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进林子高声呼唤,却没听到任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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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谷坐在门槛上等待,一直望着沈玄青离开的方向,大黑站在旁边时不时打转,像是知道他情绪不高,连摇尾巴都是沉闷地摆动一两下。
太阳渐渐爬高,他走神发愣,一会儿觉得等待难熬,一会儿抬头看看,被阳光刺的眯起眼睛,这才发现快到晌午了。
昨天晚饭草草扒拉了几口,到这会儿了,他方才觉出胃中饥饿,便起身到厨房摸了两个白面馒头,扔给大黑一个,他坐在泥炉前边烧水边啃。
家里今年打的麦子多,这回上来带了不少新面,能天天吃到白馒头。
这一等便是大半天,太阳朝西边移了,陆谷坐在门槛上越发不安,沈玄青一直不回来,是不是没找到乖仔,还是说,乖仔真的出事了?
有的时候,身旁没个宽解的人在,一个人会越想越害怕,脑子里什么坏事糟糕事都会浮现,他脸色都白起来,也坐不住了,要不是沈玄青走之前跟他说在这里等,恐怕已经带大黑出门了。
陆谷不傻,冲动让他想自己去找沈玄青,可他也知道山里危险,凭他这点微末的本事,连猎兔子都不会,就算带上大黑也是无济于事,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日头渐渐往西边坠,再有一个时辰天就黑了,陆谷一颗心似乎也在往下坠,他怕乖仔出事,也怕沈玄青出事,满心都是惶恐。
心口处又酸又紧,直叫他喘不过气,只能用力攥住裤管,想哭哭不出来,那种难受几乎要将他淹没。
差点绝望之际,趴在他脚边的大黑忽然一抬头,耳朵都支棱了一下,冲着远处叫两声,爬起来就往那边跑。
陆谷脚下比想法还快,跟在大黑后面一同跑,家里的狗都聪明,只要是他们自家人回来,都会跑出去迎接,大黑这反应,一看就是沈玄青回来了。
“汪!”
熟悉的狗叫声从远处响起,他脚步顿住,眼泪不知不觉淌出来,养了这么久,他当然能分清乖仔的声音。
“乖仔!”他喊一声,擦擦眼泪急急跑了两步,就看到乖仔出现在低处的缓坡上,一看见他就越发兴奋,跑得更快了。
扑到跟前的狼青犬尾巴摇的飞快,几乎都能看见残影了,乖仔屁股都在扭,喉间发出嘤嘤呜呜的动静,它甚至人立起来,前爪搭在陆谷肚子上,被摸的耳朵都朝后,还直舔陆谷脸颊和摸它的手。
陆谷这回没嫌弃它舔上来,边哭边揉毛茸茸的狗头,等看见后面沈玄青和大灰走过来后,这才让乖仔下去。
一晚没见,乖仔也很是想他,不断蹭他腿,尾巴摇的就没停过。
“你没事。”陆谷鼻音很重,听起来闷闷的。
“没事。”沈玄青露出个笑,身上头上都是脏灰,但丝毫不影响他笑容的灿烂,弯腰拍拍大灰脑袋,说:“这回多亏了大灰,是它找到了乖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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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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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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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灰找到的?”
陆谷眼神惊奇, 说着就去揉揉大灰狗头,比起狗崽尾巴兴奋地摇个不停,大灰只在他手心里蹭了蹭脑袋, 但身后毛茸茸的尾巴也在不断摆动, 足以显示它的高兴。
“嗯。”沈玄青点头, 天色不早了,他率先往上走,说道:“晌午我又渴又累,在溪边歇息啃干粮, 大灰自己跑了,喊都喊不住, 只能任它去, 我跟在后面边走边喊它和乖仔名字,好让它能听到声音,知道我在哪里。”
“狗鼻子都灵, 又跑得快,我也不知道大灰上哪里找到的,只听到很远的地方它和乖仔一起叫,我怕迷了方向,就站在原地喊它俩名字等待。”
回到院子后, 陆谷给饿了一天的乖仔掰了两个馒头,它吃得狼吞虎咽, 一点都没嫌弃不是肉,大灰也在吃馒头喝水。
见沈玄青头发和衣裳都脏了, 他说道:“你先洗手, 我去做饭,等会儿吃完了烧水洗洗头发。”
“嗯。”沈玄青开口道:“我去带大黑把竹筐捡回来, 昨天活捉了两只山鸡和一只笨山雀,不知道还在不在。”
