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宫人也上前帮忙。几人一起将张皎扶上刘瞻停在宫门口的车架中后,大理寺的人仍不放心,对刘瞻一揖到地,“臣等也是奉命行事,还请殿下千万勿怪。”
先前雍帝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审问出个一二三来,连大理寺卿李贞元都不敢有些许怠慢,他们岂敢不尽心竭力?可是一转眼的功夫,雍帝便大手一挥,赦免了此人,竟然不再追究他刺杀大将军之罪了。此人深得晋王看重,瞧着晋王的脸色,恐怕此事未必能够善了。
可怜他们只是芝麻大小的官职,俸禄低微,有朝一日竟然能夹在陛下和晋王中间,两面择一开罪,当真是三生有幸,祖坟上冒了青烟。幸好晋王一向宽厚,稍一细想定能明白,为难于他们这些卑官毫无道理、也无用处,只是白白泄愤而已。
谁知刘瞻闻言只冷冷一笑,随后上车便走,竟是没有答应,只留下两人站在原地,一时间面面相觑。
上车之后,张皎似乎支持不住,刚被人放平便昏睡了过去。刘瞻让人放缓了车架,坐在一旁,一声不出地瞧着他,过了一阵,抬手替他把被血痂糊在脸上的几缕头发轻轻拨开。张皎皱皱眉,却没醒来。
刘瞻想要握他的手,才发觉他十根指头都折断了,正高高地肿着,泛出骇人的紫红色,好像皮肤下面被血撑得满了,扎一个口子,里面的鲜血就要炸开。可仔细瞧瞧,他手背、手指上分明已有了一些细小的伤口,想来是用刑时被刑具无意间擦破的,红色的血从正从那里面缓缓地淌出来,不紧不慢的,倒是没有先前预想之景。
刘瞻低着头,拿手指将血迹抹去了,随后便见伤口里又涌出新的一条血线,又伸手抹去。可张皎手背中的血好像一根红色的丝线,同他较劲似的,锲而不舍地又从伤口后面探出头来,截断一截,又冒出一截,无穷无尽,仿佛这具身体当中全部的血都结成了一根根这样的线,正一股、一股地从上面的每一个缺口当中爬出来,越爬越远,像抽丝、像剥茧,将他整个人抽得空了。
刘瞻又擦过几下,仍擦不干,两眼当中忽地淌下泪来。
他心中涌起一股恨意,像是行军时的金鼓声、号角声一般,在他两耳当中轰隆隆地响着,声势甚是浩大,一声声地催着。可这恨落不到实处,像是空中的飞絮,水中的转萍,让风一吹,便漫天而舞,让水一荡,便四散漂泊,轻飘飘地着不上力,也生不出手脚、根脉,不知该附在谁的身上。
他该去恨谁呢?
随后,刘瞻不知想到了什么,心中忽地冰凉凉地一悚,随后便有几分喘不上气,像是让人扼住了脖子,想要掀开车帘,让车外的凉风吹一吹自己,可手刚一碰到上面,想到一旁的张皎,又放弃了。他转回身来,弯下了腰,大口地喘息着,心口一阵阵发紧,下意识地捏紧了窗沿。
这时候,马车停了下来,下人掀开车帘,“殿下,下车吧。”
刘瞻回过神来,脱力地靠在车壁上,看着下人们小心翼翼地将张皎抬回里屋,过了一阵才缓缓起身,跳下车时,一个踉跄,险些摔在地上。一旁的家丁看他面色不好,一面上前扶住他,一面担忧道:“殿下,要不要请个太医?”
刘瞻下意识地摇摇头,却马上改口道:“对,对,快请太医来。”
他拖着两条腿,急步往张皎的住处赶去,等进到屋里,却见张皎已经醒来。刘瞻一愣,忙收拾好面色上前去,挥开旁人,坐在床边,轻声道:“阿皎……”
他唤了这一声,随后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要安慰他说“没事了”,可瞧见张皎这副模样,也难以开口,好半天才道:“你……身上很痛吧?”
