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国主带来了丰盛的特产和礼品,江蕴说他太过客气。
“这怎能算是客气呢,公子是寡人的福星,寡人还嫌带的少呢,等下回寡人再来隋都,一定带着更好的过来,献于公子。”
正说着话,陈国仆从忽然过来。
“国主。”
仆从趋步近前,眼神闪烁,显然要事禀报。
陈国国主斥“有什么事直接说,楚公子不是外人。”
“是……国主不是让奴婢监、关注二公子的情况么,听说二公子一直着人在江南四处打听神医孟辉家眷的消息。”
“孟辉?”
陈国国主怪了声“孟辉不是给容……给那江国太子治伤去了么,他打探孟辉的家眷做什么?”
仆从摇头。
陈国国主道晓得了,让他下去。
江蕴握茶盏的手猛一顿。
陈国国主不知陈麒目的,他却立刻能猜出来。
陈麒是想利用孟辉家眷要挟孟辉,好确认他是否真的在暮云关养伤。
一来,多半是隋衡之前交代给他的任务。二来,春日宴上,陈麒接连失手,以陈麒的城府,必然急于立另一桩大功,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江蕴罕见的感到些许棘手。
一旦给陈麒探出虚实,隋衡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再次发兵南下,即使强渡黄河,也定会抓住这个江国内忧外患的机会,一举拿下江都。
就是不知道,陈麒进行到了哪一步。
三日后,齐国公子齐子期正式抵达齐都。
齐都也是富贵之乡,齐国来使,车马鲜亮,入城后,就引来很多百姓围观。
韩笑亲自把人迎到驿馆,看着马车里走出的俊美明朗、穿一袭鹅黄春衫的小公子,他眼睛一亮,想,听说段侯就是罕见的美人,这位齐子期,果真是钟灵毓秀,很得上天偏爱。
齐子期也是乐曲高手,随身带着记古琴,下车后,他把琴交给身边一位长者,道“我想和韩大人四处转转,阿翁先去休息即可。”
长者应是。
韩笑自然也乐意陪同,两人说说笑笑走了一段路,齐子期忽道“听说不久前春日宴上,有一位来自卫国的小郎君,一曲《凤求凰》,技惊四座,不知韩大人可否为我引荐一下?”
韩笑一愣,没料到他提出这个要求。
《凤求凰》乃段侯所创名曲,学者无数,擅者寥寥,听说世上唯一得了真传的,就是眼前这位齐国公子齐子期,齐子期提出这个要求,似乎也可以理解。
只是……齐子期不知那位小郎君身份,韩笑却是知道的。
那可是太子的人,太子是何等性情,若他贸然去讨人,说不准会碰一鼻子灰。
而且韩笑还担心,齐子期是存了挑衅之心,要和江蕴比试。
这就更麻烦了。
但齐子期是贵客,他直接拒绝也不合适。韩笑只能睁着眼瞎编“哦,似乎是有此事,不过那位小郎君自春日宴后就行踪不定,老夫一定好好给公子打听留意。”
齐子期面露失望。
但仍不放弃,道“那就劳烦韩大人了,请韩大人知道消息后,第一时间告知于我。此事……于我很重要。”
“是,在下一定。”
韩笑应下,继续引着他往前逛去。
第45章 齐都来客2
齐子期少年心性,一切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
回去后,随身侍奉的老者见小公子闷闷不乐的,沉吟片刻,问∶“公子和韩大人逛得不开心?“齐子期摇头。
阿翁是父王派来的,从小就伺候他饮食起居,如同亲人一般, 从小到大,他心中有任何事都会告与阿翁。
唯独这一次, 齐子期不想说。
老者却想已经猜出来了,问∶“公子可是没有找到那位擅弹《凤求凰》的小郎君?”
齐子期露出惊讶色。
“阿翁你如何…
这一路,他明明隐瞒得极好,没有向任何人提及过此行的目的。
老者笑道∶“公子很少出齐都,这回突然积极主动的要跟随田阕大人他们过来,肯定是有缘由的。隋都春日宴上有人弹奏《凤求凰》之事,已经有人传到齐都,公子素来心善,一定是想过来验证一下。”
“是啊。”
齐子期便也不再隐瞒,道∶“父王说过,那曲子极耗心力,若心志不坚,极可能有走火入魔之危,平日在家中都不许我随便弹的。也不知道外头怎么就传出谣言,说我擅弹《凤求凰》了,自我出生,我都罕少听父王弹奏过此曲,如何能习得。我就是想过来看看,此事到底是真是假,若是真的,我得及时劝阻那位小郎君,让他适可而止,千万不要再钻研此曲。”
老者点头,和蔼道∶“公子心地善良,老奴知道的,只是如公子所说,此事是真是假尚不好说,说不准也是个沽名钓誉之徒,仗着没多少人听过此曲,借此哗然取宠,宣扬自己的名声。公子一番好意是不错的,可也不必太纠结此事。”
齐子期“嗯“了声,忽又抬眸问∶“阿翁,你说《凤求凰》当真是父王所作么,听说那曲子十分悲伤,听了的人会哀痛欲绝,父王好端端的,怎会做出那等曲子?”
