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楚:“……”这怕是在难为人了。
卫€€见不得自家世子妃被这丫头逼得脸颊和耳尖绯红连成一片,出言解救卫楚道:“杨安茹,你再乱讲话,当心我让戏命将你院中的那些纸鸢尽数戳碎。”
杨安茹气得小脸通红:“你若是敢这样做,我就……我就……”
“你就怎样?”卫€€得意之余也不忘伪装虚弱,边咳嗽边说道,“试问母亲会帮顽皮捣蛋的你,还是体弱多病的为兄呢?”
卫€€兄妹二人谈笑玩闹的期间,戏命一直在屋中侍立着。
他生性警惕多疑,对危险的事物极为敏感,无聊间,视线下意识落在了卫楚藏于袖中的左手上。
这屋中隐隐弥漫着的轻淡血气,似乎是从世子妃的身上发出来的。
卫楚出身于死士营,最擅长的事同样是感知身边的异常情况,在卫€€与杨安茹斗嘴时,他心不在焉地朝自己被人注视着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是卫楚在出营后第一次见到死士营的统领。
戏命认不得卫楚,可卫楚却识得戏命。
死士营中一众二十出头的副统领皆是戏命的徒弟,他们这一批的死士年纪稍轻,自然没有资格接受戏命的教导,之所以给卫楚留下了深刻记忆,也只是当时在营中远远看过一次戏命处置犯戒死士的血腥画面。
卫楚强自镇定,状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淡淡垂下睫毛,朝床榻上的卫€€看去。
“你五哥我需要安静地养病,”卫€€对杨安茹下了逐客令,“两个人你都看到了,还在这里待着做什么?等我留你吃晚饭吗?”
整个镇南侯府上下,只有卫€€敢用这样的语气同杨安茹讲话。
“走便走嘛,那么凶做什么?!臭五哥,我再也不来看你了!”杨安茹气愤道。
近距离地观赏着这对兄妹斗嘴的好戏,卫楚的眼底也浮上了些许笑意。
“这是我此番去烨城给你带回来的,是好东西,强身健体的,省着点吃!算是给你补上的新婚礼物了!”
小姑娘虽然面上生气,但仍是将怀中的瓷瓶掏了出来,刚要递给卫€€,却又想起他方才对自己的态度,于是刻意朝他丢了过去,非要砸在卫€€的手上才肯满意。
“嘶!”
卫€€吃痛地坐起来,作势要朝着杨安茹所在的方向追上去打她,哄得小丫头咯咯直笑,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
“世子,我先去东厢房中收拾一下。”卫楚拎着他收拾完的小小包袱,轻声对躺在床榻上的卫€€说道。
话虽如此,但卫楚明白,如非必要,他和卫€€今日不会轻易再见面了,甚至几日不见也是可能的。
毕竟长公主殿下同他商量的时候曾说过,为了保证卫€€的身体健康,两人务必要至少相隔一天才能同房。
“既是母亲的吩咐,”卫€€的手置于被子下面,他不动声色地摩挲了一下方才碰触到卫楚某处的指尖,缓声道,“那暂时便要委屈阿慈了。”
卫楚视线低垂着,看不出他眼中的情绪,声音却仍是温和:“世子要好生将养身体,莫要忧思郁结,恐对身心健康不利。”
“要不……”
险说出口的“留下”硬生生卡在了卫€€的嘴边,变成了另一句,“要不你将我这床被子拿去,很厚实,夜里不会觉得冷。”
卫楚下意识要摇头拒绝,又想起卫€€的眼睛看不见,便轻声回道:“不会冷,母亲命人搬来了好多被褥,又柔软,又暖和。”
卫€€不知自己应该再说些什么,可就是不想放眼前人出了这间屋子。
不知怎的,之前在同一间屋子里的时候,他并没有太多话想要对卫楚说,可此时面临着要分开一晚的境况,卫€€却无端生出了些异样的情绪。
“东厢房那边的路要崎岖些,你走路的时候要仔细着点,莫要摔倒在冰雪上。”卫€€绞尽脑汁地想要给卫楚交待一些可以用得上的经验,以此来显示自己说的并不是废话。
床侧的戏命听得一脸迷惑。
要说这府中此时唯一算得上崎岖的事物,便是世子爷的心了。
本以为世子妃会十分不耐烦地对卫€€的话敷衍了事,没想到人家竟温顺地应了下来,还加倍关心了回来:“多谢世子提醒,世子即便在卧房中也要多加小心,这床榻的边沿实在锋利,切莫磕伤了手。”
戏命:“……”
两人你来我往地说了好半天的车轱辘话,最终卫€€才在卫楚无意间攥疼了伤口的细微表情中,方是算不得心甘情愿地终止了这毫无意义的谈话。
房门被侍女从外面轻声关好后,戏命这才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清的声音,对卫€€说道:“世子妃的轻功甚好。”
戏命作为死士营与影卫营的统领,平日里向来是十分挑人武功的做派,想从他的口中听到称赞,那更是想都别想。
此番听见他夸奖卫楚的轻功,卫€€难免有些诧异。
“哟,这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他自己都没被戏命夸过几句,便忍不住想要揶揄两句,“戏命大人也会夸人了?”
