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谷附和着点头,他跟沈玄青去镇上的时候也见过有人卖花,三文五文都有,漂亮新鲜的就卖得贵,可他要跟着沈玄青进山,就算在山里见到很美的山花,摘了还得趁没打蔫赶山路带回来,是不如枸杞干和野澡珠划算的。
沈雁说着,心里头就活泛起来,下次娘带她去镇上卖鸭蛋鸡蛋的时候,她趁头一天就采些花儿,摘下来放一晚会蔫,那就连根挖下来,先栽在院里,到时候看看,说不定她也能卖些铜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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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灰趴在屋檐下睡觉,半个身子晒着太阳,两条细狗在后院拴着,它俩腿长牙尖,又是见过血的猎犬,眼神身形看着就跟别的狗不一样,在外面跑村里不少人都害怕。
沈玄青吃完饭没事,就坐着用小斧头劈细柴,太阳晒久热了,他挪到屋檐下的阴凉处。
陆谷从后院收了鸡蛋,到厨房放好出来,看见他在劈柴,在厨房门口顿一下,犹豫着凑了过去,蹲在地上把劈好的细柴拢好,但在抱起来之前,他抬头看向沈玄青。
“怎么?”沈玄青下意识问道。
陆谷这才忐忑开口:“能不能,明天上山,鸡鸭还在山上。”
他声音很小,嗓子听起来还有几分微颤,可见有多紧张。
昨天回来的时候把鸡鸭赶回院里,放了不少草跟谷糠让它们自去啄食,陆谷心又细,把干草窝放在背风的地方用竹筐盖了,拿木柴垫在竹筐口下,就斜着露出个口子,鸡鸭夜里睡惯了干草窝,夜里冷自己就会挤进去,如今它们也长大了些,毛茸茸挤在一块,想来也不会冻死。
但这次下山着实匆忙,让陆谷心里没个底,一两天还好,若下山久了就不放心,他自己想了好一会儿,才大着胆子来跟沈玄青商议,可卫兰香的话他不是没听到,怕沈玄青没歇好,害怕地咽了咽口水,又小心说道:“那后天再走,上山了你歇,我做饭干活。”
算起来昨天回来的,今天鸡鸭独自在山里才一天,放的草料多,后天再回去也不是不行。
沈玄青之前就知道他稀罕那些鸡鸭,见他想回去却又胆怯害怕,只得点头说道:“那就明日上去,在家里歇着也是歇着。”
闻言,陆谷心中感激无比,连声说了两个好,感激喜悦到都不知说什么了,抱起那捆细柴放进柴房里,沈玄青在干活,他也没敢歇着,坐在旁边等沈玄青劈好一些,就抱起往柴房放。
卫兰香一出房门就看他俩坐在屋檐下,一个劈柴一个抱柴,看着还真像过惯了日子的小两口,就没多打搅,说一声出门去了。
沈玄青原本还因陆谷太怕他心里不舒坦,眉头也轻皱起来,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打消这份惧怕,谁知陆谷没走,在他身旁坐着,乖顺听话,一下子就让他抛却了其他念头,星眸染上些笑意。
人一高兴,想法也有些不一样了,他暗自思量,觉着陆谷虽然还怕他,但不像从前那样只知点头说好,不敢有半分异议,今日都跟他说想早点上山,好歹敢开口了,想来是没有之前那么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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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多也就去三五天,你不愿做饭了,到三叔家蹭上一顿,我回来再给你做好的。”
纪秋月把沈尧青喊进厨房,揭开笼屉盖跟他交代馒头饼子都在里面,想吃就自己热,家里还有些米酒,熬不了米汤就煮米酒喝,有这些,饿是饿不到他的。
“成,知道了,我把剩下那条河鳝带过去,再买几块豆腐,提过去让三婶做了,这几天都过去吃。”沈尧青没把吃饭的事放在心上,提些东西过去就能蹭两三天饭,不用他自己做。
