身体……”
他没有把话说全,楚风清也着实烦躁他这种威逼之后又一幅赎罪的表情,坏人好人全被他当了。
被赵奕郁挡住了视线,他没有看见下面跪了好些个太医,每个人脸上都顶着一头的冷汗。
刚开始的时候,众人都以为楚风清是中毒了,他的症状极其像是中毒,大家都怀疑他那杯酒被人下了毒,赵奕郁也被他吓得不清,锦衣卫全围了上来,提防有刺客,一时间场面极其的混乱。
赵奕郁不准任何人靠近楚风清,亲自将他抱回了宸宫,太医上手诊脉才发现不是这样的。楚风清的身体像是一个烂布娃娃,全部都靠药维持着,众人不知给他药的人是谁,但他们能肯定的是,一定是一位医术极其高超之人。
听到赵奕郁的命令,太医院院首李太医壮着胆子上来诊脉,好歹人醒过来了,说不定会有好转呢?
然而这一切都是妄想,手才搭上去没多久,李太医脸色又开始发白。
赵奕郁刚才下了死命令,要是「楚妃」死了,他们都得给她陪葬,可是就这个情况,就算是神医来了,可能都觉得有些棘手。
他咽了咽口水,一句「臣无能为力」在赵奕郁杀人的眼神中咽了下去,苦着脸磕磕巴巴道:“娘娘的身子有所好转,只要按时用药定能痊愈。”
楚风清一听,饶有兴致地转头看看是哪位「神医」敢如此大放厥词,一转头就瞧见了李太医那张苦瓜脸。
两人对视一眼,不知是不是李太医那苦大仇深的模样有些逗,楚风清唇角微微上勾了些。
也着实是为难他了。
李太医心里叫苦连天,有些无奈地垂了眸子,他与楚风清还有「楚茵茵」都有接触过,他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成了赵奕郁的妃子,但是不管怎么样,那「二位」医术都比他高明多了,哪里会不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
他现在就像是个班门弄斧的「江湖骗子」,还是皇上硬逼着他成的这个「江湖骗子」。
之后的这些天,楚风清变成了个名副其实的药罐子,一日三餐都是就着口中的药味,菜是什么味道他都有些尝不出来,只觉得苦涩得很,每每这个时候他就有点想吃姬于烬以前备着的蜜饯子,那时候没吃完他还分给别人吃,这会却是有些后悔了,应该得留着才是的。
他之前偷偷藏了些药,本来是想着做些迷€€散之类的东西,逃一逃,不然只是坐以待毙似乎有些不好,但是药被赵奕郁发现了,全被收走了。
其实收不收他也不会去做了,给他现成的药他都逃不出去了,身体撑不住,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是等姬于烬。
赵奕郁在宸宫的时间越来越长,或许是因为李太医他们嘱咐了什么要让病人保持心情愉快之类的话,所以楚风清现在的活动范围变大了许多,从一个小小的宸宫变成了整个皇宫,相同的他身边也多了几个宫女太监。
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
立夏之后,天气就一天天热起来了,初夏时间太阳还不算热烈,早晨夜里还是有些凉。
皇宫中那一湖的荷花也开了,满湖的荷花很是惹眼。
赵奕郁本想领他去看看,可是出门时又被别的事务给绊了手脚,楚风清求之不得。
他又穿回了男装,对外宣称是楚妃的孪生哥哥来替她治病,毕竟楚妃可是在众人面前吐的血,而楚风清小神医的名头在外头也流传广泛,一时间倒是没什么人怀疑。
他一身月白色的长袍,及腰的长发只用了条绸缎虚虚拢在脑后,若不是脸色难看,倒是十分慵懒随性。
如今他这幅病容,这身打扮将他身上的破碎感提到了顶点,谁人瞧见不喊一声可惜。
楚风清自己照镜子时就得出了四个字€€€€「病入膏肓」。
所以赵奕郁并不喜欢他这种打扮,但是他喜不喜欢与他何干。
皇宫的荷塘很大,绕着荷塘处修了回廊,一直通到荷花深处,楚风清顺着回廊往里走,后面跟着四个宫女太监。
走了一会就走不动了,便寻了一处花多的地方站着。
淡淡的荷香送来,他清浅的眸子中映上了荷花的粉,一片花海中,他静静站在那,朝远处望去,墨发被清风吹动。
后头跟着的宫女太监眼中都浮现一丝惊艳。
这幅绝美的画卷却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楚风清用手帕捂着唇,不一会,唇间就多了丝血色。
宫女太监被吓了一跳,这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们可担不起,连忙跑上去查看情况。
“哟,这不是楚风清嘛?”
