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爱上杀猪佬! 第20章

石头抓过那张纸,反复看了,果真是薛灵镜的笔迹,不免又惊又怒:“好个负心汉,上一刻还在与我把酒言欢亲密无间,下一刻就管我叫外人……燕赤城,你老实说,是不是你倚仗权势,威逼他写的?”

燕赤城轻轻叩了叩桌面:“如何威逼?”

石头一愣,支吾道:“我怎么知道……你挠他痒痒?”

燕赤城挑了挑眉。

石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别开脸,耳根着了火似的,微微发红。

“像逼迫你那样威逼吗?”燕赤城挨上前咬了咬他的耳垂,顺势把他按倒在床上,一头未束的直发霎时散落,如一张网般把他罩在里面。

石头象征性地挣动两下,不知是不是饮过酒的缘故,身上很快热了起来,燕赤城冰冷的手掌卡在他的颈边,微微用力就把他禁锢在床上,像把他按在了案板中央,他仿佛一尾银鱼,蜷着尖尖的脑袋,只能在燕赤城的虎口间胡乱地游动。

“唔……唔……”石头微微张开嘴,任仙君亲他咬他,脑中一片空白,一时间把什么武陵派薛灵镜都抛在了脑后,整个儿坠进了燕赤城的网里。

……

一直到次日凌晨这一场酣事才算是终了,石头爬起来的时候只觉神清气爽通体舒泰,恨不得跳起来蹦个三千丈,然而这股鲜活劲在对上床畔的仙君时顿时散了个干净,石头立即抱着膝盖往墙角缩成一团,不满地嚷道:“你怎么还在啊?”

燕赤城正在擦他的那杆白缨枪,见石头醒来,便将长枪倚着墙边一靠,转过头问:“我给你打点水,擦擦身上?”

石头“唔”了声,点了点头,忽听得耳边淅淅沥沥的雨声,问道:“外面怎么下雨了?”

“夏至了。”燕赤城轻道,“常易打雷。”

石头皱了皱眉,撇着嘴,总觉得有些不对。

燕赤城倒了杯清茶让他漱口,他忽地反应过来:“你怎么还不解开我?不是说只小惩大诫么?”

燕赤城垂目道:“雨停了就解开你。”

他话音未落,天边炸开一道惊雷,将昏暗的室内映得透白,石头惊叫一声,直缩进燕赤城怀里。

燕赤城揽着他,抚着他的肩膀安抚道:“莫怕。”

石头呆愣愣缩着,一颗心也随着这惊雷狂跳了数下,他抬头看向仙君,只觉雷闪中燕仙君的脸被映为黑白两色,一半惨白,另一半藏在暗影中,看着有些骇人。

他有些想躲开,第二道雷霎时当头劈落,他下意识一抽搐,整个人在床上打了个挺。

“不对不对不对……”石头从燕赤城怀里挣出来,拽着仙君的前襟颤声道,“这不是寻常天雷,不是寻常天雷!你瞒了我什么燕赤城?你们瞒了我什么?”

燕赤城安静地看着他,一言未发。

石头用力地拽了拽手腕上的银链,只见这银链越拽越长,丝毫没有松动之势,他猛地抬头,狠狠地看着燕赤城,那目光不似寻常撒娇使泼时的嗔怪,而是又怒又利:“燕赤城,给我解开!”

燕赤城摇了摇头。

“你……你至少告诉我这是什么劫。”石头深深地吸了口气,声音逐渐平稳下来,“孽煞劫?”

“飞升劫。”燕赤城哑声应道。

“不,他没到飞升的时候。”石头猛一摇头,“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飞升,你休要骗我……燕赤城,你骗我一次两次三次都罢了,你这次若是骗我,我饶不了你。”

燕赤城未作应答。

石头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心口,似是要把疯跳的心按下来,脸上的惊、怒、冷一时都收了,他坐直了身子,认真地对燕赤城说:“解开我。”

燕赤城未看他,反手取过一旁的白缨枪,丢进他怀里。

“此枪名为‘枯心’。”燕赤城徐徐道,“仙界有三圣,一剑名斩雪,一扇名杀生,一枪名枯心,即便到了凡人手中,亦可诛仙。”

石头微微睁大了眼:“你要我杀了你?”

