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他点头,卫兰香喜不自胜,对着人群说道:“这下行了。”
案板上切肉最方便,他们把两个大木盆两个小木盆都抬进去,案板方才纪秋月都腾出来了,没有别的东西。
沈玄青用大铁钩勾住大木盆里的肉,拎起来往案板上摔放,不必他问,头一个挤进厨房的林金虎媳妇急急开口道:“给我割两斤。”
在别处买肉二十文才一斤,今天二十文钱两斤,趁着便宜多吃一点才好呢。
卫兰香一早就从房里拿了秤出来,待陆谷用长针和麻线将那一吊肉穿好,她接过挂在秤钩上,量过后对一起看秤的林金虎媳妇说道:“多了二两,看秤杆这么高。”
“多就多了。”沈玄青开口道,又看向厨房门口的人群,挤在前头的连忙说自己要多少。
他下手挺准的,多个一二两也无甚大碍,卫兰香只好听他的,没多收那一二两的钱。
厨房和院子热热闹闹的,沈尧青在门外砍猪头,猪耳已割下来了,他收起来没卖,打算自己洗干净卤一个,凉拌个脆脆的耳丝吃,下酒很不错呢。
在家卖猪肉对陆谷来说是新鲜的,往常只有他们去孟大岳家或是镇上肉铺买,还没自己做过这个生意。
他们清溪村人不多,四十来户的样子,富些人家买的多,其他大都是买二三斤的样子,太穷的只在门前看一看,根本买不起,将近两百斤肉自然卖不完,好在这么便宜的野猪肉,几个邻村听说了,都将信将疑过来买,一整天人进人出,还挺忙碌。
因沈玄青放出话去,说半斤肉也卖,到下午陆谷正在小案墩上切菜,就看见陈冬冬进了门。
“冬哥儿。”他笑一下说道。
“谷子,我来买肉。”陈冬冬看一眼围过来闻他的乖仔,知道不会咬人就继续往里走,他手里攥了五个铜板,抿一下唇不好意思道:“五文的。”
“好,我喊二青给你割。”陆谷放下菜刀,对后面堂屋喊一声,先进厨房把盖在肉上的干净麻布掀开。
听陈冬冬说要半斤肉,沈玄青并无任何瞧不起的意思,跟何志关系不错,下刀时特意多割了点,多出三两来,他没言语,陆谷也就没说话,笑着用麻绳把肉穿好,好拎着麻绳提回去。
秤杆上多出来的三两陈冬冬看得分明,接肉时很犹豫,眼神也是忐忑的,生怕回去后何志心里难受,觉得多占别人便宜。
见他如此,沈玄青大概知道何志那个闷犟的秉性,开口道:“你回去和志子说,卖了一天,肉太多没卖完,过一两日腐坏臭掉还得扔,再说这又不多,改明儿我还要找他喝酒去,到时让他把下酒菜给我备好。”
“嗯,我跟他说。”陈冬冬老实巴交的,因沈玄青是个汉子,他不敢多说话,只点头示意自己记下了,随后和陆谷说一声,就提着肉回家去了。
沈玄青用麻布把肉盖好,今年把禽畜挪到新宅子那边,家里蝇子明显少了,比往年干净许多。
蝇子能闻见肉味,幸而有麻布挡着,只能搁着布落下,赶是赶不完的。
野猪头让黄振川几人买走了,剩下一对猪耳朵还有猪牙,回头把猪耳、心肝肚肺还有腰子等一起卤好,切了就能凉拌着吃,夏天最是爽口。
肠子卫兰香也没舍得扔,在水里浸上一两个时辰,回头搓洗干净了用辣子炒。
前几年她回娘家时得了那边一个老亲戚的卤料方子,就是家里料不齐全,还得到镇上去买,早两年她试过一次卤猪肉,味道还不错,后来家里出事了,再没做过这些大荤,这回兴头很高,下午买肉的人少就带着沈雁跑到镇上买卤料,到这会儿还没回来。
乖仔在院里啃骨头,肉已经给它吃过了,惦记它打野猪的功劳,沈玄青给喂了不少呢。
陆谷又出来切菜,晌午饭是卫兰香做的,辣炖野猪肉很是不错,料用得多又重,将公野猪肉里的膻味都遮了过去,这晚上就得吃清淡些,炒两个素菜。
沈玄青从厨房出来说道:“今日还行,卖出去的猪头是七十六文,肉和肋子脊骨这些一共是八百六十三文,娘去镇上买卤料我把那七十六文给了她,肉的钱留着。”
“连送亲戚带卖,大概出去了一百斤,余下的肉我估摸着还有个一百斤左右,村里人少,干脆我和大哥拉板车到别村去叫卖,天热肉不好放,能卖多少是多少。”
陆谷点着头答应:“嗯,我等娘回来再炒菜,你和大哥也记着赶饭时回来。”
沈玄青笑道:“我知道了。”
他说完就喊沈尧青,兄弟俩合力把大木盆抬上板车,搬了剁肉墩子上去,带着秤和长针麻绳出门去叫卖。
