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容与?”
隋衡有些意外,接过信,展开阅完,脸色逐渐铁青。
徐桥坐得离他最近,小心询问:“江国太子写了什么?”
隋衡抬头,环顾众人,道:“他说,孤不讲武德,绑了江国小皇孙,一个不足一岁的稚儿为质,问孤敢不敢堂堂正正与他一战。”
隋衡举着那封信,啧一声,冷笑:“孤竟不知,孤军中还有这等人才,能在敌军大营中所向披靡来去自如。既有这等本事,为何还屈尊待在孤帐中,为孤效力。”
他声音不高,语气间渗出的冷意,却令帐中空气都仿佛结了冰。
陈麒坐在一众将官中间,隐在袖中的拳微微捏紧。
此事很快传入即墨清雨耳中,即墨清雨怒不可遏,直接冲到中军大帐,对着隋衡劈头盖脸一顿骂。
隋衡面无表情的听完,便回帐,沉声吩咐十方立刻把那小东西送回暮云关去。
“立刻,马上。”
“休要让孤再看见他。”
一想到他竟然把江容与那个丑八怪伪君子的孩子带在身边,同吃同住了两天,还要被那个伪君子丑八怪看不起,隋衡便恨不得破口大骂。
十方看他面色可怕,忙应是。
等两人进了帐,就发现帐内异常安静,小团子没有如往常一般,守在帐门口嗷嗷汪汪地等着殿下,而是盘着小短腿坐在案上,怀里抱着一大盒奶酪块,大口大口啃着。
十方惊讶。
小东西哪里弄来的新奶酪块。
隋衡眼底则已控制不住地迸出杀气,冷笑着想,那丑八怪倒是好福气,那么丑一张脸,竟然能生出这么漂亮的一个小东西。
怕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但隋衡眼下已经看不了这小东西一眼,大手一挥,立刻让十方赶紧抱走,别碍他的眼。
这时,小郡王隋璋穿着自己新做好的小铠甲,披着鲜艳的红披风,风风火火从外头跑了进来。
隋璋直接跑到案边,在十方惊讶眼神中,将另一大盒奶酪块送到小崽子手里,挺着胸脯,一本正经道:“本郡王再给你一盒奶酪块,你能不能把你的机关鸟,再多借我玩两天?”
隋璋举起手里一只青色机关鸟。
他拨弄机关,帐中立刻响起一阵悦耳的啾啾鸟鸣。
十方感叹:“好可爱的机关鸟。”
隋衡看到那机关鸟的一瞬,却脸色遽变。
第92章 兵戎相见10
“这……”
徐桥把那只青色机关鸟放在掌心,就着日光看了半天,道:“齐都墨家盛产机关鸟,说不准是同款呢,殿下会不会太紧张了。”
“不可能。”
隋衡阴煞着脸坐在案后。
“当日孤买时,那老板说了,这是他自己做的,染翅时因为用错墨,翅尖有一点红色,全天下仅此一只。”
徐桥把机关鸟转过来,往翅尖处瞅了眼,果然有一点红色羽毛。
徐桥:“或许只是巧合?”
隋衡冷冰冰看他一眼:“你故意跟孤作对是不是?”
徐桥便问:“那殿下以为如何?”
隋衡抿紧唇:“孤早就奇怪,好端端的,那只机关鸟怎么可能从孤袖子里掉出去,如今看来,是被人故意偷走了。”
“殿下怀疑是?”
