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和敌国太子有了崽崽后 第41章

  隋衡自到高台上落座,文士们依次去取牙牌入场。颜齐立在伞下,目光追随着那道墨色背影,良久,方收了回来。

  “楚公子!”

  江蕴出神的时候,被一道喜悦声音唤醒。

  陈国国主大腹便便,满面红光的走了过来,见到江蕴,如见亲人一般:“昨日就想和公子打招呼了,可惜人太多,没瞧见公子在哪里,公子一切可安好?”

  陈国国主此前在陈都得了江蕴指点,一出苦肉计,将了陈麒一军,还保住了国主位,心中对江蕴感激不尽,觉得江蕴就是上天派来拯救自己的活菩萨。

  而且江蕴温雅脾气好,从不像隋衡其他心腹一般看不起他,这让陈国国主笃定了一定要和江蕴建立持久友谊的决心。

  大煞星的枕边人,无论何时帮他吹吹风都是好的。

  江蕴起身,与他见礼。

  陈国国主哪敢受,忙请江蕴一道坐下,道:“寡人这回过来,带了不少陈都特产,等回到行宫,寡人就让人给公子和殿下送去。”

  江蕴问:“国主不用准备比赛么?”

  陈国国主一摆手:“让他们自己比去吧,寡人不懂那些咬文嚼字的东西,酸溜溜的,听着都头疼。”

  十方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而且,寡人一个下属国,风头太盛没有好处,保不齐哪天就被人暗害了。”

  江蕴神色一动,问:“国主这是何意?春日宴都是正大光明的比拼,评审官也都是当世名士,怎会无端害人?”

  “公子难道还不知晓?”

  陈国国主凑近了些,神秘兮兮道:“昨日夜里,那洛国世子洛凤君在返回行宫的途中被一名醉汉调戏,还被割伤了手腕。洛凤君是声名赫赫的乐公子,一双手何其珍贵,这么一出下来,明日比试还不知如何呢。虽说这洛凤君是有些姿色,可公子不觉得此事太过巧合了么?”

  江蕴心一沉。

  难怪方才见洛凤君腕上缠着纱带。

  洛凤君擅琴,弄弦奏乐对手腕的力量与灵敏度要求极高,洛凤君手腕受伤,很可能导致失误或直接不能上场。

  天下间的确不该有这么巧合的事,春日宴不是普通宴会,守卫森严,无缘无故怎会闯入一个醉汉。

  “那醉汉?”

  “已经死了,听说醉的不省人事,在河里淹死了。”

  “不过,这洛世子的脾气是不怎么样,听说自从来到隋都,很多达官显贵都请他去府上奏乐,皆被他严辞拒绝。他说自己不是坊间伶人,不做那娱人之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摆清高的臭架子呢。”陈国国主砸吧了下嘴,道:“听说洛国国君夫妇一直四处托关系,花费重金,想将这千娇万宠的世子从太子殿下手里讨回去,大约也知他性情孤傲,不善交际,容易得罪人吧,可惜殿下一直没松口。”

  “此事虽说是个意外,可寡人知道,绝不是意外,不仅如此,寡人还知道那幕后凶手是谁。”

  陈国国主眯起眼,露出抹高深笑意。

  江蕴没有继续问,心中已知道答案。

  能使出如此阴毒手段害人,无非为了挪开洛凤君这个绊脚石,拔得乐类头筹。求胜心如此大,如此迫切,只有一个陈麒了。

  等陈国国主离开,江蕴问十方:“陈军师招揽的人才里,可有擅长奏乐的?”

  十方只是一介护卫,对这些事并不是十分了解,便道:“应该是有的吧,听说陈军师为殿下招揽了各方面的人才,乐类比试是六艺比试中很重要的一个环节,陈军师应当会有所准备的。小郎君若实在担心,不如去问问殿下。”

  江蕴自然不会问。

  江蕴看着赛场上,意气风发,表面文质彬彬翩翩有礼实则心肠歹毒的陈麒,片刻之间,已经下了一个决定。

  他不能放任陈麒做大。

  陈麒太了解江南情况,太野心勃勃了,为了实现目标,不择手段,什么阴毒伎俩都能使出来。对付一个没有多大瓜葛的洛凤君尚且如此,对付江国,该如何。

  江蕴温声和十方道:“能不能劳烦你去为我买一份往年春日宴的文章集?”

  每年春日宴前,曲水边的书坊里都会刊印大量的往年文章集锦,供参赛学子参考借鉴。毕竟每一位评审官喜好不同,多模仿魁首和高分选手的文章风格,获胜几率更大。

  江蕴平日就喜欢看书,想看文章集也不算多奇怪的事。

  十方只是有些感动,没想到小郎君对殿下的事竟如此上心。

  十方道:“公子稍待,我立刻让人去买。”

  十方买回文章集的时候,文章比试已经开始了。

  作文之地就在曲水边,文人士子可自带笔墨纸砚,甚至可自带长案坐席,在指定主题词基础上,根据目之所见,耳之所闻,即兴发挥。一些旷达不羁的,甚至直接袒胸露乳,跪坐在草地上,挥毫创作。

  写作时间也无固定要求,申时前完成即可。

  江蕴花了半个时辰翻完了文章集,问十方:“只有这些么?”

