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小夫郎 第59章

话匣子一旦打开就不好停下,喝口热水后,她继续道:“谷子你不知道,当年你爹走了,你大青哥都娶妻了,有一家从没见过面的远亲戚来了,竟打咱们家房屋和田地的主意,你说说,这是个什么道理,我生了两个儿子都没拦住那些黑心肝的贼人。”

“好在老大老二都大了,没叫他们得逞。”卫兰香说到这里才觉得顺了口气。

其实若放在没出嫁之前,她是说不出这些话的,因所见所识全是这样的事,但嫁给沈顺福后就渐渐变了。

沈顺福没念过书,大老粗一个,可脑袋里想的多,先是那股待人好、还能看见妇人夫郎苦处的心劲就和旁人不一样,别说打媳妇了,连骂都不曾骂过卫兰香一句,碰见那不公的事就算无能为力,也会跟卫兰香叹一句世上的姑娘双儿真是不易。

耳濡目染之下,她想的就和从前不一样了。

三天说长也不长,很快就到抬埋入土的时候。

积雪消了,雪水从屋檐流下来,像下雨一样,院子里和外面路上的雪也在消融,地面泥泞不堪。

外面哭声喊声一片,乱糟糟的,陆谷陪纪秋月坐在房里没出去,连房门都关上了。

他们这里讲究吃过晌午饭再抬灵,饭饱那些汉子也有力气,是以今天沈玄青沈尧青在张家吃的饭,白事都是素宴,冬天菜不多,席上贵一点的也就是豆腐,别的不过是菘菜萝卜,再一道野菜共四碗东西。

“阿嫂,好了,你换上。”陆谷把绣好的虎纹荷包递过去。

狮虎辟邪,卫兰香觉得红腰带还不够,让他给缝个虎纹的钱荷包,自己昨天到寺庙求了个护身符,一回来就挂到纪秋月脖子上了。

“真好看。”纪秋月接过去,恰好她的荷包旧了,是拿碎布头做的,也没绣花,这下有了新荷包满脸喜意。

他俩在房里说着话,过一会儿就听见外头沈尧青兄弟俩回来了。和老人去世不同,今日到坟里无需哭丧吹打,埋了就行。

卫兰香一早就备好火盆,见他俩回来连忙端到院门口,让跨过才能进来。

他们家有胎星,和别的人家不一样,村里人路过看见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不会嚼舌头。

跨了火盆还没完,卫兰香又让两个儿子好好洗了个手,一人给了一根新的红腰带让去换上,换好了才能见纪秋月。

这几天沈尧青因去挖新坟,夜里都没和纪秋月睡一起,给他在堂屋支了个木板床凑合了几晚。

村里人都回来了,张家亲戚也不例外。

卫兰香收拾好两个儿子后就到全子家去了,没多久,隔壁传来吵嚷声,她听见心里提起又落下,果然,真如她所想,这些人没安好心。

幸好林忠才在张家,有他在,就算外村的人多少也得给个面子,不敢随意在张家搜刮抢夺。可就算他在这里,张正子无后,张家的亲戚同宗来分家产也无可奈何,世道就是这样。

老张氏这几日哭得晕死过去好几回,唯一的儿子没了,是生生挖了她的心肝,加上右腿折了,短短几日就苍老了许多。

这会儿李婉云被许多人围着,说要同她商议房产田地怎么分,她一个弱女子哪里见过这阵仗,若不是娘家人陪着,早吓得让人拿捏住了。

院子里吵吵嚷嚷,都逼到这份上了,李家怒骂张家亲戚不做人,寡妇也欺负,老张氏的娘家也来了人,平日里再如何,这会儿也要帮老张氏说道说道。

他们一说,张家亲戚就拿无后来说事,两方边说边骂,还有人说若不分家产也好,李婉云定要从张正子的侄儿里过继一个,好不让张家的家产落到他李家这些外人手中,否则就是私吞家业,他李家也别想做人。

要埋张正子的时候老张氏直接晕过去,被抬进房里睡下了,埋完回来后,竟无一人想起她,还是她听到吵闹声才醒过来。

她腿虽折了,神情也萎靡,可侧耳一听那些人竟不顾她死活,要把她的房子田地分走,心中腾一下燃起怒意,好啊,一个个的,都把她老太婆当死人,立即就在房里呼喝大叫起来。

林忠才被这群人吵得头疼,听见房里老张氏的叫骂,连忙让人把她抬了出来。

老张氏儿子没了,多年不往来的亲戚相逼威胁,心中苦楚不已,落下泪来,但嘴上没饶人,边骂边哭诉,嚎叫个不停。

张家二房媳妇是她帮着娶的,她平常老在村里念叨这个,是以张家二房就算心想他们和大房最亲近有些蠢蠢欲动,这会儿也不敢出头抢夺家业,村里人可都在门口和四邻听着呢,哪怕老张氏人不行,他们若欺负年纪这么大的寡嫂,也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和卫兰香想的差不多,老张氏一出来,林忠才便拿“孝”之一字压住了张家亲戚。