燕赤城没有回答,只道:“我不会解开你。”

“燕赤城!!”石头眼眶一红,“为什么?你不折磨我浑身难受是不是?”

燕赤城没有搭理,只抬手按住了他的眼皮,凑过去亲他的眉心。

“你别以为我真不敢……”石头哽着躲开他的唇,那个发烫的亲吻最终落在颈侧,擦着喉结,叫他的声音都颤起来,“你别以为我真……”

他用力抓着枪身架开燕赤城的肩膀,然而他越用力燕赤城便压得越紧,两具身体隔着裹挟着杀伐锋锐的长枪纠缠在一起,像两棵嫁接在一起的桃树,枝干交错。他第一次听到燕赤城压抑的喘息声,燕赤城的模样似乎比他更加痛苦。

石头一时心乱如麻,紧接着便感到肩头传来一阵凉意,他侧目一看,惊叫一声,只见枯心枪半个枪头已陷入燕赤城的肩膀,鲜血染红了白缨,顺着洁白的须子渗进他的衣领。

“你疯了……你疯了,燕赤城你疯了……”石头咬着牙道,手上却不敢再用力,仍由仙君把自己捉在怀里,他的目光四处漂浮,却始终移不开身上红梅似凌乱的血迹。

血痕顺着绸缎滑落,滴在他的袖上,腕上,弄脏了一对银环,他忽地发现,那银环正中似是有一道浅浅的缝隙。

石头大叫一声,丢了枪,往后一跳,伸手去掰手腕上的银环,只听“咔嚓”“咔嚓”两声,毫不费劲便掰开了。

“这根本不是锁……”石头傻了眼,呆呆地看着地上两个玩具似精巧的细环,果真既不是实心的也没有上锁,他看了半天,终于“哇”得一声大哭出来,“燕赤城!你他妈有病!!!你有病!!!你气死我了……也吓死我了……”

作者有话说:

晚点应该还有,会把这第一卷 的内容走完

第33章 明镜终无尘(一)

石头一回武陵便知道这天雷确然与薛灵镜有关,伏清丰面色凝重地候在中峰前,像是有意在等他,瞧见他便迎了上去。

“伏峰主。”石头没心思扯皮,只问,“怎么回事?”

“边走边说。”伏清丰一边带路一边道,石头数着台阶,大约知道这是在往薛灵镜所居的出云堂去,“昨日散席后,师尊又审了审那些个用了作弊粉的弟子和姓王的骗子,接着便回了出云堂,今日一早他忽然召集众弟子,说自己飞升在即,要往后山鹿回坡渡劫,不需护法,众弟子不得靠近……”

石头打断道:“薛灵镜以前提过飞升的事么?”

伏清丰一怔,忙摇头道:“师尊本人不曾提及,但师叔伯间有传言说,师尊早年得仙人恩惠,这时候飞升也算不得奇怪。”

“他没到飞升的时候。”石头断言,“他心中有结,修为亦不足,若在好生修炼百年,锤锻仙骨,或许寿数五百前可飞升成仙,却绝不是现在。”

伏清丰额上冷汗涔涔,一时竟忘了喝酒,只茫然道:“师尊不会……不会有什么差池罢?”

石头没说话。

两人在出云堂前停下脚步,伏清丰道:“石道友,师尊有令,我等武陵弟子不得擅入出云堂,更不得擅闯后山,我想请你……”

石头总算扯了个笑出来:“所以你在山门口等着我来帮忙?还算是个小机灵鬼。”

语毕,他倒转扇柄安抚地敲了敲伏清丰的肩膀,便举步迈入出云堂,甫一进门便闻到一阵幽香,气味自卧室传来,竟是有些熟悉。

他忙走进卧室,薛灵镜的居室素如雪洞,装饰陈设一点也无,被褥枕席均已被收了起来,茶盏琴棋也已不再原处,唯有床前小几上摆了一只鎏金乌木匣,石头走过去打开,却见里面装着一张封了蜡的信笺,和一个小小的油纸团,那浓郁的幽香便从纸团中传来。