  十方一愣。

  以为是自己买的版本质量不好,连忙:“属下见其他学子都买的这版,才跟着买的,公子若嫌阅读体验不好,属下再重新买一本去?”

  “不用。”

  江蕴抬眸:“麻烦再帮我买一份笔墨纸砚。”

  **

  最受瞩目的当然是颜氏子弟和太子府,两方文人各占据着一块水草丰美的地带,泾渭分明,并不像其他国家文人一般混坐着。

  颜齐和陈麒分别立在最前,两人都是站着书写,一个绯衣玉带,名士风流,一个沉稳老练,运豪如风,一南一北两大文章高手齐聚,无声的硝烟在场中弥漫,其他人似乎都成了陪衬,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他们身上,等一个结果。

  陈麒背上其实已经湿透,额上也沁着汗,这是他写作多年的习惯,一旦投入文章创作,就因兴奋紧张而引发的自然身体反应。

  所以立在一边的仆从,除了添水研磨,手中还捧着一块方巾,不时为主人拭去额上汗珠,免得污了纸上字迹。

  江蕴捡了一个偏僻处角落的废弃凉亭,在残缺了一角的石案后坐下,铺开宣纸,蘸了墨,在几乎晚了一个时辰之后,也开始不紧不慢的书写。

  这是十方第一次见江蕴写字。

  破败的凉亭,枯黄的衰草,都掩不住小郎君清雅风姿。

  十方第一次见到如此漂亮的字,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字体,清灵如游龙,十方问:“公子是在摹写文章么?”

  江蕴温和答:“我在创作。”

  十方惊讶张大嘴。

  小郎君这意思,难道也是要参与比试。

  樊七恰好寻过来,他心情正烦闷,听到这句,忍不住奚落:“你懂几个字,也敢大言不惭的学人家做文章。”

  江蕴没有理会他。

  安静写了一会儿,道:“樊副将若无事,就过来帮我研磨。”

  樊七:!!

  上回把他当马夫,这回直接把他当书童了!

  樊七冷哼一声,瞪江蕴一眼,气咻咻再度走开。

  十方放下伞:“我来帮公子。”

  十方最初到隋衡身边时,负责帮隋衡整理书案,学习过研磨。江蕴朝他微微一笑:“多谢。”

  十方恍惚了下。

  即兴创作并非易事,不仅要求敏捷的才思,还要有敏锐的观察力。即使是颜齐、陈麒这样的文章高手,正式落笔前,也要先花费一些时间来进行构思。

  参赛者、评审官,包括隋帝和颜皇后,都要在场中待一日。中午有宫人呈上糕点,供众人食用,及时补充体力。

  临近申时,颜齐第一个放下笔,完成文章。

  仆从将厚厚几页宣纸恭敬呈到评审官面前,由评审官依次传阅。

  其他人都已经满头大汗,或奋笔疾书,或手掌颤抖,他依然风度翩翩,俊采神飞,一派世家公子风范,丝毫看不出紧张疲倦色。

  隋都有言,生子当如颜郎。

  之后,其他学子也陆续开始交出作品。陈麒是倒数第二个交的,因他行文严谨周密,每落一笔,都要反复推敲数遍。

  接下来就是评审官评审时间。

  颜齐依旧由仆人撑着伞,回颜氏子弟所在的坐席休息。

  快走到时,忽被一人拦住。

  “樊副将?”

  颜齐露出惊讶色。

  樊七双拳紧握,身体紧绷,好一会儿,鼓足勇气问:“公子今年为何要代表颜氏参赛?”

  颜齐愣了下,旋即露出类似好笑的神色,道:“我本就是颜氏子弟,代表颜氏参赛,是理所当然之事。樊副将这个问题,倒是奇怪。”

  樊七愣了下,看向颜齐的目光变得陌生,像第一次认识颜齐。

  颜齐施施然道:“我还有事,就不与樊副将闲聊了。”

  他举步要走。

  “那三年前呢?”

  樊七拳头捏得咯吱响,再度咬牙开口。

  “三年前,公子当真是因为生病,才不能参赛么?”

  空气静默了下。

  颜齐冷冷道:“你愿如何想,就如何想吧。”

  上百份文章,评审官传阅起来,也需要耗费很多时间。

  虽是匿名审阅,但看到颜齐和陈麒的文章时,评审官们依旧不约而同露出了欣赏和肯定之色。

  因为太出色了,颜齐的文风,又别具一格,极好辨认。

  五位和颜氏有关联的评审官第一时间将最高分给了颜齐。陈麒坐在坐席上,心脏在胸腔内发出犹如擂鼓的巨响。

  他自然不寄望颜氏能给他高分,他紧密的注视着另外五名评审官的反应。

  他仔细研究过即墨清雨为代表的清流派文官的喜好,所以今年特意改变以往犀利文风,加入了许多玄学清谈类的东西。

  比如崇尚自然,追求忘我之境。

  他还特意给文章取名《游仙赋》,迎合对方喜好。

  另五位评审官阅后,果然都眼前一亮,表露出满意神色。但颜齐的《大荒赋》也很不错,他们又一向很喜欢颜齐的文风。在他们看来,《大荒赋》很可能将成为颜齐成名以来水平最高的文章。

  《游仙赋》并没有到碾压《大荒赋》的地步。

  他们只看文章本身,不关心参赛者身份,也不关心太子府和颜氏那些破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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