虽然张正子和沈玄青一个年纪,但老张氏比卫兰香年纪大了近十岁,她儿子没了还有儿媳代尽孝,世上只有寡妇被赶走被分家产,哪有丧子的老娘被赶出家门的,这不是造孽吗。

至于过继的事,老张氏这会儿谁都不信,自然不肯,边哭边骂,让人帮她把院里的亲戚都打走,自己还捡起地上泥块土块扔过去,又朝那些面目可憎的人啐去。

她头发花白又断了腿,坐在那里抓的满手是泥,谁瞧着都觉得有些疯癫状,在门口观望的清溪村人有心软的,还直叹可怜。

房契地契只有老张氏知道在哪里,她不说,这大白天的,别人也不敢明抢,吵闹半天后见一时半会儿分不了,张家亲戚就各自先回去了。

一通闹剧暂且落下,卫兰香在全子家听了个明明白白,心里直叹气,和全子娘两个人坐一起,嘴里也不住哀叹,这小张氏的命真是太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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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雪消融从屋檐流下来,但因太冷冻成了冰溜子,沈玄青身量最高,连竹竿都不用,站在屋檐下一伸手,就把冰溜子掰了下来。

冰溜子太尖,万一砸下来,伤着别人还好,要是伤到纪秋月就遭了。他娘既这么说了,他就照着做,省得一直念叨。

屋檐下这一排冰溜子不少,陆谷见状也来帮忙,他踮起脚也够不到,就找了根木棍,只要能把尖头那一段打掉就好。

“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陆谷边敲冰溜子边说,这几天沈玄青给张家帮忙,饭都是在那边吃的。

沈玄青一见夫郎站在自己身边就笑了,又被问想吃什么,笑意更甚,说道:“我去孟大岳那里买点肉,晚上让娘给咱们汆丸子吃。”

这几天吃的是全素宴,没有荤腥,他不免有些馋肉,因素宴上的素汤做得好,让他想起肉丸子汤。

“行,我等下就把大葱姜末切好,再炒碗萝卜煎几个包子。”陆谷转头一看他笑了,眉眼也弯起来,笑意浅浅甜甜。

沈雁听见要汆丸子,编竹篮的手停下来,坐在堂屋就朝外喊:“二青哥,真的?”

沈玄青被她馋样逗笑,说道:“自然是真的,我何时哄骗过你?”

“那你去买,剁肉费工夫呢,我和谷子哥哥来敲。”沈雁十分殷勤,找了个长木棍也来了。

她说得确实不错,肉泥要剁细了汆出来的丸子才好吃,沈玄青笑着轻拽一下她小辫儿,说她这么馋也不知是像谁。

沈雁经常被沈尧青揪小辫子,这会儿连二哥哥都欺负她,一下子急了,就喊陆谷给她撑腰:“谷子哥哥,你看他。”

要是纪秋月和沈尧青的话,纪秋月早一巴掌打到后脑勺了,可陆谷是没这个胆气的,再说沈玄青比他高多了,就更不敢乱伸手去打。

因沈雁的话,他下意识看向沈玄青,还没说话呢,就见高大的汉子讪讪收回手,挠着头有些局促,像是怕他打过去,说要去买肉就连忙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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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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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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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玄青匆匆出门, 连陆谷都看出他的心虚,更别说沈雁了。

她是家里最小的,上头两个哥哥待她确实好, 但有时候连过了二十岁的沈尧青都会取笑捉弄她, 沈玄青也不例外, 辫子被揪疼她又打不过两个哥哥,只能找人帮忙。

以前纪秋月能制住沈尧青,这下好了,也有人能制住沈玄青了, 她的高兴显而易见,转头对陆谷说:“谷子哥哥, 以后你可得多帮我, 二哥哥太讨嫌了。”

沈玄青心虚溜出门后,陆谷其实有点蒙蒙的,听到她的话下意识点头。

见他答应, 沈雁嘿嘿笑两声,更高兴了,心道以后二青哥可别想再欺负她。

陆谷没太想明白沈玄青的反应,也不知以后该怎么帮沈雁,纪秋月打沈尧青他见过, 难不成,要这么帮?