他俩一路高声吆喝,为挣钱奔波忙碌,丝毫不觉疲累,五个十个的铜板一笔笔收着,两人脸上都有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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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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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走之前陆谷叮嘱过, 让赶着晚饭时回来,但为多卖些猪肉出去,沈玄青和沈尧青一直到夜幕降临才推着板车回来。
饭菜闷在锅里尚有一丝余温, 如今是夏天, 连热热都不用, 他俩洗手时陆谷就给端上饭桌。
“一直卖到王李村那边,正好得了五百八十枚铜板,将近六十斤肉卖了出去。”沈尧青甚是高兴,端起碗往嘴里扒拉米饭, 边吃还边和纪秋月分享喜悦。
就算钱都在沈玄青手里也不减半分,自家人挣钱当然是高兴的, 更何况这猪肉他们吃了不少呢, 后面还能再吃几天。
卖肉的时候别人一听这么便宜,不少都有疑虑,他俩就将麻毒草的事说了, 还割下一小块生肉当着人家面嚼吃,好叫别人放心。
这肉用善草水洗过,是没问题的,再者麻毒草并无别的毒性,这人尽皆知, 加上附近几个村的地痞无赖挨过揍后都不敢轻易招惹沈玄青,寻常人家大多是正经人, 哪有那么多诡计陷害,有肉吃就不错了, 也就不用怕出什么讹诈的事。
堂屋点上了油灯, 原本睡下的卫兰香披着衣裳出来,乡下人大多都舍不得点灯, 天一黑做不了活基本就歇下了。
她闻言笑道:“我今儿将卤料买好了,明天起早上锅卤,你不是留了一对猪耳朵,到时把院里的香葱拔两根,将猪耳凉拌了,再给你弟兄俩炒盘花生米,买坛好酒喝上两盅解解馋。”
“不是还有肝子,切上几片。”沈尧青笑道。
“好好,都给你切。”卫兰香笑着瞪他一眼,又道:“夜里少吃些,省得积食了,吃个七八分就行,垫一垫,实在饿了,明天一早起来吃。”
沈尧青正嚼饭,沈玄青便答道:“知道了娘。”
卫兰香这才回房。
陆谷提着茶壶过来给他俩都倒上水,吃的是干米饭,怕噎着,如今日子好了,见天儿吃白米饭都不成问题,这可比稀米汤管饱多了。
待有了几分饱意后,沈玄青说道:“余下的肉差不多有个四十斤,咱们留上二十斤晒肉干,明日我去趟舅舅家,大哥要不送些去纪世叔家。”
纪世叔说的正是纪秋月娘家父亲,沈尧青哪有不点头的,这下纪秋月越发高兴。
碗筷轻碰撞响,烛火随夜风微摆。
吃完后陆谷端了烛台去厨房洗碗,沈玄青舀了水在院里洗漱。
撩水泼到脸上搓洗一阵,暑气消散后只觉舒坦,没多久,泥炉上陶罐里的水咕嘟咕嘟滚开。
只有两个人的碗筷,陆谷很快洗完,还给沈玄青添好了洗脚水。
月色怡人,沈玄青坐在院里洗脚,外面用不上灯,陆谷端上烛台先回房,桌上放了一堆铜板,瞧着就叫人心喜。
等沈玄青进来后,他已把串钱的麻绳备好,只等一起数了。
在家里卖了八百六十三文,下午沈玄青出门卖肉后,村里多数人都买过了,再没来主顾,加上那五百八十文,今天一共得了一千四百四十三文,也就是一两四钱多。
“运气好,今儿一天就卖完了,余下都是咱们自己吃的。”沈玄青边笑边将二十枚铜板穿成一小串,方便出门买东西。
至于一千文的大盘钱,则由陆谷边数边穿,因数钱的缘故,陆谷没法儿分心回答他的话,他笑笑没多打搅。
这回卖猪肉还是赚的,野猪不用他们费心费草养,相当于白赚了一两四钱。
在屠户手里,一头现宰的活猪能卖到三两银子左右,价钱比不上他在山里猎的羊和鹿,但胜在稳,养上一窝猪来年就能宰,一个月杀一头都能赚二三两,在乡下属实是富户了。
说起来他上次打野猪还是去年夏天,那回抓到的是头雌猪,当时运气好,碰到的雌猪没有猪仔,不像带猪仔的雌猪那样凶猛好攻击。
即便这样,还是猪被堵截围困掉进陷阱里,才被他找着机会砍死了,没有费太大的神。