石头没急着打开信笺,而是三两下展开纸团。

纸团正中写着三个拙劣朴笨的墨字,石头盯着那三个字,只觉脑子里“嗡”了声。

“……登仙粉。”

桃源津除上、中、下三峰外,还有一处后山,严格来说半座山已经出了桃源,算不得武陵的地界。

这座山东西走势,整个形状如一头回身而坐的雄鹿,脖颈昂扬,眼窝倾陷,四蹄跪坐在桃源津里,春花灿烂,如云霞蒸腾,一头横斜舒展的石角却伸出桃源津外,峭石嶙峋,荒寂萧瑟。

那“鹿角”所在之处便是后山最顶峰“鹿回坡”,薛灵镜选来渡劫的地方。

薛掌门此时负手立在崖前飞瀑之中,已然沐浴更衣,白衣散发,洁净如冰玉,长睫微垂,面容恹恹,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灰。

天边炸开一连串巨响,他不躲不藏,也未施咒,只直挺挺如木桩似的站着,不像来历劫,倒是像要求死。

飞升劫不同于寻常天雷,是要给予修士最严酷的考验,荡涤他一身灵力,锤磨他一身根骨,洗清他一身孽煞,天庭之门方会为他敞开。故自古以来,各大宗师欲历劫登仙,往往备以护法圣器数十,弟子数百,选天地灵脉作阵眼,扛过九九八十一劫,方可留下一丝神念,舍肉身,成仙魂。

薛灵镜一样也没有,他只是安静地站在悬崖陡坡之上,腰间悬的不是明镜扇,而是一柄他还在做弟子时用的银身长剑。

他细细地抚摸着剑上的纹路,上一次他持此剑已在百年之前,穿着弟子的道袍,安静地坐在那个脾气刁钻怪异的仙君膝下,替他捶腿。仙君一边偷喝他武陵的陈年仙酿,一边眯着眼睛看凡间买来的春宫图本,被他按得哼哼唧唧,轻了重了就掐他的脸,舒服了就摸摸他的头。

“小薛啊,”仙君懒洋洋地问,“每次来武陵都是你伺候我这个煞神,你怨不怨?”

他已然记不清自己回答的是什么,只依稀记得仙君不太满意,撇着嘴点了点他的额头,踩着脚凳走下来,拂袖道:“你这辈子,有三次死劫,第一次在余素清的死期,第二次因为敬神不礼,第三次,则是历劫飞升那一日。”

仙君说着微一挑眉,眨了眨眼露出个顽劣的笑,那素来风流不羁的眉目一时如桃花似的浓丽:“正好我身边缺个捶腿的仙童,我瞧着你合我心意,赐你个小玩意,帮你度过三次死劫,换你飞升后替我捶三百年腿,如何?”

薛灵镜仍不记得自己当时如何作答,他还没来得及回想,又一串惊雷骤落,他“哇”得呕出一口血,倒在地上,四肢无力地张开,血迹洇进了袍袖中,仿佛绽开了一朵巨大的桃花。

他阖上双目,急促地呼吸着,似乎这雷并不是打在自己身上,但他又确实听到了什么碎去的声音,咔嚓作响,很轻,但像钻进耳道的蚂蚁一般,叫人无法忽视。

荒坡燃起山火,蛇虫鼠蚁四窜,这天雷不知降了多久,直劈得天地间一切如人间炼狱,呼吸都变得尤为困难。薛灵镜只觉双目已然凝结,无法动弹,闭目细听,便能听见耳边噼啪的火声中,掺杂了细碎的脚步。

他心道:来了。

几乎是同时,一阵桀桀的笑声传进耳中。

“薛掌门看起来已经心如死灰,”那声音越来越近,“就算是薛掌门你,也有抗不过的孽煞,哈哈哈哈……”

薛灵镜轻声道:“宋知雨。”

苍白消瘦的少年罩着一身过分宽大的水纹青衣,如风中飘摇的纸鹞子,踏着雨点,走到他身前,踢了踢他眼前的地面:“怎么?薛大掌门也动不了了?”