又一块冰溜子被敲下, 硬邦邦掉落在地碎成好几截,狗崽想凑过来, 怕它被冰溜子砸到, 陆谷连忙赶走了它,一打岔连刚才想什么都忘了。

等沈玄青买肉回来, 卫兰香陆谷还有沈雁就进了厨房。

家里人多,一人弄一碗滚烫热乎的肉丸子汤才吃得爽快,肯定得用大锅煮。

卫兰香汆出来的肉丸子大小均匀,手上还特别快,陆谷没做过这个,跟着学了几下,因要炒萝卜煎包子,弄了几个丸子后就到外面炒菜去了。

沈雁烧水添柴,顺便也跟卫兰香学了学。

飘香的肉丸子煮好后,陆谷的菜和包子都已经端上桌了。

每人碗里都有十个肉丸子,肉馅剁的细,丸子一口咬下去很是松嫩,肉汤鲜又香,就算没有小葱或是绿叶碎来点衬,也足够美味了。

卫兰香喝口热汤只觉浑身舒坦,见家里人都吃得香,她就笑了,说道:“锅里还有,吃完再去舀,今儿弄得多,一顿肯定吃不完,明天切些萝卜块放进去,吃了也好呢。”

沈玄青买的肉多,他兄弟俩吃肉的胃口大,是以卫兰香煮了一大锅,自家人吃饭她还是舍得的。

热汤热菜热包子,在冬天的傍晚吃起来暖意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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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了,晒干了地面,避风处的墙根下,卫兰香和纪秋月搬了椅子晒太阳,纳鞋底缝补衣裳,总是有活要干,闲不下来。

没一会儿周香君带着沈玉过来串门,乡下妇人在冬天就是做针线活,也最爱这种太阳天,晒着暖洋洋的,手上不冷。

一般这种好天气,村头会有不少妇人夫郎聚一块儿闲话说笑,往年卫兰香也爱去,过冬没别的地方去,可不就爱凑凑热闹。

今年是因着纪秋月有身孕,村头人太多,还有小孩乱跑乱撞,就没过去,在家里安心晒暖也是一样的。

沈玉平的亲事至今还未商议好,周香君不免就多叹了几句,正说话间,全子夫郎抱着娃儿也过来串门子了。

陆谷之前不常在家里,和全子夫郎不是很熟,但卫兰香不一样,见着胖乎乎的娃儿就喜得抱过来,逗着玩了好一会儿,连纪秋月都喜爱的不得了。

沈雁过来逗了一下胖娃娃,见陆谷拿了锄头连忙起身,说道:“谷子哥哥,我也去。”

她转头对周香君和全子夫郎又说道:“三阿嬷,真哥哥,我先出门了。”

“去吧,留神些。”卫兰香叮嘱了她一句,跟着沈玄青也放心,就没多管,和周香君继续往下说。

沈玄青把陆谷手里的锄头放进自己背上竹筐里,今儿天好,沈尧青也背着家伙事一起上山挖冬笋,还带了柴刀麻绳,顺便砍些柴,他打算过几天柴火积多一些,用板车拉到镇上去卖,多少是个进项,冬天柴火卖得都好。

竹林离得较远,家里四条狗全都带上了。

挖冬笋是个力气活,不是那么容易的,找地下的笋子也得有经验,沈雁年纪小,竹林远来得少,陆谷以前倒是挖过,一来就找裂缝和鼓起来的土包,哪怕不如沈尧青经验足,也让他挖到了竹鞭,顺着竹鞭的走势往下找,还真掘到了三个冬笋。

冬笋藏在地下,要看仔细了,时不时还得用手刨刨,不然一锄头下去挖断竹鞭或是伤到笋子都不好。

沈雁跟着沈尧青在不远处挖,陆谷把三个冬笋扔进竹筐,又用锄头把挖出来的土重新推回去,见一旁沈玄青也挖到了,就提上竹筐过去帮忙。

见他过来,沈玄青没让他动手,还笑道:“回去炒腊肉吃,笋子炖鸡也好吃。”

入冬到现在,家里肉几乎没断过,天天都有,陆谷再没有饿过肚子,虽没长多少肉,可脸色红润,比以前不知好了多少。

说完,沈玄青弯腰把掘出来的笋子丢进竹筐,又转头问他:“簪子怎么不戴?”

陆谷老实答道:“干活怕掉了。”

簪发和包发不一样,乡下的双儿常常用布巾缠住头发,无论做什么话都不怕松了,发簪陆谷没用惯,万一丢了岂不是罪过,就算掉在地上也心疼呢,簪子就一直收在房里。

沈玄青一顿,确是这个理了,便点头应道:“也是。”

狗崽和大狗在竹林里到处嗅闻刨洞,合力抓到了两只大竹鼠,咬死的竹鼠被大狗叼在嘴里,它汪汪直叫,咬住竹鼠腿想争夺,大灰叼着猎物喉间发出低吼,到底是头狗,威势在那里,狗崽没一会儿就消停了。

大狗抓到猎物就朝沈玄青跑来,邀功是必然的。

沈玄青拍拍三条大狗脑袋算是嘉奖,这两只竹鼠等回去再烤给它们吃。

至于狗崽,有陆谷又是摸头又是给顺毛的,高兴的不得了,还嘤嘤叫着拿脑袋去蹭陆谷手,压根就没空理会别人。它是陆谷一手带大的,自然更亲近些。

“谷子哥哥,你挖多少了,我挖了六个。”沈雁锄头挥累了,抬头一看陆谷在逗狗,因自己挖了这么多忍不住想比比,她掘出来的冬笋比大青哥都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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