纪秋月一听也是,说道:“也行,你过去吃吧,等我回来给三婶弄筐栗子拿过去。”
早起露水还没干,太阳跟个咸蛋黄一样从东边出来,沈玄青拉着空板车,和陆谷卫兰香几人一同进了山。
这次进山人多,赶路也更热闹,连狗都有些兴奋,跑着叫着,尾巴也摇个不停。
纪秋月说话轻快,卫兰香也不是古板刻薄的,跟大儿媳过了这三年也熟悉,一路上说说笑笑,沈雁也时不时插个话,陆谷在一旁听着这份热闹,歇息的时候还跟沈雁去采山花玩,觉得连路途都变短了些。
等到了山上,一开门陆谷先去了后院,鸡鸭都好好的,就是走了两天,后院篱笆里被它们弄得有些脏,他拿了铁锨开始拾掇,把地上的粪便连土铲了堆成一堆,等下找些青药叶回来点了,好歹把味儿熏一熏,就能更干净些。
卫兰香一看院里跟厨房都收拾的利落,比沈玄青一人的时候齐整不少,就知道陆谷勤快,她脸上的笑更多了。
赶了这么久的路也饿了,她跟纪秋月先在厨房做饭。
等陆谷从后院出来,见自己在厨房帮不上忙,就到东屋扫洒,给她们铺床去了。
沈雁跟着他进来帮忙,东屋的床板挺大的,她们三人挤一挤能凑合睡下,山上冷,夜里挤一块也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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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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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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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人迹罕至的栗子林, 地上落了不少毛栗子,灰褐色松鼠从树上窜下来觅食,将栗子塞进嘴里带回窝, 给冬日储粮。不止松鼠, 老鼠田鼠也把栗子榛子等往洞里藏。
深林里这些东西还不少, 人得趁地上栗子还有赶紧捡回去,不然掉在地上不是坏了就是被它们弄回去了。
陆谷头一次来这片栗子林,见地上一层毛栗子,果然比前山多多了, 卸下竹筐就开始往里头捡,挑偏沉的捡, 里头栗子肉水足还甜, 太小太轻的没要,没一会儿筐子里就好些呢,捡着捡着, 还有熟了的毛栗子从树上掉下来,吧嗒一声落在地上。
人一来,还带了狗,松鼠田鼠早早就机警地藏起来,偶尔从树上或洞里探探头, 它们很谨慎,眼神不好的还看不见。
沈玄青倒是在树上看到一只大尾巴的松鼠, 但他不打这东西,只弯腰捡栗子, 倒是两条细犬在林子里到处嗅闻, 又或是挖挖洞,刨开土洞后能听到有老鼠吱吱几声惊叫, 却没逃开猎犬的追捕,连洞里存起来的榛子栗子都被刨了出来。
听见动静,沈玄青看狗嘴里叼着只肥田鼠,并非那偏细长惹人厌的腌€€老鼠,就不再去管细狗,回头再给它们烤了。至于田鼠洞里的东西,他们也没人去拿,地上这么多呢。
像鼠洞里的东西,一般都是没东西吃了才去掏,又或是在前山找不到栗子了,会有小孩带着狗去刨洞,反正都是要剥壳的,拿回去洗洗也不脏。
小孩嘴馋又贪玩,刨洞是乐子,至于大人,山里这些松鼠田鼠也得过冬,掏完了它们不就饿死了,如今不是荒年,不缺那一口吃的,也让它们有条活路不是。
五个人背了五个竹筐,还带了两个大麻袋,在林子里捡了半天都给装满了,这么大一片栗子林,树上还有没落下来的,这里只有他们来,捡这一次就够他们今年的了,压根儿不用操心松鼠够不够吃。
竹筐除了沈雁背上的,都是大竹筐,装满了还挺沉,还得轮换着抬麻袋,沈玄青背着竹筐扛着麻袋身上东西更沉,走一段他们就得歇歇,卫兰香她们在山里捡惯了,不觉得太稀罕,陆谷就不一样了。
