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他的面色已越来越苍白,君如故只好放缓了灵力输送的速度,“看来那灵兽果然已经积攒了不少力量。”
既然它还不肯安安分分地出来,那也只有采取强硬措施了。
于是青年长眉一拧,凝神静气,灵力的侵入却愈加迅猛,兼之强悍如利剑,片刻就让子夜来难以忍受地痛吟出声:“师弟!别、别这样,我好疼...呃啊!”
然而君如故没有理会,依旧继续往他身体脉络的最深处而去,随着灵力的灌注与冲击达到顶点,那枚正在明灭闪烁着耀眼光辉的灵兽元神终于还是一点点被从子夜来的腹部处逼出。
元神出现的瞬间,君如故随即口念咒诀,灵力迅速形成了一层坚不可摧的金属性屏障,由于风属木而金又克木,故而上古御风之兽就被牢牢地困在了里面。
此时床上的子夜来已几近虚脱,但还是坚持着撑起身体,“......师弟,这灵兽怎么还没有恢复它的本来面目?”
毕竟两人都曾见过上古御风之兽的原型,如果它在变回原样后愿意认自己为主的话,那么对于在陌生阵法中徘徊的他们而言,也许会是一个巨大的助力。
盯着那团漂浮不定的元神,君如故索性尝试着释出自己的灵力,察觉灵兽并未太过排斥,便直接让自己的灵力与其逐渐融合。
不知过去了多久,当子夜来感觉身体再无异样后,那边君如故也已使上古御风之兽的元神一步步脱胎而出。
“师弟,这样就可以了吗?”子夜来好奇地看着那只正在自光团中现出轮廓来的青色狮猊。
君如故点点头,“趁它还没有要抗拒的意思,你可尽快与之结契。”
听到他这样说,子夜来有些疑惑:“师弟,你莫非是要把这灵兽让给我吗?”
没想到君如故却淡淡地说:“不说这灵兽身上已沾染了你的气息,我也无法与它结契,所以你若是愿意的话,现在收了它是最合适的时机,再犹豫的话便会错过了。”
想了想,子夜来还是伸出手将那只化形完成的青色狮猊接住,咬破了自己的指尖准备结契。
结契完成后,青色狮猊也睁开了眼,在看见子夜来后立刻就扑到他怀里,一边拱一边用脑袋亲昵地蹭着他的胸膛,看样子似乎是已认可了他这个主人。
子夜来终于松了口气,这才发现他们竟是已从晚上折腾到了早晨。
“师弟,这回真是多亏你了。”看见君如故似乎面色不佳,子夜来赶紧道,“你要不要还是先休息一下?”
低低咳嗽一声,青年明明呼吸微喘,却依然坚持着摇了摇头,“我无妨,而且阵法诡异,也不知道如今时间到底过去多久了,你先躺着,我必须去外面看看。”
结果他才刚站起身就趔趄了一下,子夜来连忙把他扶住:“师弟,你不用勉强。”
也就是这一扶,他才猛然惊觉自己丹田处好似隐隐有了些许灵力运转的迹象,“师弟,我怎么好像感觉自己身体里又有了灵力?”
捉过他的腕子细查,君如故也道:“嗯,大概是因为那灵兽已经恢复原状,所以你的灵力也跟着一并回来了。”
子夜来总算是放下了心,这样他就不会在这个阵法里拖后腿了。
两人推开门后,丫鬟也迎了上来,神色却已没了昨晚的焦虑,也不再提什么生产的话,足以证明现在的时间又变得不一样了。
听她说沈移春几人已经在花厅等待了,子夜来与君如故对视一眼,即刻便往花厅而去。
“师弟,你说来的除了沈移春还会有谁?”
君如故道:“你不是说沈移春还有师妹和师弟么?而且孟西翁既然惯常避世,阵法中时间的跨度又没有太大的话,如今能和沈移春一起前来的大概也只有他的几个徒弟了。”
果然也如他所言,当子夜来步入花厅一看,就发现坐在那的除了沈移春,还有岳珍心与梅欺雪。
他们看上去仿佛还未经历过什么风霜,也没有反目成仇,脸上仍是一副略显天真的神情。
打量着这三个人,子夜来心里忽然泛起了一股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复杂情绪。
“师尊,师娘。”沈移春率先恭敬行礼,另外那两人也依次起身。
子夜来正想开口,但因为并不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有没有改变,只好和君如故一起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沈移春随即看向了他,“师尊,因为师尊您最近又回到周府长住,这几个月的锻造课都没有上,所以长老们要求我过来劝您回返宗门,他们说一定会竭力保证您的安全,让师尊您不用担心。”
......倒是没想到这孟西翁这么惜命,为了自身安全甚至不惜玩忽职守,还要让宗门长老来催。子夜来觉得有些好笑,咳嗽了一声道:“我知道了,明日我便同你们一起回去。”
闻言,岳珍心没心没肺地问了一句:“师尊,为何您总是这么谨慎,不仅鲜少在宗门里露面,也不让我们对外透露您的姓名......”
