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嗝…大郎…嗝…白面馒头真好吃。”
“以后我让哥天天吃馒头。”
刘灵芝捏了他小脸一下:“你…嗝…还挺厉害。”
徐渊捂着脸:“三爷爷说我现在考个童生没问题了,如果发挥的好兴许能考个秀才呢。”
“我们大郎这么厉害啊?”刘灵芝打趣道。
徐渊有些不好意思:“也…也不一定,兴许考不好。”张秀才跟他说过考场上的事,有的人虽然平日水平一般,但到了考场上反而发挥的不错。还有一种人平时特别厉害,一到真章的时候就拉了胯了。
张秀才没好意思说自己就是后面那种,不然凭他的才学考上举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如今城内解封,想来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参加一次试试水了。
*
时间飞逝,一转眼已是三年后。
“奶,吃馍馍,吃馍馍。”三岁的刘小丫已经满地跑了,穿着一身杏色的小棉袄手里拿了两个油炸糕,捏的到处是油。
“谁给你的啊?”刘翠花从衣襟里抽出手绢,帮孙女擦了擦手。
“娘拿回来的。”
“幺儿回来了?”刘翠花抱起孩子去了偏房,见刘灵芝正捧着一包油纸,坐在徐渊身边看他默写文章。
刘翠花悄悄把门带上,不打扰大郎学习。
屋内徐渊眉头轻皱,思索一会拿起毛笔,沾着清水开始在石板上默写。每个字写的都极为工整,仿佛拓印下来的一般,待一篇文章写完,张秀才捋着胡子看过后,石板上的水迹慢慢干涸。
“不错,这篇比之前写的有进步,但还有一点需要注意,你对时事见地太过偏激,所谓过犹不及,若是遇上中庸的考官,恐怕不喜。”
徐渊收起脸上的锋芒,点点头:“谢谢三爷爷指点,我知道了。”
“写完了吧,快快赶紧吃,刚出锅的油炸糕,我揣在怀里带回来的,一会该凉了。”
徐渊收起笔擦了擦手,笑着拿起一个咬了一口,粘粘的糯米粘的嘴都张不开了,里面包裹着甜滋滋的豆沙馅料,又香又甜。
刘灵芝:“好吃吗?”
徐渊点头:“嗯!真甜!三爷爷你也吃两个。”
老爷子一呲牙:“我不吃,我这几颗牙别给我粘没了。”
“三爷爷你歇着吧,我领大郎出去透透风。”刘灵芝牵着徐渊出了屋子。
两人坐在院子里的长凳上。
徐渊吃着炸糕问:“怎么中午有空回来了?”
“铺子里不忙,刚好看见有卖油炸糕的,买了几个捎回来。”刘灵芝也揪起一个扔进嘴里。
自从去年冬天刘翠花扭了腰,刘灵芝就不让她去卖肉了,安心在家看着刘小丫,自己则和爹早起杀猪出摊。
如今的刘灵芝身高超过八尺,肩宽腰细腿长,身材没了之前的壮硕感,但脱了衣服里面依旧都是肌肉。这几年人也成熟了许多,明白父母的苦衷,为了不引起麻烦,每次出摊都穿着裙装,头上系好围巾,遮住半张脸。平日里很少说话,几乎不会被人认出是男人。
坐在旁边的徐渊虽然个头依旧不算高,但也长成了青松般的模样,疏眉秀目唇红齿白,颇有些俊俏小郎君的味道。
“县试准备的怎么样了?”刘灵芝就着油纸擦了擦手问。
“名额已经报上了,三爷爷给我写了保书,明日还需要去镇上的私塾里找另一个先生写保书,之后等衙门核实,年后就可以启程了。”
第二十二章
那场疫病足足让整个县城缓了三年才恢复到之前的模样,科举也耽误了三年。
去年年末镇上传来消息,县试可以报名了!
县试也称为童试,可以说是读书人的门槛,考验合格后方可参加府试和院试,若是全部通即为秀才,也称生员。
县试一般为每年的十一月份开始报名,来年二月份开考,三年两场。
徐渊听到消息后早早就报了名,如今初审已经通过。初审比较简单,主要是调查户籍,只要不是商户,奴籍,罪犯,捕快,身体患有残疾这些都可以参加科举,
其次还需要两名以上的秀才写保文做保,一般需要花些银子。徐渊有张秀才帮忙写一封保文可以省下几两银子,剩下另一个封则要花钱请镇上的其他秀才帮忙写。
如今镇上的秀才也不多了,徐渊找的这人跟张秀才还有点渊源,只收了他半数的银子就帮忙写了保文。
待两封保文交上去后,没多久镇上就传来消息,徐渊的审核已经通过了,拿着户籍去县里就可以参加今年的科举考试了!
考试地点在泗水县,出行的日子订在正月十六。
原本刘灵芝想和徐渊两人去,刘翠花死活都不同意,在她心里这俩人还都是孩子,单独出远门怎么行,最后决定由刘老汉带着二人一同前去。
刘老汉活这么大岁数也没出过远门,不过年纪大的人心细,事情考虑的周全一些,出门之前特地跟附近的商户打听了一下怎么去县城,到了县城在哪住店,哪的吃食比较便宜……
打听来打听去被秦家娘子听见了,恰好她相公过几日要去县城买染料,索性过来问了一嘴:“刘大哥,你要去县城干啥呀?”