隋衡没说话。
但隋衡见识过,田猛死时,除了喉间那一箭,身上被匕首划出的许多细小伤痕。虽然伤口不深,但都是手腕、脖颈等致命处。
田猛乃齐国第一猛将,一般人想要伤他并不容易,那样刁钻的手法,只有经过专业训练的杀手才能做出来。
而小情人,偏偏又在青雀台待过,那个除了培养坤君,还培养顶级刺客与杀手的地方。
他曾在齐都街头,与他擦肩而过,还偷了他的机关鸟。
一定是这样的。
寻常人,怎么可能有胆子靠近他,偷他的东西。
只有那个可恶的小情人。
他弃了他,去了江国,他那般聪明,知道他一定会派重兵搜捕,所以选择转道齐国。而后在齐国街头,顺走了他的东西。
仗着他熟悉他的气息,不会对他设防。
那般狠心,那般无情。
一切事情都连了起来。
也许,一开始,他就是江容与派来他身边的细作,所以他会替那个伪君子说好话,替那个伪君子除掉了前来隋都揭露江容与罪证的江国内官郑贤。
然后,离他而去,重新投入到那个伪君子的怀抱。
说不准那个伪君子此刻正在背地里笑话他,轻而易举的就栽倒在了他精心设计的“诱饵”身上,还情根深种,不能自拔,是个愚蠢又可怜的傻子。
隋衡看着徐桥,眼神阴冷可怖:“孤一定要将江容与那个伪君子,剥皮抽筋,碎尸万段。”
徐桥一头雾水,不明白此事和江国太子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殿下对待江国太子,向来没什么好话,讥讽几句骂几句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徐桥也没有太在意。
隋衡从徐桥手里夺过机关鸟,起身走了出去。
十方领着两个小崽子站在外面,见隋衡出来,连忙请示:“殿下,可要属下现在就将这小娃娃送回暮云关去?”
隋衡偏头,漠然看着那抱着大半盒奶酪,两眼汪汪看着他的小崽子。
好一会儿,面无表情道:“看好了,别让他出现在孤面前,也不许他离开隋军大营一步,否则孤唯你是问。”
语罢,便大步而去。
十方一愣,望向随后出来的徐桥。
徐桥朝他摇了下头。
隋衡当众宣布,要将战事提前。
两日之后,便对暮云关发起总攻。
他为这场大战,已经准备了足足半月,诸事已经妥当得不能再妥当,早一日晚一日区别其实不大。
隋衡着重叮嘱了陈麒有关粮草和其他物资补给供应的问题。
陈麒原来一直因为江国小皇孙的事忐忑不安,没想到隋衡竟然没有严查也没有追究此事,心中大石卸下,正色应是,越发死心塌地效忠。
隋衡又单独召了陆济世陆安民兄弟,让那三百名水兵提早出发。
两人道:“殿下放心,他们已做了十全准备,必保万无一失,完成任务。”
等所有人散去,隋衡独坐帐中,如过去无数个漫长的夜一般,慢慢擦起刀,案上则摆着那只青色机关鸟。
隋衡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从小到大,这是他又一次感受到被人戏弄侮辱的感觉。而因为过去两年的痛苦煎熬,这种侮辱,比世上任何刀枪剑戟都更具有杀伤力,仿佛无数密密麻麻的尖刺一般,扎进他血肉和血脉深处。
隋衡永远不会忘记这种感觉。
他想杀人,想疯狂的杀人。
胸口忽然被什么东西硌了下。
隋衡停下动作,漠然从怀中取出那支干枯的花枝,面无表情盯了片刻后,丢进了火盆里。
木枝遇到正烧得通红的炭,立刻蹿起一道火舌,火舌立刻将花枝吞噬了一小截。
一只手再次伸进炭盆里,不顾那满盆火炭,将花枝重新捡了起来。刺啦一声,他指上肌肤都被烧焦一小片。
隋衡毫无所觉,将那花枝重新紧攥在掌中。
“孤不会这般轻易放过你。”
“孤一定会将你抓回来,把你赋予孤的一切耻辱,十倍百倍的奉还回去。”
还有那个伪君子。
你越是忠心于那个伪君子,孤便越是让他生不如死。
徐桥进来,就见隋衡凝沉如水的双眸深处,弥漫着汹涌可怖的暴戾杀意。
“殿下的手怎么了?”
徐桥一惊。
“无事。”
隋衡抬头看他一眼。
道:“去给孤准备一副手铐还有脚拷去,要最坚固的。”
徐桥一愣。
不明白殿下又发什么疯。
“殿下没事吧?”
隋衡一扯嘴角:“孤好得很,孤从未如此好过。等两日后,孤会更好,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太子。”
“……”
徐桥又委婉提了陈麒的事。
隋衡道:“孤知道是他,不过,孤现在不会动他。他有城府,有手段,恨江容与入骨,是助孤打下暮云关的最佳人选。”
山雨欲来,风雪满楼。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