她话音还未落,沈移春立刻就沉下了脸色,“师妹,你知道这些都是我们不该问的问题。”
说罢,他很快朝子夜来道:“师尊,师妹尚且不懂事,望您能够原谅她。”
虽然岳珍心问的问题都属禁忌,但是孟西翁的脾气或许也不太好,要不然怎么每次一和他说话,沈移春就紧张得如临大敌。子夜来摇摇头,不打算和他计较:“嗯,你们还有事吗?如果不急着走,今晚就在这里歇息,明日我们一起回去。”
还是把这几人留下来才比较稳妥,毕竟他和君如故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顺利走出周府。
但沈移春却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多谢师尊。”
子夜来微微一笑,一边竭力回想着以往自己和薛明夜的对话一边继续问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们都修炼得怎么样了?”
“师尊,我们当然没有偷懒。”岳珍心略带兴奋地说,“前几天我才刚刚锻造出了一件高阶法器,等回了宗门我就拿给您看!”
梅欺雪也道:“师尊,上个月宗门的考试里我夺了魁首。”
听他们汇报完毕后,子夜来才做出欣慰的模样来点了点头:“好,这样为师就放心了。”
此时花厅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清脆的笑声,而后没过多久,那名眼眸明亮、生着圆圆脸庞的少女便欢快地一路跑了进来,连招呼也不打,直接就上前抱住君如故的胳膊,随即开口喊了娘。
一个没忍住,子夜来哈地漏出了一声笑。
不得不说,君如故到底沉着,一直八风不动地坐在那里,甚至少女扑过来的时候也没有惊讶。
瞄了眼那陌生的女孩,子夜来明白她大概就是孟西翁的女儿周宴,于是就问了一句:“一大早便过来做甚?”
周宴抬起头甜甜地笑了一下,“爹,明日让我也随你们一起回宗门吧,我的病早就好啦,而且整天闷在院子里实在是太无聊了,还不如放我回去做做法器呢。”
子夜来还没开口,梅欺雪先出声了:“阿宴,师尊是怕你又像上次一样体力不支昏倒,你还是多在家里休息几日吧。”
“可是我已经歇了很久了呀。”周宴偷偷看了眼子夜来,咬咬唇又转向君如故,“娘,你帮我求求爹,就让我去吧好不好?”
君如故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隔了半晌才淡淡地嗯了一声。
子夜来勉强忍住了笑,“好吧,但这都是看在你娘的份上爹才同意的。”
闻言,周宴总算心满意足。
第83章
第二日,子夜来与君如故终于得以走出那困了他们许久的周府,与另外四人共同前往竞锻台。
一路上周宴都紧紧挽着君如故的胳膊,不停地叽叽喳喳,在外人眼中看来完全是一副“母女情深”的画面。而子夜来为了避免自己因为这一幕忍不住笑出声,只能一直背对着他们。
身侧的沈移春好几次欲言又止地偷觑自己,子夜来也不是没有察觉,过了半晌才开口问道:“你有事要和为师说?”
心思被戳破,沈移春索性不再隐瞒了,只不过他的语气依然小心翼翼,仿佛很怕对方发火一样,“师尊,恕徒儿冒昧,但我总觉得这段时间的师尊和以往不太相同。”
愣了愣,子夜来不明所以,只能大概猜测或许是因为真正的孟西翁十分严肃古板,自己对待他们却和蔼可亲,这才让沈移春觉得奇怪。
“你想多了,为师只是近来心情舒畅。”子夜来咳嗽了一声,努力学着君如故的模样摆出一副淡然的态度。
闻言,沈移春纵使心有疑惑,但也不敢再多问了。
很快他们就抵达了竞锻台,很显然这里也属于阵法的一部分,于是子夜来和君如故也就没了其他顾虑,打发沈移春带着另外三个小的回去修炼后,两人遂在竞锻台内游览了起来,以便能更好地熟悉此地。
看了眼总算摆脱了周宴的君如故,子夜来忽然就很想逗他一下:“娘子,和我们的乖女儿相处得怎么样?”
此言一出,青年脚步一顿,慢慢地转过了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双眸幽深如潭渊,从那对淡红薄唇中吐出了几个字:“你叫我什么?”
他没有表情的时候最让人感到不自在。子夜来下意识地有些想逃避那种眼神,却还是硬着头皮地回道:“......叫一声而已,这有什么。而且师弟,你现在的身份确实就是我娘子嘛。”
没想到听了这话,君如故面上竟浮现出了一缕类似得逞般的笑意,继而便长臂一伸,径直将毫无防备的子夜来按在了身旁的廊柱上。
趁着那人没反应过来,他又凑近了那截颈子,呼吸间的热气不断喷洒上敞露在外的皮肤,语气却依旧平淡:“还是说清楚比较好,到底谁才是娘子?”