陆谷进厨房忙去了,昨天下午切的水芹没炒,水缕菜面蒸的多,还剩了两碗,热一热就能吃,他把水盆里泡的笋子全捞上来切成丝,乖仔和沈玄青都回来了,昨天晚上没好好吃,今天就得多炒点菜。
林子里,沈玄青和大黑找到了竹筐,里面柴刀还在,被绑了脚的山鸡在离竹筐不远的地方,两只都没死,至于那只受了伤的笨山雀,不用他去找,大黑顺着地上点点血迹在半里开外的草丛里找到了。
笨山雀体型比山鸡大,不会飞但爪子和鸟喙都异常锋利,他昨天抓的时候用了羽箭,射中翅膀伤到了,一晚上过去,笨山雀被缠住鸟嘴没办法发出叫声,逃跑时翅膀乱动,血流了很多,已经气绝了。
他拎起笨山雀往大竹筐里一塞,心道回去刚好杀了,给乖仔它们吃。
也是因这里离院子不远了,十几年前老猎户和一些同行为挣钱,联起手在山里大肆围猎追捕,将野兽逼退到更深的山里,不然这几只猎物恐怕昨天夜里就被吃了。
比起早上的愁云罩顶,吃饭时陆谷和沈玄青脸上都有了笑意。
太阳还没落下山,回到家的乖仔趴在地上,用两只前爪抱着一大块山雀肉啃,大灰和大黑同样如此,不过没有它懒,那两只都是站着吃。
一缕青烟飘起,陆谷和沈玄青在厨房烧洗澡水。
沈玄青往灶底添柴,说道:“明天歇歇,后天我送你回家。”
陆谷愣一下,没说话只看向他。
他轻叹一声,开口:“山里野兽多,尤其夏天,比往常更爱乱跑,不说虎熊,野猪性情凶猛,还是在家待着好些。”
“那我回去了,你吃饭怎么办?”陆谷皱起眉头。
沈玄青笑一下,说:“我又不是什么饭都不会做,从前在山上也没饿死,这你不用操心。”
“如今家里已养起兔子,我送你下山后不急着上来,在前山也能打到兔子,费几天功夫,再弄上十对种兔,你在家打草喂养,我上山后就不用再抓这些小东西,俭省出精力,捡着鹿啊羊啊的打,不说鹿了,光一头羊最少也能卖个一两银子,比卖兔子山鸡要多挣钱。”
“只打大猎物的话,只要打到就拖下山去卖,就算一个月只卖一头羊,也有一两银子的进账,如此,在山上待的时候也短,估计住几天就能下去,回家后不还是吃你做的饭。”
沈玄青说着,还笑道:“前两年我刚出师,技艺不够纯熟时都能打到羊,不过那是因为运气好,今年上山运气差点,家里又忙,只打到一头黑蹄羊,后头只要我不分心神打别的东西,追着踪迹寻过去,一定能猎到。”
闻言,认真听他说话的陆谷重重点头,对沈玄青的本事他一直都坚信不疑。
“若你下山了,也不用我再操心,大白要在家里看家,我把乖仔带上来,手里有三只猎犬,就更把稳。”沈玄青又说道:“家里地多禽畜也多,阿嫂有身孕,只有娘和大哥料理照顾,每天都有的忙,你回去了能帮忙,我一个月有十几天在家里,分一分活儿,就不会那么累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陆谷不得不点头同意,只是和沈玄青在一起待惯了,他心里有点闷,眉头尚未舒展。
见状,沈玄青抓起他的手握紧,笑着说:“你在山下,我肯定得赶着回去。”
这话让陆谷一下子红了耳朵,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在这样亲昵旖旎的玩笑话中,终是重展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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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沈玄青没有外出打猎,院门被野猪撞得有些松动,他左敲右钉拾掇好,又刨木头重新做了个长门闩。
院门其实可以插三道门闩,陆谷那时候太慌张,况且野猪撞得急,只能想到去搬顶门的长树干,没来得及把另外两道门闩插上。
陆谷帮不上这些忙,打了水在院里洗沈玄青换下的衣裳。
他坐在小板凳上搓洗,听着沈玄青刨木头的动静,看向前院的菜地,他一走,沈玄青一个月在山上也住不了几天,不知道菜会不会干死,他想着就和沈玄青说了。
沈玄青开口道:“干了也不打紧,在外面挖些野菜吃就好,再说还有后院的丝瓜和冬瓜,蔓都那么长了,不用管,再有两个月,靠天下雨估计也能结出来几个。”
“有些东西不必太过惦记,你回家去了,和娘她们吃好喝好就成,家里种的菜不少,把那些打理好就行了。”
他这么一说,陆谷心中宽解了几分,脸上露出个浅笑,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平静的一天过去,被野猪追赶的极度恐惧在沈玄青回来后有了安心感,只有出门看到地上的痕迹,才能想起当时的惊险。
打包袱时,沈玄青在旁边帮忙,把他所有衣裳都放进去,不打算让他再上来了。
