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国质子非要怀摄政王的崽 第6章

  没办法了,阿言闭了闭眼,硬着头皮将手里的卷轴往他怀里一塞,低声道:“公子,别忘了这几日教你的话。看见摄政王了么,背出来就行。”

  谢晏晕晕乎乎站了起来,回忆了一下,磕磕巴巴地张开嘴。

  裴钧盯着他,似笑非笑,想看他能说出什么来。

  “臣……臣……”谢晏皱眉。

  阿言一拍脑门,坏了,他全忘了。

  谢晏讲不出来,抱着卷轴的手不由缩紧。阿言也管不了那许多了,兀自站出来,取了那卷轴一展,屈膝道:“殿下!平安侯府惭愧,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宝物,我们侯爷病骨支离,无法报效朝廷,可怜我们侯爷混沌多年,偶尔清醒时,却还记得感念殿下之恩,身子稍好些便常常起身写这个‘福’字,这每一个字都是在为大虞祈福,都是对陛下和殿下的惦念……此般真情,可鉴天地!”

  他字字动情,卷轴还没展全都足有二丈之长,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了福字。

  两旁人探头瞄了一眼,谢晏虽个人作风堪忧,但才情名动京城,他那手字,最是受先帝赞赏,还曾叫人做成字帖令宫里的几个皇子们临摹。

  这卷轴上的福字,瞧着确实是谢晏的风格,只是绵软些,又想来平安候脑子都烧坏了,字还能写成这个样,已经不容易。

  阿言见他们没有发现破绽,不由松了一口气。

  ——这字当然不是谢晏的。

  是阿言从谢晏以前写过的文章里,挑了一个最好模仿的“福”字,日日夜夜练习,临得几乎一模一样了才敢往这卷轴上写。此刻别说是这群多年未见的权贵,便是先帝诈尸起来,也不大可能挑出不对来。

  两名太监托着这长卷呈上来给小皇帝看了看,再呈给摄政王。

  裴钧瞄了一眼就笑了,却也没戳穿这主仆俩的小心思,只道:“平安候有心了,如此重礼,孤倒是一时之间不知该赏给平安候些什么。平安候,你说呢?”

  阿言一听有戏,正要张嘴,裴钧将他冷冷一瞥:“良言,孤是问平安候,不是问你。你再吱一声,就让你名字里再也没有这个言字。”

  “……”

  阿言大名姓良,但知道的人不多,就连侯府上几个亲近的下人,也都以为他姓言。

  谢晏在外面也只是唤他阿言,偶有他触怒谢晏了,谢晏才会严肃地、连名带姓地叫他“良言”。但这种情况也不多,谢晏脾气很好,也从不当着外人的面训斥他。

  除了有一次,他顶撞了还是五皇子的少年裴钧,被谢晏当着五皇子的面一声冷斥。

  可那也是因为五皇子对谢晏出言不逊在先,这件事阿言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委屈。

  他虽然不满非亲非故的裴钧也这样叫他,但阿言确实是从这声儿里听出了一丝真怒,他不敢继续多言,默默闭上了嘴,只期望待会公子能机灵点,把裴钧给糊弄过去。

  但是想想就很是困难,以谢晏现在的脑袋瓜子,他不把摄政王给惹炸了就不错了。

  裴钧笑着看谢晏,又问:“平安候想讨什么赏?”

  阿言疯狂给谢晏使眼色。

  谢晏想了会,大致明白了,慢吞吞地说:“唔……要钱。”

  虽然道理是这个道理,阿言:“……”

  殿内一阵哄笑。

  听着这熙熙落落的笑声,裴钧有些烦躁,他抬手压下,继续问:“那平安候想要多少?要的多了孤可给不起。”

  阿言又疯狂给谢晏比划手势。

  左右面子里子已经全丢光了,没什么好失去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多要点,能撑几年算几年。

  谢晏眉头皱的更厉害,他还是懂的,“钱”要越多越好,阿言说过,有了钱才能买他喜欢吃的桂花糕,但是多少是多,谢晏却没有概念了。

  他很为难。

  谢晏尽可能地想到了一个自己认为足够大的数字,这是他能数到的,最大的了。他又害怕会不会太大,那个“摄政王”会不会不舍得给,纠结来纠结去,谢晏都快急死了。

  裴钧等了很久,见他笃定地抬起了头,应当是想好了。

  他不禁坐直了,倒要看看,谢晏筹谋了这一晚上,狮子大开口到底打算从他这讹多少。

  谢晏吸了一口气,又深吸了一口气,似是做了充足的惊骇人心的准备,然后飞快地报了一个数字:“……两。”

  裴钧蹙眉:“多少?说清楚!孤是拔了平安候的舌头不成?”

  谢晏抿了抿嘴,只好又报了一遍:“十两。”

  裴钧:“…………”

  确实震骇人心。

  阿言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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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摄政王:想看他哭

  小侯爷:想要他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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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裴钧眯起眼睛看着谢晏,顿了顿道:“你在耍孤?”

  谢晏很无辜,他就知道,这人根本不舍得给。

  谢晏懂事地叹了口气,迟疑了一会:“不然……九两也……”

  阿言一把抱住了谢晏的大-腿,恨不得捂住他的嘴给他磕头:求您了,别再说了!您再说下去,不等摄政王来削爵,明天平安侯府就要集体饿死!

  “平安候真会给孤省钱。”裴钧怒极反笑,“纪指挥使,给他十两!”

  纪疏闲:“……”

  ——别啊!