就在这时,几人背后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声音清俊。
楚风清觉得有些熟悉,转头望去,入眼的是一个长相艳丽的男子。
“赵麟?”
赵奕郁上位后,赵麟就被软禁在他母妃的宫中,不知为何今日可以出来。
赵麟眸子动了动,笑道:“哈哈哈,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楚风清看着他身下的轮椅,赵麟似乎对别人的眼神极其敏感,脸瞬间涨得通红,“看什么看,再看我让人挖了你的眼!”
“奴才见过楚公子。抱歉,王爷他有些介意别人看他的腿,还请公子莫要见怪。”
温和的嗓音将楚风清的眼神拉到轮椅后买你,推着轮椅的是一个太监,太监相貌不算出众,却很是端正,白净的脸上始终扬着一丝笑意。
楚风清摇摇头,他对这太监没什么印象,只是奇怪赵麟的腿怎么了。
赵麟喘着粗气,冷笑道:“不过你也别笑我,我们都是一样的,没有谁比谁高贵,之前姬于烬也是个太监,赵奕郁就更他妈是个疯子了,呵,有你好受的。”
楚风清抿了下唇,没明白他说的话。
林英蹲下身子,和赵麟平视,一双眼眯着,“主子,您昨晚答应过奴才出来不乱说话,否则……”
他说着手碰了碰赵麟的手,赵麟眼睫微颤,仿佛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我……我没说。”
两人的相处全然不想普通的主子和仆人,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好像两人只见,林英才是主导的那个。
“嗯,没说。”
林英笑着帮赵麟整理了一下有些乱的领子,楚风清脸色微变,领子不小心被拉开了衣角,让他瞧见了藏在底下那混乱的痕迹,红紫相交。
赵麟眸子一缩,「啪」一声将林英的手拍开,“狗奴才,滚开!”
他将自己的领子捂紧了些,有些慌乱地看了楚风清一眼,却见楚风清没有朝他看来,他稍稍松了口气,好像维护住了自己那最后一丝尊严。
余光瞥见了楚风清手中那带血的帕子,想起了宫中的传言,顿时觉得一切无聊极了,他摆摆手,“林英,推我走。”
林英颌首,对楚风清行了个礼,便推着赵麟往回廊深处走去。
楚风清望着两人的背影,片刻便收回了眼神。
……
随着日子离二十越来越近,楚风清的病情越发严重了起来。
赵奕郁唤了无数次太医,每次都只是跪了一片,导致他的脸色也一天比一天难看。
这日楚风清深夜被渴醒,一睁眼却瞧见了赵奕郁。
赵奕郁手指捏着一团什么东西,感受到他的目光,这才转头看向他,唇角微微勾了下,“醒了?有没有哪难受?”