“实话实说而已。”
戏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倒像是真的在阐述事实。
卫€€皱了皱眉。
***
卫楚不习惯身边有人伺候,因此在这次回门过后,他索性将云鸯也留在了那里,自己一个人回到了镇南侯府。
东厢房的光线不错,卫楚在屋中搬搬挪挪了一下午,终于将新卧房布置成自己理想中的样子。
他心满意足地躺在了床上,眯着眼睛望向窗外的漫天余晖。
若不是因为惦念卫€€,其实自己一个人睡在这里,对卫楚来说已是天大的幸运。
左手的伤口仍在宣告着自己的存在,让人无法随意忽略那火烧火燎的刺痛。
卫楚烦躁地坐起身来,右手依次卸下两只耳垂上的耳坠子,张嘴咬住左手上的绷带扣结,缓慢旋转着直至露出伤口。
他仍是十分厌恶喝药与上药的感觉,故而原本算得上简单的皮外伤,却被拖得一度泛红肿胀了起来。
想起戏命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卫楚十分担心他察觉到什么,因此不敢再大意,匆匆掏出包袱里装着金疮药的瓷瓶,洋洋洒洒地铺在了掌心的伤口上。
难以习惯的疼痛刺激得卫楚面色陡然间变得苍白不已,削薄的嘴唇轻轻发着颤。
用完了侍女们送进来的晚膳,卫楚关好了门窗,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终于能够放松地脱掉繁复的外衫,只穿里衣在屋中行走了。
卫楚坐在梳妆镜前,卸完了首饰和发饰后,继而抬手按在颈上,慢吞吞地左右游移,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突然,他顿住挪动的指尖,在白皙的颈侧轻轻一抠,抠下了一小片与他肤色相同的皮质物件。
死士营中特制的人|皮|面|具,卫楚在里面待了十几年,自然早就掌握了这种方法。
他将制作好的面|具裁成一片片等份,用它的张力无缝贴合地压住自己喉结本身的凸起,以此来掩盖他原本的身份。
卫楚盯着镜中被抠红的颈侧皮肤,喉结微动,半晌,惆怅地叹了口气。
***
戏命这几日被浮阳长公主派至了城外,卫€€失去替身,自然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卧房里。
正当他无聊得心情烦躁时,卧房门突然被人轻轻敲了两下,旋即传来卫楚的声音:“世子?”
卫€€立时来了兴趣:“阿慈?快进来。”
卫楚轻轻推开门,脚边跟男风着活蹦乱跳的元宵,怀中熟睡的狗崽儿也忍不住哼唧了起来。
卫€€惊喜地坐直了身子,“狗崽儿?”
卫楚把狗崽儿们放在卫€€的手边,然后递了一只给卫€€抱着,回答道:“听戏命大人说世子喜欢。”
“可曾取名了?”
卫€€努力忍住低头看狗的冲动,爱不释手地挨个抚摸着每一只狗崽子的脑袋瓜儿。
“取了名字的,他们是母子,一共四只,”卫楚见他是真心喜欢元宵母子们,一贯难以弯出弧度的嘴角也忍不住微微扬了起来,他俯身拍拍元宵不住晃动着的尾巴,温和道,“大的叫元宵。”
卫€€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紧接着随手摸了一只抱在怀里,他轻轻捏着狗崽子的细尾巴,笑着问道:“这只叫什么?”
卫楚朝他手中的狗崽儿看去,回答道:“这只叫小元宵。”
“哦~~”卫€€觉得这名字属实有意思,心中欢愉更甚,“娘亲叫元宵,孩子便叫小元宵,有趣,着实有趣,这名字取得很好。”
小元宵,圆滚滚、肉乎乎的,当真是可爱极了。
没想到他的世子妃竟如此会取名字。
卫楚猝不及防地得到了夸奖,还来不及反应,脸颊便红了个彻底。
瞧见卫楚露出如此羞赧的情态,卫€€的喉结滚了滚,不敢再看那双仿佛浸了水似的墨色眼瞳,随意抱起了小元宵旁边稍胖的那只,问道:“那这只呢,取了什么名字?”
“大元宵。”卫楚脱口而出。
???
卫€€尬笑捧场:“……这只摸着,似乎确实比小元宵要胖一些。”
因此叫大元宵也是情理之中,不奇怪,不奇怪。
只是按照卫楚取名字的这个方式,那剩下的这只……该不会是叫……
看卫€€愣了一下,卫楚被方才得到的夸赞所鼓励,竟莫名地生出了些势不可挡的勇气。
他将鬓边的碎发掖到耳后,再度扬起头时,全然一副仪态端庄的世子妃模样。
卫楚清了清嗓子,从容不迫地面向抱着两只狗崽子的卫€€,十分自信主动:“这只叫中元宵。”
卫€€:“……”
果然。
作者有话要说:
等我补字数,嘤嘤嘤嘤嘤
红包包继续,挥舞小手绢.GIF
第12章
见卫€€的表情有些呆滞,卫楚立刻便反应过来是这几只小元宵的名字出了问题。
他忙对卫€€解释道:“之前听人说过,名字越土越好养活,所以才……”
“哦……”卫€€拉长了音调,随即漫不经心地靠在了身后垫高的软枕上,笑道,“可是阿慈取的名字一点都不土,又好听,又好养活。”
卫楚对他的这个回答感到十分意外,闻言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专心致志地抠起手来,小声应了句:“多谢世子夸奖。”
卫€€发现,他的这位世子妃是个极其容易羞赧的性子,但凡听见些会感到难为情的话,耳尖连着脸颊都会迅速绯红一片。
得出了这个规律,坏心眼子的卫€€忍不住想要逗逗这容易脸红的小姑娘,可还没等他开口,就瞧见了卫楚从袖中伸出的左手,看上去正要俯身去将地上的元宵抱到怀里。
从前听闻戏命说过,一个人若是受了伤,却又被猫狗舔到伤口,是很容易患上疯犬症的。
凡是患上此症者,都会出现头痛发热、怕水怕风的症状,而最为可怖的是,每个患症的人,皆没有活过十天之期的,最后都会以呼吸困难、知觉减退的形式,悲惨地失去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