野物从来都不是好猎的,不过每次下山卖到钱后,数着铜板就觉得值。
陆谷将一贯钱穿好,一千文沉甸甸的,所有钱都收好后,他觉着手上油腻,又和沈玄青出去洗手。
等两人吹灭烛火躺下之后,夜色已浓了。
陆谷躺在床上没有立即闭眼,方才数钱的欢快还停留在他心中和脸上,无论银钱还是铜钱,都是好的。
他翻个身侧躺着,说道:“这几天攒下的鸡蛋还没卖,明天用大碗蒸,你也分着吃一些,大青哥前两日打了新的香油回来。”
闻言,沈玄青也翻过来,两人面对面低声说了一会儿话,夏天热没有抱在一起,说着说着就进了黑甜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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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越好,连早食都变得丰盛,一大清早陆谷就拿大碗蒸了鸡蛋羹,淋上香油那叫一个喷香,他用饭碗分了,纪秋月碗里的鸡蛋羹多点。
以前吃早食都是蹲在站在院子里,如今多是坐在饭桌前。
他还热了白面馒头,捞了半块咸菜疙瘩切成碎丁,家里每人左手拿着夹了咸菜碎的白馒头,右手用勺子挖自己碗里的鸡蛋羹吃。
再过十来日到伏天后,母鸡母鸭就不好好下蛋了,不过他们家养的鸡多,到时每天总也能收几个。
自打开春后陆谷的小母鸡下第一个蛋开始,到现在有三个月了,他光卖鸡蛋和鸭蛋就攒下一两多些,一个月少说有三百文的进账。
别看才挣这点,对乡下没有挣钱营生的夫郎来说,属实是一笔大钱,若被村里的汉子知道,多少都会羡慕呢。
上次看过郎中后,他记着沈玄青的话,每天都会吃一个鸡蛋。
纪秋月有了身孕后,因她没有养鸡鸭,家里老母鸡老母鸭那都是卫兰香的,与她无关,是以她吃的蛋都是卫兰香给拨出来,常常吃没苛待过。
有时陆谷做饭,觉得自己的鸡蛋挺多,旁人吃一些无甚大碍,煮蛋的时候就没从卫兰香蛋筐里拿。
今日是沈玄青在家,水煮蛋吃了好几天,换花样蒸个鸡蛋也改改牙口。
吃过早食后,卫兰香兴头十足,挽袖子就进了厨房,要好生显显身手,将卤猪肉给弄出来。
陆谷和沈雁背上竹筐去打草,纪秋月在家实在闲得慌,跟着他俩一起到屋后河边散散心。
沈玄青和沈尧青也有忙的,到新宅子里收鸭子夜里下的蛋,还要放鸡到鸡圈,赶鸭子下水和喂牛羊,兔粪牛羊粪也得拾掇。
新宅子里还种了不少菜,浇水除草全都是活计,旱地和水田也得去拔草,省得秧苗被野草欺了。
一番忙碌在晌午最热的时候才停歇。
凉拌猪耳朵辣油鲜红葱花翠绿,鲜香脆爽,咬起来很是不一般,其他的心肝肺腰切成片码了一碗,同样是凉拌,再有一碟花生米一碟拌青瓜,酒盅一撞随即仰头喝尽,只觉快意无比。
今日陆谷也得了半杯酒,他浅尝一口,酒味在嘴里辣出“嘶”一声,脸很快就红了,晕开在脸颊像是上好的胭脂,他执筷吃起肉和菜不敢再碰酒。
再忙再累,好酒好肉吃得舒坦,一身疲意都消退了。
沈玄青沈尧青都不是嗜酒之人,在家喝酒多是小酌解解馋。
待歇过晌午这阵热劲,下午新宅子的活计不多,就是喂喂兔子和牛羊,地里拔草的活儿可以放一放,因天热,只他俩带着肉出门去娘舅家了。
陆谷和卫兰香到新宅子那边喂兔子,还得把鸭子和牛犊在外面放一放,大灰它们在那边看家,只有乖仔最没有拘束,每天就是跟着他游东逛西。
不过有狗跟着也好,有时他独自出门打兔草,也是在山上待惯了,有乖仔在附近很是安心。
“哎呦,怎么有血。”卫兰香弯腰喂兔子,瞧见一只身上有血迹,声音拔高了些。
陆谷拎着筐子过来,这个窝里是两只半大的小公兔,其中一只耳朵被咬了,他连忙放下竹筐,和卫兰香一起把兔子分开,盖的兔窝多,眼下足够一只占一个窝。
兔子打架撕咬也是很厉害的,这些可都是要来挣钱的,千万不能咬死了。
“娘,要不我挖些止血的草药捣了,给它敷一敷。”陆谷看着受伤滴血的小兔很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