他这一句问出,自己也知没有道理,想要再说些什么,却一时说不出来。
张皎身上无一处不痛,几乎疼得格格而抖,因此虽然疲累至极,几天未曾睡觉,却仍是睡不熟,即便旁人搬动他时尽量放轻了动作,他仍是第一时间便清醒了过来。这会儿躺在床上,虽然比在牢里时要好上许多,可背后也有几处伤口,被他自己这样一压,竟比在牢里时还要再痛上几分。
他没有力气翻身,即便当真翻过身去,身上其他各处也均是一样,于是便没有吭声,听了刘瞻此问,既不点头也未摇头,随后便又听他道:“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用不了多久就到,你再……你再忍耐一下。”
不想刘瞻话音刚落,水生便引着太医进了门。刘瞻一愣,不知刚刚差人去请,太医怎么会到得这么快。可随后便明白过来,是父皇将人派来的,只不知是为了张皎,还是为了他在殿上吐的那口血。
他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慌忙站起身来,给太医让出位置,自己却不走远,仍在床边站着。
太医给张皎把了把脉,又翻看了他的眼睛、舌苔。刘瞻一刻也不肯多等,忙从旁道:“如何?”
太医点点头,“有救。”说罢,掀开了张皎前襟。
刘瞻听他这般说,原本已松了一口气,可随后瞧见张皎胸前,心中既惊且怒,痛不可当,几乎站立不住,原地打了个趔趄,匆忙间扯住了床帐,却听哗啦啦一道刺耳的裂帛之声,床前的锦帐被撕下了一角。
太医愕然转头,刘瞻艰难地稳住身形,将手里的这一条锦帐扔在地上,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继续。他不忍再看,可关心张皎伤势,又无法不去瞧,几次从他身前错开眼去,又咬咬牙转回来。
天!这是一个人啊!他们怎么、他们怎么、他们怎么敢……
忽然,他只觉喉咙里蓦地一腥,可这次生生忍住了,将这股腥气重又咽了回去。水生瞧见他这副模样,知他不肯离开,于是搬了把椅子过来。刘瞻初时不愿就坐,可又看了一阵,不知不觉已瘫坐在里面。
太医替张皎料理了胸前的伤口,拿起他两手,不禁“啧啧”地叹了几声气。刘瞻再忍不住,强撑着站起身来,走出门外。
他站了不一会儿,心中始终挂念着里面,又折返回去。太医刚刚替张皎接上第二根手指,正在接第三根,刘瞻向床上瞧去,见张皎嘴唇抿起,颊侧高高鼓起来,显然正紧紧咬着牙,额头上滚下汗来,知他正痛的厉害,心里一绞,走上前去,却不知能做什么,只有替他轻轻擦了擦汗。
也不知过了多久,太医才将张皎的十根手指全都接好,去一旁坐下休息了一阵,由水生服侍着,擦了擦满头的大汗,又喝了几大口茶水。张皎脸色发白,躺在床上,仍不出声,只是一阵、一阵地抖着。刘瞻咬紧了牙,却不敢碰他身上,只是默不作声地又为他擦了擦汗。
太医歇了一阵,又回到床前,轻轻翻过张皎,露出他的脊背。几人这才知道,张皎背上竟也有这么多伤,不比胸前要少上一处。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身下的床褥已经都被血洇成了红色,太医瞧见,不禁也摇了摇头,替他清洗过伤口之后,取来药盒,却见里面的药膏已经用尽了,忙让一旁的弟子取出第二盒来。
只是为了处理张皎身上的内外伤,便足足耗去了近两个时辰,等太医开好了药、又将一应注意事项写在纸上后,已是傍晚。外面浓云密布,看来不多时就要下雨了。刘瞻亲自送走了太医,心乱如麻,像是醉酒一般摇摇晃晃地折返回来,见到床上被缠得严严实实的张皎,只觉一颗心让人揉得碎了,喉头哽住,一时说不出话来,只默默地点起了灯。
他坐在床头,低头瞧着张皎,好半天才道:“阿皎,我们两个……我们两个说说话。你要是困了,和我讲,我把灯吹了。”
张皎点点头,瞧着刘瞻嘴唇发紫,知道只有犯了心疾时才会是这种颜色,不禁微微拧起眉来,费力地开口问道:“殿下……伤口又痛了么?”