他从前在陆家的时候也要跟着陆大祥他们去捡栗子,可带回去后吃到他嘴里的没多少,他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杜荷花打发他出门干活,才能到山坡上找找,村里人都去捡栗子,他能找到的就少,但好歹栗子这东西不用去烤去煮,剥开就能吃,他还是挺喜欢秋天这时候的,栗子和野果都熟了,能让他充饥饱腹,不至于饿得前胸贴后背。
所以哪怕竹筐这么沉,他心里是很高兴的,找到的越多,能吃到的也就越多。
栗子林离院落较远,他们早上出发,回去已经半下午了,在山里不能乱跑,走远晚上回不来的话会有危险,是以他们今日就只捡了栗子。
“今年天好,野栗子都这么多,今日咱们大意了,明儿去捡榛子,拉着板车过去,一齐推回来,不然这也太沉了。”院子里卫兰香卸了背上的竹筐,揉着肩膀说道。
“是呢,明天还是拉着板车去好。”纪秋月也说道,她们去年前年没捡到这么多,只满了竹筐跟一个麻袋,倒是大前年跟今年差不多。
陆谷放下竹筐后就去舀水了,好给大伙儿洗洗手上的脏黑。
待歇过吃了饭,见沈雁缓过来,他便问她去不去摘野澡珠,方才洗完手后,小篮子里只剩三颗了,离院子不算很远的地方,有棵大野澡珠树,他之前在镇上卖的那些就是从上面摘的。
他俩要出去摘野澡珠,沈玄青带上狗跟着了,留下卫兰香跟纪秋月在房中歇脚。
沈雁到底年纪小,缓过来后也不觉得腿脚疲累,摘野澡珠对她来说就是玩,自然乐意。
太阳在往西边走,但还没到傍晚,约莫一刻钟后,就到了野澡珠树底下,这树长得高大,但因分出来的分枝树干多,也挺好爬的,不说陆谷,连个头矮的沈雁两三下都上去了。
他们挑着大点的野澡珠摘,这个活轻,沈玄青没上树,就站在树底下拿篮子接他俩摘下来的,他个子高,胳膊往高一举很方便,陆谷就能跟沈雁边摘边往篮子里扔。
野澡珠圆圆的,跟果子一样,却不会红,从结出来到掉落都是绿的,掉在地上的澡珠熟透了,没法搓出能洁手洗头的白沫,所以没人会捡地上的,只从树上摘。
这棵树大,结出来的野澡珠也大,只比鹌鹑蛋小点,一个能用两天呢,所以陆谷之前卖得挺好。
今天晚了,出来只带了个篮子,摘了大半篮子他们就回去了,够他们用的就成,回头要卖再来摘。
待到第二天一早,他们又去找榛子林了,这次拉上了板车,回来的时候同样收获颇丰,除了榛子以外,还有一筐松塔子和不少菌子。
这东西不是每年都有,因为树太高,松塔又多结在树梢上,抱着树爬上去本就危险,树梢高耸,山里风稍一大更是险象环生,稍不留神掉下来,就连命都没了。
沈玄青又不是采松塔的,往年最多就是在树底下捡,山里风多,一场大风就能把熟了的松塔吹下来,不过跟栗子榛子一样,松鼠那些小兽也会捡,所以不是很多。
菌子采的挺多,他们吃不完,下山了能卖的卖,卖不了就炸菌油,老吃炒的也腻味了,换个花样做。
有陆谷他们四人在车后面推,沈玄青拉车就轻松了,平常他跟陆谷两人上山下山,陆谷人瘦力气小,一个人帮不了太大的忙,但加上卫兰香纪秋月还有沈雁就不同了。
也亏是他们这次上山来的人多,不然这么多东西,拉回家也挺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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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兰香几人连赶路带捡东西,一共在山上耽误了四天,第四天一早就收拾板车要下山了。栗子榛子给陆谷跟沈玄青留了些,就不用再跑去捡,这么多呢。
出发之前,沈玄青给三条狗喂了肉,拍拍大灰脖子,让它们先下山。
纪秋月还凑过来多说了一句,跟交代人一样让它们去找沈尧青,大灰素来聪明通人性,带着两条细犬先一步跑了,纪秋月还在院里嘀咕,说她怎么觉得大灰好像还真给听懂了。