  阿言还想辩解一下,那厢纪疏闲的身形已经闪了下来,站定在谢晏面前。

  他从腰间的钱囊里摸了两粒碎银子,犹豫了一会,又回头试探了一会,见摄政王嘴唇抿成一线,脸色黑沉,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

  “平安候,您……”纪疏闲欲言又止,只好将碎银往谢晏手里一拍。

  谢晏拿了这十两碎银,有些吃惊,心想“摄政王”还挺大方,心里的感激不禁又上一层。

  裴钧看他又朝自己抛来一个万分感动的眼神,只觉胃里被气的直拧劲,他再不想多看谢晏一眼,让人照料好小皇帝,就起身离了宴,带着纪疏闲往后花园去。

  无意间抬起手,看见虎口上的抓痕,又是一阵上火。

  纪疏闲看他用力踩在径上,就跟要把脚底下的鹅卵石踩碎似的,还没想好怎么说,摄政王已经回到书房,着人煮上醒酒茶,就坐下开始批阅奏折公文。

  自他临朝摄政,奏折都是送到王府上来的。

  过了会,纪疏闲端着茶汤进来,猛地就听见脚边“砰”一声响,他垂眼一看,是燕山府奏请雪灾拨款的折子。

  燕山贫瘠,冬季多雪,三年两头的大小灾不断,但前阵子纪疏闲才派人去看了,确实有些寒冻,过冬的作物损毁了一些,但远不到值得府官日日哭喊活不下去的程度。

  且年前九月中的时候,还没下雪,摄政王就预先拨了一笔款过去,加上燕山本地的赋税,足够百姓平安过春。那款拨了还没到仨月,燕山就又来哭,只怕还当摄政王和先帝一样好糊弄,随便哭惨几句就能要到钱。

  “张嘴就要八十万两!等燕山全被雪埋了,孤派人一铲子一铲子地把这群蠹虫挖出来上供,都用不了八十万两!”

  纪疏闲缩了下脑袋,跟着随声附和:“是是,属下赶明儿就把燕山衙门都砍了……”

  裴钧看了他一眼,接过醒酒茶汤,还没喝就往桌上一扥,冷笑起来:“相比之下,还是平安候会跟孤省钱。”

  纪疏闲心底一跳,这怎么的了就又提起平安候。

  裴钧问道:“他混进御宴,使了多少银子?”

  这事儿纪疏闲在街口捡起那张御帖时就立马去查了,本来打算开宴那会儿就跟摄政王汇报的,可那会儿热闹不断,他就没顾上。

  这会儿……纪疏闲觉得,好像也不是什么好时机。

  裴钧不耐烦道:“多少,说,让孤听听。”

  纪疏闲吞吞吐吐,把那两个霁红春瓶和雪狐裘的事说了,然后战战兢兢地望着他。约莫是过于荒唐,裴钧压下怒气,只一言难尽地看纪疏闲,道:“他是散财菩萨么?”

  接着裴钧没说话,捏着一本奏折深思什么,大概还是在想之后要怎么磋磨平安候罢。

  真要是见个血也就算了,就说今晚这些“磋磨”,那不是蚊子给大象挠痒痒?

  何况人平安候也没觉得有多羞臊。

  “……”纪疏闲记吃不记打,觉得这小侯爷挺可怜的,又擅自揣摩了一下,说道,“殿下,您说您何苦来哉老欺负谢小侯爷,您在边疆的时候——”

  裴钧危险地一眯眼睛:“孤在边疆的时候什么?”

  “……没什么。”纪疏闲咽了声唾沫,“您在边疆时威风凛凛、足智多谋,骁勇善战攻无不克,属下看了极为钦慕!”

  裴钧沉默了一会,又心不在焉地批了几本奏折,忍不住又问:“前头宴散了吗?”

  纪疏闲出去又进来:“回殿下,刚散,陛下已经被照看着回去睡了。”见摄政王并不满意这个回答,他福至心灵,“平安候和他的小管家还没走,看样子好像是什么东西弄丢了,正叫人去找。”

  裴钧抚着虎口上的伤痕,不知道在想什么。

  纪疏闲怕他想一出是一出,再找借口罚平安候在院子里站一夜。

  刚才出去打听的家仆就说,瞧着平安候嘴唇子素白,脸颊反是红扑扑的,脚步虚浮,可能是喝了风不大舒服。这要是真被罚站一夜,搞不好能弄出人命来。

  裴钧皱眉,问道:“你说他是真傻还是假痴?”

  传出谢晏烧傻的时候,裴钧人已经出发去往北境了。北境天寒地远,消息都滞后,若是没有专门吩咐,谁也不会在一字千金的军机要务里夹带一个无足轻重的谢晏。裴钧知道的,也不过是谢晏落水了,谢晏大病了,谢晏还活着。

  仅此而已。

  回来以后裴钧又忙着整肃朝廷,没顾得上管平安候府。

  所以自那年探花筵,这还是裴钧第一次见着活的谢晏,而不是流言里那个疯了傻了的平安候。

  纪疏闲想起一些传闻,低声道:“五年前平安候落水后就大病不起,属下听说,那时候整个太医院都来了,才堪堪将小侯爷的命给拉扯回来,但脑子就……”

  “京里和他玩的好的几个世子也去探望过,有的说他站床上胡言乱语,有的说他哭笑无常,还有见他蹲地上……吃土。”纪疏闲顿了顿,“都说是……真傻了的。”

  裴钧道:“刚才你看见了,他穿戴齐整,人模狗样,哪里像个傻子?”

  纪疏闲迟疑:“也许是他那小管家教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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