刘瞻一愣,随后摇摇头,下意识地又想去拉他的手,刚刚碰到他时忽地反应过来,忙缩了回去,强笑道:“我没事。”
先前刘瞻在殿上吐血时,张皎虽没抬头,却也隐隐知道。这会儿瞧见他面色,愈发确信他正生着病,于是劝道:“殿下去休息吧。”
他身上正发着热,刘瞻只当他烧得说了胡话,低声道:“阿皎,我哪都不去。”
张皎知道他担心自己,虽然身上很痛,却想设法安慰于他。可他本就口拙,这会儿身上又没力气,说一句话便要缓上一阵,想了一想,忽然瞧着刘瞻,对他慢慢、慢慢地露出一个笑来。
刘瞻一时怔住,随后,好像被一股大力在背后狠狠搡了一把,一颗心翻了个个,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只有两只眼睛忽地红了。他想过很多次张皎笑起来是什么模样、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第一次瞧见,可他万万没有想过,万万没有想过,会是在今天、在现在、在这间病榻上。
他心口间猛地一绞,随后痛苦地弯下腰去,半晌没有说话,额头上的青筋无声地绽出来,一下一下轻轻地跳着。忽然,他张开嘴发出一道像是呜咽、又像是低吼的声音,紧跟着一口血就落在了地上。
他不想让张皎看见,踉跄着奔去外面,刚出了房门,便又呕出一大滩血,比先前的两次加在一起还要更多。他挣扎着想要扶住廊柱,却没扶住,想把住栏杆,又跌了下去,最后想要撑住地面,可两条手臂好像不在身上。
眼前光景一阵乱晃,他最后一个瞧见的是一块青色的石砖,正迎头向着自己砸来,随后眼前一黑,就此没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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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话说早了,这章,这章……emmmm,姑且也算得上甜吧x你看,小情侣你来我往腻腻歪歪的……
-你的朋友李华是大理寺的官员,最近因为忠于职守,勤恳任事,开罪了晋王刘瞻,十分苦恼。请你用古文给晋王写一封信,对他晓以利害,让他转怒为喜,理解并表彰李华的勤恳工作,字数二百字左右(20分)
-大家看,我们阿皎会笑耶!(敲锣打鼓)五十来章头一回,昙花开的都比这个勤吧,再往后几十章也不一定能有了,速来围观!
第五十六章
张皎这次亲眼见着刘瞻吐血,又瞧着他摇摇晃晃地奔出门外,随后虽看不见,却能听见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心中一惊,想要起身,可刚一用力,随后便觉身上大痛,激灵灵地打了个颤,一霎时冒出一头冷汗,颓然跌回在床上。
“来人……”
他想要唤人,可用尽力气也发不出多大的声音,连这间屋子都传不出去。幸好先前奉了刘瞻之命在远处把守的侍卫眼尖,远远瞧见刘瞻冲出房门,摔在地上,忙上前来将他救起。张皎听见外面响起脚步声、呼喊声,便不再出言,这时才感到身上痛不可当。
他忍耐着疼痛,即便房间中没有旁人,也并不出声呻吟,一面担忧刘瞻,一面在心中盘算,估计自己的身体还有多久才能恢复如常。
先前他在影卫阁时,虽然也时常受刑,可那时狄震对他施刑是为作惩戒之用,为着以后使用之便,让人拿捏着分寸,只让他感到疼痛,并不当真损害身体。即便有所损害,也因着后续治疗及时,往往能很快恢复。
可是这次受刑,是为了逼供,因此大理寺的人施刑时没有那些顾忌,下手重了许多,只是为了保他一时不死,并未伤及内脏,但他身上的筋肉、骨骼多少都受了损伤。损及皮肉,一月便愈;损及骨骼,最多两、三个月也能完全长好;可是筋脉受伤之后,恐怕时间再久,也很难恢复如初。
张皎知道,自己活在世上,其实赤条条的,什么都没有,所能恃者只有这副身手。若他往后成了一个废人、一个身手平平的寻常人,又该如何自处?