沈玄青一般不喊沈尧青接应他,毕竟地里有活,有时沈尧青还要到镇上扛大包挣钱,不过这次上山前因他娘跟纪秋月都来了,沈尧青又想起他爹年轻时吃苦落下暗疾,就说要东西太多沉了,他到半路接应拉回去,狗认识山路跟家门,只要狗跑回去,他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白天太阳出来,往山下走的路少有野兽出没,所以没有狗也无妨,再说他们人多,赶路就没有那么害怕。
山路走了有多半,终是看见了沈尧青,三条狗也跟着他,这三条狗都是猎犬,本就耐力好善奔走,又跟沈玄青在山里跑惯了,见人上山就又跟来了,不过看它们吐着舌头吭哧的模样,沈玄青就知道回去后肯定得趴着。
“这么多。”沈尧青过来一看板车就乐了。
既在这里停下来,干脆歇息一会儿,恰好这里离河段不远,三条狗都跑去喝水了,板车上的竹筒里还有水,他们分着喝了。
“我昨天碰见大陈,说牛家庄的狗崽出月了,这几天能抱回来了。”沈尧青吃了两颗沈雁给他带下来的甜包儿,边吃边跟坐下歇脚的沈玄青说。
“我明天过去。”沈玄青说道。
之前托人在牛家庄打听到合适的狼青狗崽,价钱都说好了,他自己算着也是这几天够两个月,那只母狗他看过,品相好也聪明,那家人也挺会养狗,狗崽断奶后母狗再带几天,教教东西,就更通人性,也更好养了。
“还要养狗?”卫兰香坐在旁边问道。
沈玄青最开始养狗的时候,她见儿子给狗喂肉喂骨头,那叫一个心疼,乡下人养狗都是给狗吃剩饭剩菜,再就是烫麦麸给它们吃,还有不管的,狗就出门找食吃,少有喂这么好的,哪怕喂得是野兔肉,那也心疼啊。
沈玄青跟她说养狗是为打猎,不吃好怎么跑得动,更者山林中危险,狗养好了气势足,他带着才安心,说了一两次后卫兰香也就作罢了,但一听还要养,不免就得多问一句。
“如今两个人在山上,我带狗出去了,陆谷一人在外头转,我不放心。”沈玄青解释道,他已决定要养,无论家里其他人说什么,他都不会变卦。
卫兰香哪能不知他性子,一看神情就知道这狗崽明儿就得抱回来了,不过也是,陆谷一个人在山上也操心,养就养吧,于是点着头说:“也对。”
陆谷之前不知道他打听狗崽的事,听见自己名字还愣了一下,继而才反应过来,他没养过狗崽,所以这会儿心里没太大的感觉,转头见大灰它们喝水回来了,心想不知是什么样的狗崽。
一来人多,二来他也胆怯,就没问沈玄青。
歇了歇之后,沈尧青就往肩上套了绳绊,换他拉车了,沈玄青五人在后边推车。
“多个大青哥就是不一样,比方才轻多了。”沈雁推着车说道,连陆谷也点点头,确实更好推了。
常年干农活的汉子都有把子力气,沈尧青还时不时去镇上扛大包做工,拉板车的劲自然是有的。
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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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溪河从山里流淌出来, 所到之处润泽大地,流向不知名的远方。
远处的河面宽阔段能看见有船摇摆,离远了看小小的, 倒真像是人说的一叶扁舟, 无论人还是家禽渡河都要靠船。
稍狭窄的流段有桥可通, 这桥叫两丈桥,陆谷背了个小竹筐跟沈玄青从桥上走过。
牛家庄在清溪河对岸,离得较远,光是沿河岸往两丈桥走, 都快有三刻钟了,他们这儿的村镇大多都沿河而建, 若一直往前走不过河, 遇到岔路往西南的大道上拐,顺着大道走,丰谷镇就在前面呢, 不过等下了桥之后,按沈玄青说的,再过一个村子就到牛家庄了。
桥上桥下人流如潮,贩夫走卒挑着担子吆喝,有针头线脑刀剪杂货, 还有蜜饯果脯糖糕烧饼,挎着篮子的妇人牵了小孩, 小孩伸手闹着要吃糖葫芦,胳膊却被妇人紧抓了, 揪着往桥下赶紧走。
轿夫抬着一顶小轿从对面上了桥, 轿窗布帘从里面轻轻拨开,坐在轿子里的夫郎朝外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