楚风清没有回话,赵奕郁似乎也习惯被他如此对待,他将手中的东西收起来,楚风清这才瞧见那是一颗银子。
赵奕郁轻叹口气:“这宫中也就你敢如此待朕了。”
他起身倒了杯温水递给楚风清,楚风清接过抿了两口。
赵奕郁笑了笑,“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个消息的。”
他说着顿了顿,轻声道:“姬于烬反了,与我五叔一同举兵朝京城攻来。”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端午安康呀-咳,晚了几分钟。
另外,我好想改个文名啊,这个文名太平了,你们觉得叫《替嫁遇上狗太监》《女装替嫁撞上狗太监》咋样?哈哈,姬于烬被认证的狗。或者你们有没有什么好的文名啊,救救孩子吧,如果采用的话,一定给个大红包!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或许是这次的造反有些猝不及防从那, 夜之后,楚风清连着好几日都再没瞧见赵奕郁。
他虽在这深宫之中但也偶能听闻那外头的太监宫女说闲话。
今儿五贤王又攻到了何处,又掠夺了哪座城池,朝中又有哪位将军去应战, 什么国库亏空了, 宫中的例银可能得减了, 大家都只知道些片面的消息, 传来传去什么离谱的言论都有了。
不过唯一所有人都肯定的是八贤王手下有一员悍将, 多亏了他才连连过关, 往京城攻来, 问名字大家又不是很说得出来, 楚风清听见了好几次,也没有太在意。
这日夜里,赵奕郁忙到很晚, 桌上的帖子堆得高高的,这已经是筛选过的了,他按了按抽痛的太阳穴, 余光瞥见折子上「姬于烬」三字, 眸子沉了沉。
怀中那颗银子开始发烫, 烫得他有些揣不住了。
他知道姬于烬为什么会反, 甚至五皇叔之所以会反少不了这人的撺掇, 所以他偶尔也会想为了一个男子有必要吗?有必要让自己这么这么多年的隐忍和心血都拿出来赌吗?
伺候赵奕郁的钱公公眼尖,朝外头的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不一会就承了一杯参茶上来,钱公公接过参茶, 往赵奕郁的位置走去,“皇上, 注意龙体。”
赵奕郁将手中的折子盖起,端起桌上的参茶抿了一口,抬头望了眼月色,月已升入半空。
钱公公眼珠子一转,迈着不是很利索的脚步就往下走,不一会端了一个托盘进来,托盘中罗列着好些块用玉做成的名牌,上头刻着的自然就是各宫的娘娘。
钱公公:“皇上,夜深了,早些歇息吧,还请保重龙体啊。”
赵奕郁抿了下唇,明黄色的龙袍很是威严,他将杯子放在桌上,往那托盘中瞧了一眼。
「楚妃」两个字赫然映入眼帘,他瞳孔微缩了下,似乎不明白怎么会有他的牌子。
他抬眸瞧了眼钱公公,钱公公陪着笑脸,是他安排的这宫中还有谁不知道皇上对宸宫那位用情至深,不过他自作主张还是有些害怕,这会心跳得比什么都快。
赵奕郁闭了闭眼,没有发火,他看着托盘上的名字,许久都没有伸手,似乎心里迈不出那最后一步,他对楚风清的确有意思,但是真的能做到那一步吗?
他不确定,很久后他终于伸了手,手指点了点那块牌子,钱公公一喜,他点的楚风清的牌子,他刚要去将牌子翻过来,下一刻又被制止了,赵奕郁挥挥手,脸色黑沉:“今日几日了?”
钱公公看着他的脸色,心里一咯噔,咽了咽口口水,小心翼翼道:“回皇上,今儿四月十四了。”
赵奕郁:“还六天。”
他眉目微敛,自己伸手将皇后的牌子翻了过来,“退下吧。”
钱公公:“是。”
他还得差人去皇后宫中通知一下,让她做好准备,他有些疑惑地想,皇上刚才说的六天是什么意思?
走出大殿,他将托盘递给旁边的小太监,抬头看到了檐下的红灯笼,突然就想到了,还有六天就是楚妃的封妃大典了。
他微微怔了下,皇上还顾着这个呢,看来真的是心尖上揣着的,看来明儿还得送些好东西过去,还得嘱咐一下底下的那些人伺候的时候得注意点。
几日不见赵奕郁楚风清觉得心情都好了不少,不过心情好对他的病也没多大的用处,该病还是得病,越来越严重也是一个事实,太医每日都得往赵奕郁那跑好几次,生怕下一刻他就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