他在疼痛当中格格地咬着牙,一股沉重的不安浓云一般漫上心头。
忽然,门口一阵响动,他微微转过头看去,见是水生进门,便问:“殿下怎么样了?”
水生捧着一只碗进得门中,把碗放在桌子上,将张皎的头垫高了几分,闻言摇摇头,“刚让人将太医追回来,殿下在金城受的伤不大好,好像是落下病根了。”
张皎虽然已有猜测,可闻言仍不免心中一沉。刘瞻身体本就不好,现在又添了一样病,简直是雪上加霜。转念想到刘瞻当日受伤也是因为自己,心里不禁钝钝地难受起来。
水生端过碗,凑在张皎嘴边,没再接着刚才的话说,“你现在身体太虚,先喝点参汤,等好点了才能喝药呢。哎,大理寺的人可真不是东西……”
他一边喂,一边小声嘟囔,先从李贞元开始,把大理寺的人上上下下数落了一遍。张皎就着他的手喝干了参汤,打断道:“殿下醒了吗?”
水生摇摇头,看着他,有几分欲言又止。他知道刘瞻这几日为了搭救张皎,几乎没有休息,这才把身体糟蹋成这个样子,甚至还吐了那么多血。他希望张皎也能知道,可是看着他躺在床上,一动也动不了的模样,忍了一忍,还是没有开口,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他见张皎虽然虚弱,却毕竟能将一碗参汤喝干,比起这几日恨不能粒米未进的殿下已强上了太多,既气他这个时候还能有这么好的胃口,又隐隐为他高兴,只要吃饭喝药不费劲,再重的伤都能恢复过来。
“你可要快点好起来啊!”他给张皎擦擦嘴,不无鼓励地道。
张皎“嗯”了一声。
“你这边没有什么事吧?”水生收拾好碗,“一会儿我找两个人照顾一下你,我去看看殿下怎么样了,不知道太医说什么了没有……”
张皎点点头,目送他离开。即使水生不说,他也知道刘瞻吐血是因为自己,心中既愧疚、又不安,可是不知该和谁讲,也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
想了一阵,他渐渐觉着昏沉起来。先前参汤还未入口时他便闻出来,汤里面加入了些安神的药材,喝下后会引人昏睡。他对这气味甚是警惕,只是因为信任刘瞻与水生,这才没有作声,照常将汤喝下。这会儿渐渐有了困意,虽然身上仍痛着,却还是难以抗拒地沉睡了过去。
却不料醒来后,睁开眼便瞧见了刘瞻。张皎吃了一惊,原本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随后刘瞻便对他微笑道:“醒了?想不想喝水?”
张皎闻言,不点头也没摇头,怔怔地问:“殿下身体无碍了么?”
刘瞻听他嗓音有些发哑,便取来旁边一直热着的水,兑成温的喂给他,“嗯,只是些小毛病,休息一阵就好了。”
张皎喝过水后,摇了摇头,闷声道:“殿下吐血了。”
刘瞻搁下杯子,“太医给看过了,说是胃血,只是看着吓人,其实无碍的,就是一时情急而已。”他说着,抬手在张皎鬓边轻抚两下,替他捋了捋头发,“阿皎,你背上痛不痛,要不要翻身?”
他说话时,张皎正仔细打量着他,见他嘴唇已经不再泛紫,可是脸色苍白,看着比先前还要更憔悴几分,额头上也磕破了一块,知他骗了自己,心中难过,于是并不做声,只是垂下眼去。
刘瞻一怔,见他竟不理睬自己,以为他身上正痛得厉害,一时噤了声。过了一阵,他才又轻声问道:“阿皎?”
他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是该陪张皎说一会儿话好,还是再给他喂些安神的药让他睡过去好。睡过去后虽然不觉着疼,可是神志总是不清楚,终究对身体有害。想了一想后,决定还是不给他喂药为好。
张皎抬眼瞧向了他,看见他满脸的关切之色,犹豫一阵,终于又劝道:“殿下去休息吧。”
刘瞻微微一笑,“怎么,才刚有点力气,就想下逐客令了?”