刘老汉颇有些自豪的说:“€€,我家小女婿,这不是要准备参加科举吗,家里没人去过县里,第一次去难免有点发怵。”
“哎呦,这可是好事,不知你们什么时候启程?”
“明日就得走了,听说县里房子不好找,怕去晚了没地方住。”
“那正好,我家相公也是这几日去县城,你若不嫌弃,跟着我们家的车一同去吧,路上还有个照应。”
反正去县城也是空车,多带几个人不碍事,说不定还能赚个人情。
“那可太谢谢了,我正发愁该怎么去呢。”
两人约好时间,明日卯时秦娘子的相公会赶车过来接他们一起走。
回到家,刘老汉把秦娘子的话跟家里人一说,大伙都挺开心的,有个熟人照应总比眼前一抹黑强。
晚上刘翠花打开箱笼,把这几年攒的银子拿出来清点,一共一百三十八两银子,除去三十两是当年儿子们的赔偿金,其余都是老两口这些年省吃俭用攒的。
刘老汉吧嗒着烟袋:“拿十两银子吧,别去了不够用。”
刘灵芝白了他一眼:“十两银子好干嘛的,万一有什么事你还能回来现拿钱啊?”
刘老汉被她呛声也不还嘴,嘿嘿的笑了两声。
“哝,这十八两银子我给你装进钱袋子里揣好了,裤子里我再给你缝二十两银子。”刘翠花拿出针线,把二十两碎银子包进一个小布口袋里,仔细的缝在刘老汉的棉裤腰里面。
“用得着带这么多吗?”
“穷家富路,总的提防着些,读书上的事我不懂,既然咱们选择让大郎去考科举,何不准备周全些?”
“嗯。”刘老汉点点头,他老婆子别看是个女人,眼界比他宽阔多了,所以这些年都是刘翠花当家做主。
准备好银子,又开始收拾衣服,他们要在县里待半个多月,至少要拿两身换洗的衣服。这几日天气寒冷,听说考试的地方不给生火,刘翠花怕大郎冻伤风,特地做了件厚棉袄。
东西都收拾妥当,刘翠花叹了口气:“你说,我这心里怎么跳的厉害,第一次去这么远的地方,也不知道路上安不安全。”
刘老汉嘬着烟袋:“跟着秦家的车怕什么?”
“哎,也不知道大郎这次能不能考上,若是真考上了,咱们也跟着沾光了。”
“三叔说只要大郎正常发挥问题不大,况且考不上也没事,听说春风楼招账房先生呢,不行就让大郎过去试试。”
刘翠花:“呸呸呸!别说不吉利的话,咱们大郎看着就是有本事的孩子,将来没准还能当大官呢!”
“行,你说啥是啥,快睡觉吧明天还得早起。”
刘翠花给身边的小丫掖了掖被角,吹了油灯。
*
偏房里徐渊和刘灵芝还在听张秀才讲考试的事。
“进了考场千万别紧张,我打听过了,今年县试的人比往年更少,听说还不足一百人,想来也没几个有真本事的,你只要正常发挥,拿个前几名不成问题!”
徐渊点头。
“笔墨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前几日叔领我新买的,昨天我在纸上写了文章还给您看过呢。”
张秀才一拍脑门:“你看我这记性。”
当年张秀才可是拿过县试的案首,最后折在乡试上,如今轮到徐渊,老爷子比自己考试的时候还紧张。唠唠叨叨说到了戌时,见时候不早了催促两人赶紧回去睡觉。
躺在炕上,刘灵芝握着徐渊的手问:“你紧张不?”
“嗯……有一点。”
刘灵芝捏了捏他的手指:“别紧张,去了正常发挥就行,哥相信你能行。”
徐渊转过身看着他说:“我要是考不上怎么办?”
“考不上就考不上,我卖猪肉养你。”
徐渊假装叹了口气:“哎,那我还是好好考吧,我怕猪肉掉价养不起我。”
“你笑话哥呢?”刘灵芝把手伸进他被窝挠痒痒。
“哈哈哈…我…我错了,哥……别…别挠了!”徐渊挣扎的脱离他的魔爪,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不闹了,过来好好睡觉。”刘灵芝把他拉到自己身边,盖好被子拍了拍。
“咱们大郎以后是要做大官的。”低沉喑哑的音色带着笑意,震的徐渊脸颊微红。
灵芝哥的声音真好听,不像自己刚开始变声,说起话来像鸭子叫,难听死了。
*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徐渊和刘灵芝就起来了。
刘翠花比两人起的还早,剁了肉馅包了一锅饺子。
临走前刘翠花拉着两人的手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出门在外事事小心,特别是刘灵芝遇到事情万万不可莽撞。
也难怪她放心不下,当年她亲手送走了三个儿子,一个都没回来,如今幺儿和大郎第一次出远门,自然也是一万个不放心。
“婶,你进屋吧,外面冷。”
刘翠花擦了擦眼角:“哎,婶在家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张秀才倒没出来送别,老爷子拄着拐站在偏房门口看着徐渊的背影,眼中寄予厚望,嘴里小声嘟囔着:“老天爷保佑,佛祖保佑,灶王爷保佑……大郎能一举高中。”
三人来到铺子的时候,秦老板还没到,毕竟是坐人家的车,不好让人等着,提前过来也是应该的。
“冷不冷?”刘灵芝摸摸徐渊冻的通红的脸。
“不冷,婶给我做的这个棉衣太厚了,后背都出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