又一道惊雷炸落,宋知雨侧身避开,这个动作让他沿着嘴低咳数声,他用手背擦掉嘴角的血丝:“你骗你弟子说自己是去飞升,其实是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染了孽煞罢?杀了这么多弟子难不难受?雷劈在身上,心里其实很爽吧?所以才一躲都不躲。堂堂薛大掌门,也怕徒子徒孙知道自己是个懦夫!哈哈、哈哈哈……”

“你快死了。”薛灵镜冷冷地道,“连三魂七魄都喂给了食锦虫,良知善念都被吞吃殆尽。”

“是,我快死了。”宋知雨又捂着嘴咳了数声,面上却笑容不改,“死前我会自散魂魄€€€€我这具躯壳中养满了食锦虫的阳魄,一旦四散,整个武陵除了你和你那三个弟子没人能活下来……如今你们中了调虎离山计,你又马上便死,还嘴硬甚么?被个病秧子杀了,很丢人是不是?”

话音未落,他已拔出腰间一根峨眉刺,手腕飞颤,飞速往薛灵镜面门点去。

薛灵镜堪堪矮身避过,只是那峨眉刺轻快,他又受了雷劫,不免左支右绌,宋知雨越袭面容越狰狞,眼睛里泛起红光,手上动作越来越快,招式浑圆阴邪,细密刁钻,全然不像是正派功夫。

薛灵镜一边躲闪,一边道:“气力不足,步履虚浮,无论是谁教的你,都太急功近利。”

“少说风凉话了!”宋知雨恨恨道,攻势愈猛,“我天生残魂,若不是用你们看不上的阴邪法子,如何能活到现在?我不过是想活下去,又有何罪?”

“张栖枫也想你活下去,他又有何罪?”薛灵镜急退数步,冷声质问。

“师父当然无罪,师父和我是一样的!”宋知雨仿佛被踩了痛脚一般,嘶叫道,“若不是你们,若不是你们,‘他’现在已在蓬莱岛,和我一样,能说,能动,能跳,和我永远在一起……”

“你想用他的尸身养虫魄!自欺欺人!”薛灵镜怒道,又往后退了一步,脊背贴上嶙峋的山石,已然避无可避。

“我和师父是一样的,只有我们是同族之辈!”宋知雨捂着嘴大笑,他看着泛紫的天色,目中爆出兴奋的精光,在下一道天雷炸落同时,峨眉刺在他腕间灵活一转,直直刺向薛灵镜的心口,“薛掌门!死在我这种卑劣宵小手中,你可有遗言?”

这“可有遗言”四字一字一顿,每说一字他便反手挥刺,一连四下,招招力透山崖,刺得碎石嶙峋。双目中血煞一下胜过一下,惊雷闪落时甚至能看见眼白里蛛网密布的血丝。

天雷与峨眉刺同时刺进薛灵镜的身体,玉璧破裂的声音此刻放大最大,“咔嚓”一声惊响,他如一尊石像般,崩裂开去,紧接着他身后的岩壁山石一道裂开,粉尘似的扬撒下来。

宋知雨俯身大笑,挥舞着手中的峨眉刺,只觉自己已有了通天之能,可与仙人齐肩,又想再瞧一眼自己的战果,嘴角的笑意却忽然一僵。

手中那根峨眉刺上竟没有丝毫血迹!

“……薛灵镜?”他嘶哑着声音问道,“薛灵镜?”

他忙欲转身探查,忽然胸口一痛,一截银亮的剑尖从胸腔探出。

“薛……薛灵镜……”他暴喝一声,徒手扼住胸中剑刃,似是不知疼痛般回过头,正对上毫发无损、面色如常的薛灵镜。

“我早说过,这不是孽煞劫,是飞升劫。”薛灵镜清声道,“我没骗你。”

宋知雨急喘着粗气,不可置信道:“你竟真要飞升,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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