不过片刻工夫,子夜来尚未回过神,就觉自己的双手以及腰肢都已被牢牢制住,根本错失了挣脱的最佳时机。而且君如故将鼻尖贴过来的动作也太过于行云流水,直到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他的耳根才后知后觉地腾起了热度。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近距离地面对那张出尘容颜,子夜来到底率先败下阵,挤出笑来道:“呃,师弟,抱歉,我也只是和你开个玩笑,不必这么生气吧。”
然而他说完,君如故依然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只继续盯着他看,唇角微微上扬,“我并未生气,谁才是娘子?”
又是这样...!清楚他不得到想要的答案便不会放过自己,子夜来无奈之下,只好避开青年的视线吞吞吐吐地小声说:“我是、我是行了吧,师弟你怎么这么......幼稚。”
果然他被迫承认后,君如故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好在这里无人经过,否则要是不慎被谁听见这番话,子夜来觉得自己一定会找个地缝钻进去。
偷偷望了眼身旁的青年,子夜来在慌张之余,心里也同时生出了不解和迷惑。
这段时间的相处以来,发生在君如故身上莫名的变化实在是太多了,如果说从前的他仿佛是一块毫无任何缝隙能窥见内部的石头,让人怎样也无法亲近,那么现在的他就像一幅逐渐显露出斑斓色彩的画卷,纵使空白还很多,但已能感受到画匠想要表达的意思了。
......虽然仍有些怀疑他被夺舍了,但还是姑且相信君如故是终于开了窍。
随意走了一圈后,两人便回了孟西翁位置偏僻的清冷洞府。
说起来,扮演孟西翁确实还不算太难,他似乎根本不愿意让自己有过多的人际交流,回返竞锻台至今也完全没有人来找过他。子夜来打量着洞府里堪称简陋的家具,心里忽然奇怪。
假设他的所有推断都是正确的,孟西翁的家族已经被灭门了,他从风界逃往了水界,又有竞锻台这么一个大宗门做靠山,那么按理来说是不用惧怕到这种程度的吧?除非......
那些迫害他亲人的凶手,直到现在也还不打算放过他?
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以至于将一整个氏族都灭门还不够发泄呢?
“在想什么?”此时君如故也注意到了他的出神。
犹豫一下,觉得君如故或许会知道更多事情,子夜来便如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包括此前在境中之境里所看到的孟氏祠堂也一并告之,最后问道:“......师弟,你说我想得对不对?”
君如故听罢,眉心微不可见地皱了皱,但看起来并没有太惊讶。
见状,子夜来反而奇怪了:“师弟,你一点都不好奇,是不是早就知道些什么?”
顿了顿,君如故才平静道:“嗯,楼迦陵暗中探到的消息都会告诉我,但我所知也很有限,毕竟这其中涉及到太多方面,很难抽丝剥茧,所以还是要继续追查下去。”
再次听见楼迦陵的名字,子夜来遂问道:“她到底为什么要帮你?”
一个是魔修,一个是正派弟子,身份的巨大差异让楼迦陵与君如故看起来丝毫不像是会产生联系的人。
然而面对他的疑问,君如故依旧讳莫如深,“她成为魔修也是迫不得已,只不过现在还没办法对你说清楚,你只需知道她也是一心想要摧毁金鼎宫就行了。”
既然他不愿详说,子夜来也不会再追问下去。
当晚,无所事事的两人很早便歇了下去,只是一想到明日要上的锻造课子夜来就有些发愁,翻来覆去了好久都没能顺利入眠。
不知为何,君如故好似总是能看穿他内心所想似的,在他又一次翻身的时候出声道:“不必担心明天的课程,一般而言只需向弟子们讲授一些技艺与锻造禁忌便可,我对此道也略通一二。”
听他这么说,子夜来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不过师弟你真是全才,就连锻造都了解。”
君如故天赋这么好,那么他的父母是不是也很厉害?
子夜来忽然就起了兴趣,也许是近来君如故的态度越来越好,一些平日里不好问的东西他如今也不怕开口了:“师弟,你还记不记得自己的身世?师尊从没讲过你的来历,其实暗地里我们大家都很好奇。”
青年沉默了半晌,也不知道究竟是在踌躇还是在回忆,“......我也不知晓。”
莫非君如故不记得了?子夜来怔了怔,“这,师弟你难道也不曾询问过师尊吗?他应该不会对你隐瞒吧。”
“师尊确实没有说过,”君如故依然语气平平,“在遇见他的时候,他就只告诉我以后延天宗便是我的家。”
原来君如故不仅性格像石头,他整个人都如同直接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子夜来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心情复杂地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