“既是传言,当然越离奇越有人相信,公子不必当真。”
“可是……”
“公子就别胡思乱想了,老奴让人去买了好吃的梅花糕,听说是隋都特产,好吃得紧呢,公子可要尝尝?”
齐子期果然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望着那一小笼鲜艳若红梅绽放的糕点,惊叹了一句,同老者道∶“阿翁累了一天,快坐下陪我—道吃吧。
老者眯眼,慈爱望着满脸欢颜,鲜少有忧愁的小公子,笑着摇头∶“老奴已经吃过东西了,且年纪大了,不爱吃这些甜食,怕牙疼,公子快趁热吃吧。”
齐子期尝了口,眼睛骤然一亮∶“果然美味,软糯不腻,入口即化,比咱们齐都的芦花糕可好吃多了,等回去时,我也要给父王带一份。”
“梅花糕?”
江蕴看着摆在石案上的一小笼糕点,问隋衡∶“怎么突然想起来买这个?”
“孤不是看你上回吃白糖糕吃得很好么?方才恰好路过一家糕点铺,就给你买了些回来。
江蕴捡起一块,慢慢咬了口。
点头∶“多谢。”
隋衡笑吟吟打量着他吃。
江蕴早已习惯他这样,便问∶“你不吃么?”
隋衡摇头∶“孤不喜欢吃这些甜食。“”
而且,只有这么小v小一笼,他也不舍得跟小情人抢。
和吃糕点相比,他更乐意欣赏小情人的倾世美貌以及优雅如小猫一般的吃姿。
江蕴不声不响的吃了一块。
隋衡问∶“味道如何?”
“极好。”
很简单的两字评价。
隋衡忽想起一事,又问∶“你的胃疾如何?有没有好一些?”
彤鹤蛋已经吃下好几天了,也该见点效果了,但听嵇安的意思,小情人这两日早膳依旧如何往日差不多的分量,并没有多吃多少。
隋衡有点怀疑那彤鹤蛋是不是真管用。
江蕴知道他一直有关注他的用餐情况,只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彤鹤蛋又非仙丹,怎么可能短短几日就将那陈年痼疾完全根治。
“已经感觉好多了。”
江蕴道。
见隋衡仍皱着眉,便补了句∶“你真的不必再担心。”
就算治不好,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太大失望,彤鹤蛋能带来一丝希望,他已经很知足。
“孤没有担心。”
左右再难治,他也会设法给他治好的,彤鹤蛋不管用,就再去寻白鹤蛋绿鹤蛋,他自小崇尚力量,深信力量可以胜天可以胜地,也可以打败一切无用的宿命论,只是区区一个胃疾而已,他就不信他拿不下。
他只是有些心疼而已。
心疼他日日都要经受疾病折磨,连最简单的三餐都无法吃好,也不知以前是怎么过来的。
方才盯着小情人安静吃梅花糕时,隋衡忽然在江蕴身上看到一种伶仃感。
他总是安安静静的做自己的事,不会撒娇,也不会骄纵,更不会向他提任何要求,他好像一个无欲无求的人。
他从未提过自己的父母亲人,也从未提过自己过往的生活经历。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隋衡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眼前是隔着一层雾的。
美人如花隔云端。可他不喜欢隔雾看人的感觉。
隋衡道∶“以后,太子府就是你的家,孤会好好待你,不让你受任何委屈的。”
江蕴一怔,不懂他为何突然说起这样一番话,正奇怪看着他,嵇安便过来,在亭外恭敬报∶“殿下,陈军师过来了。”
隋衡说知道了,挑眉,和江蕴道∶“孤去去就来,你先吃。”
江蕴点头。
隋衡起身,都要抬步走了,又有些不甘心,转回去,露出一侧颊。
江蕴不知他这是什么臭毛病,环住他颈,轻轻给了他一下。
嵇安忙低下头,隋衡则一脸满足的离开。
陈麒由宫人引着进来,走过院中,远远就看到凉亭下坐着一个青衫公子,正垂眸,专注读着手中书册。
江蕴似有所觉,抬起头,和他隔空对视了一样。
这一眼冰冰凉凉,陈麒心头那抹古怪的熟悉感再度浮现,但宫人很快打断他思绪,说太子已在堂内等着。
凉亭内江蕴慢慢放下书册,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