锁好院门,陆谷心中有几分说不上来的感慨,看一眼面前的院落,才转身和沈玄青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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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陆谷在山上的遭遇,卫兰香惊恐地睁大眼睛,嘴里嗬呀、哎呦的直叫唤,末了拍拍胸脯顺心口,说道:“得亏没事,以后啊,可别上去了。”
乖仔在院子里玩蹴鞠球,卫兰香看着它又说:“你和二青常说它聪明,怪道是呢,可真机灵,知道护主,当真是条好狗。”
从前她老觉得给狗吃太多肉实在心疼,这会子一看乖仔毛顺壮实,长得威风,连大野猪都不怕,就觉得肉没白吃,以后也得照这样养才好呢。
“谷子哥哥,那以后你就在家里了?”沈雁在旁边问道。
“嗯,以后不上去了。”陆谷答道,但又补了一句:“我也不知,说不定你二青哥太忙,没工夫做饭,我跟上去做几天饭也是行的。”
野猪带来的阴影让他惧怕,但在山上住了许久,也知道那天只是偶然,平常院子周围两三里以内是没有大野兽的。
“在家里也好,我做针线有伴了,咱俩也能一起打草放鸭子。”沈雁是高兴的。
近来纪秋月肚子大了,不好陪她去河边,沈尧青和卫兰香又要忙新宅子和地里的活,早上放鸭子的时候她只能带上大白,在河边碰到村里人也说不了几句话,多数都是她自己待着。
“嗯,咱俩一起。”陆谷笑着答应。
沈玄青在家里住了七八天,天天带着三只狗进山活捉兔子,这里比深山的兔子能少些,但找一找也能打到,还真凑齐了十对种兔,至于多出来的几只,因不够壮实他没看上,关在老宅子后院的窝里暂时养起来,家里人想吃了再宰杀。
这天一早,他收拾好东西,走到门口说道:“行了,回去吧,不用跟着,我过几天就下来。”
“嗯。”陆谷点点头,站在院门前看着他走上缓坡,乖仔回头冲着他叫几声,像是有些不舍,他这才转身回去。
在家忙是忙,但比山上安宁多了,村里人也多,不必太过担心会有野兽袭击。
陆谷并不知道,上山后的沈玄青没有去找鹿和羊的踪迹,他从柴房角落的缝隙里翻出用布包裹的东西,打开后里面赫然是三根比寻常羽箭箭头要大的精铁重箭头,只三根就沉甸甸的。
指腹在箭头尖上轻轻一触,许久没用依旧尖利,这是老猎户当年给他的,重箭头杀伤力强,好对付野猪这种皮糙肉厚的东西。
沈玄青花了一整天做箭杆和箭羽,待拉弓试过好几遍后才满意,这样的准备还不够,他带着狗在山里找了半日的麻毒草,碾碎捣出小半碗汁水,将其中一支箭头浸在里面。
一夜浸泡,麻毒汁将箭头染得黑深,他用布严严实实裹住两只手掌,才敢用布条擦拭箭头,待擦干之后,箭头在太阳底下映出诡异黑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的。
麻毒草汁液沾到哪里哪里就麻痹,四五天才能消退,不是致命的毒ll药,但药性猛烈。
即便有重箭头在手,几百斤的公野猪若不能一击毙命,伤痛会让它们发狂,凶性大发之下就红了眼,他和狗都有危险,而且野猪是记仇的东西,那头公野猪一看就不小,若真的记仇,日后趁他不备来袭,是极其危险的,不如他先下手为强。
虽说过去快十天了,那头公野猪指不定游荡到了哪里,但既然它一路觅食到这里,附近没有别的公野猪,极大的可能会将这里圈成它的地盘,只要耐下性子去找,总会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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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03 19:06:47~2022-03-04 20:57: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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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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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 蝉鸣不歇,太阳从树叶缝隙中投进密林子,沈玄青极为小心地爬上一棵高树, 他屏息凝神, 行动之间发出的声音十分轻微。
长弓和箭筒背于背上, 长刀和麻绳藏在一堆树枝草丛之中,他爬的很高,身影掩映在树叶之中,找好栖身的结实枝干后, 连抱树干都不用,坐在上面一动不动, 唯有风吹来时才能瞥见衣衫微摆。
中午太阳大, 野猪躲进了密林子里,他带着狗找了整整两天,今日在东南边才发现了这头公野猪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