张皎皱眉,“殿下脸色很差。”
刘瞻一怔,随后伸手替他把眉头按平了,“非得躺在床上才是休息么?和你说说话又不累。”
张皎见劝不动他,便不再劝,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殿下这几日为了救我,很辛苦吧?”
“是啊……”刘瞻听他问起,一口应下,随后话锋一转,“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不要东想西想的。想要翻身么?我瞧你右臂受伤少些,翻到右边去,好么?”
其实张皎并不需要翻身翻得这么频繁,每天能让背上伤口稍微露出片刻便是,可刘瞻心中难受,一定要做些什么,几句话间已提了两次,若是张皎仍不答应,一会儿他恐怕还要再问下去。张皎虽然不知他这副心思,可听他又一次问起,便点了点头。
刘瞻松了一口气,小心扶着他向右侧躺过去,检查了一下他背后的伤口,看布条上不见血,这才放下心来。
他取来布巾,在水里打湿了,小心在张皎身上未受伤的地方擦了擦,可这样的地方毕竟太少,只过了片刻的功夫,他便又没有事情可做,在屋里胡乱转过两圈,最后又坐回床边。
张皎背对着他,瞧不见他面上神色,只能听见他的脚步声,隐隐感觉他似乎有些不安似的,便试探着问:“殿下?”
刘瞻忙应道:“怎么了,阿皎?想要什么?”
张皎不答,反而忽然道:“给殿下添麻烦了。”
刘瞻吃了一惊,不解他怎么忽地说出这么生分的话来,想要瞧他面色,却瞧不见,不由得暗暗拧起了眉,“谁和你说什么了?”
张皎摇摇头,低声道:“我刺伤了大将军,其实不该留在殿下身边的。”
他明白,刘瞻受伤、被削去官职,还有如今生出的这许多波澜,归根结底其实都是因为受了他的连累。当时他刺杀不成,若是就此自裁,或是从此隐姓埋名,局面绝不会是今天这般。
刘瞻一怔,随后霍地站起。他先前刚一醒来,便不顾旁人劝阻,起身来了张皎处,虽然竭力装作无事,其实病得厉害,这时起得太急,左肋又开始隐隐闷痛,不禁摇晃了两下,才扶着床沿站稳,缓了一口气道:“阿皎,你说这话,是在戳我的心啊……”
他胸中气血翻涌,心脏跳得厉害,说不出地难受,开口时声音蓦地哑了。张皎听见,不禁暗暗后悔,身子一动便要转身。刘瞻怕他摔到背上伤口,一时也顾不得别的,忙伸手扶稳了他。待扶着他躺下,才觉站立不住,颓然跌坐回了床边。
他看着张皎,面上不带一点笑意,反而显出几分伤心。张皎瞧见他这副神色,一时什么都不敢再说,想要道歉,可隐隐感到若是当真如此,刘瞻恐怕要更加难过,于是默然不语。
刘瞻忍过一阵不适,再开口时已又放柔了声音,“那些个大臣,还有大将军处,我自会给他们交代,你只管养好身体便是,其他事不须你想。”
张皎摇头,“刺杀是我一人所为,和殿下无关。殿下……”
刘瞻忽然俯身吻住他嘴,把他后面的话堵在了喉咙里面。张皎先是尝见一股药苦味儿,随后是淡淡的血腥气,微微一怔时,刘瞻已松开了他,胸口不住起伏着,好像喘得厉害。
张皎瞧见他面色几乎是肉眼可见地又惨败了下去,不禁担忧道:“殿下伤口又痛了么?”
刘瞻摆了摆手,可一头的虚汗骗不了人。他自己也觉支持不住,怕在张皎面前又吐血,或是又昏了过去,惹他担忧,便想找个由头离开,“阿皎,你再睡一会儿。我还有些别的事……晚些、晚些过来瞧你。”说着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