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里萨脸颊仍是热得发红,阖上双眼,有气无力地道:“谁让你亲我的?”
卫长风无言以对,被他这古怪脾气折磨多了,如今也是十分淡然,连气都气不起来。此时也不理会他,只转身去一旁的盆架上拿了手帕浸湿拧干,过来一语不发地给伊里萨擦拭。
“你……”伊里萨见他竟然不理自己,正要发怒,又被他那轻轻软软的动作弄得说不出话来。
隔着手帕,伊里萨的脸颊似乎还能感觉到对方掌心的温热,心中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情绪,让他奇怪地有了紧张感,心脏竟是狂跳起来。
他无法忍受这种异样的感觉,抬手就要把人推开。
“别动!”卫长风眉头微皱,语气柔和却又略有些严厉,像是在训斥一个不听话的好学生。又生气又不舍得真的严厉斥责。
伊里萨脑子竟是有那么一瞬的空白,似乎真就被他那么简简单单两个字震慑住了,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给自己擦得干净,往后退开了。
卫长风看他抿紧双唇,脸上那股子蛮横劲儿缓和了一些,又看自己身上一片狼藉,唯有叹口气,转身离开。
实在也不知道跟伊里萨待一块儿还能说什么,除了尴尬就是尴尬。
一天天的总是那么刺自己……要不是自己有用,人家也不乐意传自己谛琉璃心经跟自己一起修炼,既然如此,还是少去惹人家不开心的好。
说是那么说,每次见伊里萨那种碰都不想让自己碰的模样,卫长风便有些失落。回去路上都有些魂不守舍的,慢悠悠走回房里,百无聊赖又拿起那些图志看。自己一个人倒是真的自在很多。
半夜卫长风已经熟睡,忽地听到门外有些异动,武人的本能让他顿时警觉起来。睁眼下床移到床边,整个过程悄无声息。
他收敛气息,正打算等人动作自己便出手,外面那人笑道:“是我啊。”
此人声音清朗,语气柔媚,听得人顿时皮肤一麻。只一句“是我啊”哪里能知他身份,卫长风仅仅觉得这声音听来耳熟,细想之后却是猛吸一口气,头皮发麻。
这是慕容珍的声音。
被关进石牢不知道多久,被锁链穿过骨头生生废了两只手的慕容珍!
怎么样他都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别说是避过双圣宫外围守卫潜入其中了,他应该连站起来走几步都难。
这样一个废人出现在此处,卫长风自然不会有什么好预感。却听那人又道:“卫小哥,我来救你啦。”
卫长风皱眉道:“救我?”
慕容珍幽幽地道:“我都知道了,那魔头为了恢复功力跟你双修。你这样的正道才俊,自是受他胁迫,心里百般不愿。你且出来,我带你一起逃出去。”
这人要逃便罢了,还记着带上与他仅仅一面之缘的自己,倒也是个义气之人。
卫长风道:“阁下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非是你所想的那样……你被人折磨,今日能逃走最好,我也自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哦?非是我想的那样?”
卫长风不欲同慕容珍多解释什么,这人跟伊里萨一家的那些恩怨他并不关心,无论这人是怎么惹了伊里萨家人不快,受了那样的折磨也够了。现在这人要逃,他不会帮着伊里萨阻拦,就当从不知晓此事。
他已是决定帮人隐瞒,自是想快些催促慕容珍离开,便叹气道:“我与他是你情我愿公平交易,阁下快些走吧,莫要耽搁了。”
“哦?”慕容珍却冷笑了一声,“看来你与他是郎情妾意咯,看来我这一片好心,都是喂给狗了。早知你原与他是一伙,我便不会来此自曝行踪。”
卫长风听他语气转厉,似乎笃定自己转头就会去找伊里萨告发,只得道:“我与他并无什么关系,也不向着他,你的行踪我不会暴露给别人。你若信我,就快走,真把别人惊动了,你才是真的走不了。”
慕容珍冷笑道:“信你?杀你!”
说罢一道罡风破开窗户,直冲卫长风而来。
卫长风堪堪避过,心中更惊。此人几日前还是一个废了双手的废人,功力竟然能如此强悍?莫非他也习了什么邪魔妖术,能让他双手恢复,功力暴增成这样?
卫长风心想这人决计难缠,不如迎战,抓下墙上挂的刀便飞身一跃,破窗而出。慕容珍仿佛没想到他来得这样快,不及反应刀风已到了面前。
而那刀风来得凌厉,却又忽地一滞。
慕容珍看见卫长风神色有异,顿时嘴角一勾。
他手上竟还抓着一个人,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夜色之中很难看清那女人模样,卫长风看她身形,诧异道:“尤娜?”
慕容珍攻势不停,转瞬间已与卫长风过了十几招,渐渐吃力。偏卫长风担心他手上人质,不敢下狠手,即便他被卫长风招式攻得连连败退,也未被伤到分毫。
他忽得片刻喘息,立即探手朝那女子身上啪啪点了几处穴道。女子骤然睁眼,被封了口只能用鼻腔发出几个音来,极是惊恐地呜呜哼叫。
慕容珍提着她作势要往前掷,迎上卫长风刀尖,逼得卫长风只能猛转攻向,往后退开。慕容珍见状大笑一声,提着那女子飞身而去,不过几下身影便没入夜色。
卫长风不及多想,立即追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卫:明明是他叫我亲他的呜呜呜呜呜呜
第16章 报仇报怨
一排排火把在夜晚的山间亮起,双圣宫教众半夜被召集起来到各处搜寻。
慕容珍跑了,巡逻的弟子走到石牢旁只看到那几个守卫弟子的尸体。原本这种小事还不必惊动教主,可尤娜昨日被伊里萨训斥之后自己跑出去撒气就一直没回来,要是碰上了慕容珍,后果不堪设想。
唤云先与教中管事的把宫内翻了一遍,尤娜没找到,反倒是发现卫长风也不见了。
伊里萨都只能半夜起来听他们汇报情况,越听越是生气。
伊里萨坐在夜空之下,周围的火把把他脸色也映得阴晴不定,他盯着面前跪下告罪的几人,沉声道:“尤娜自己耍小性子就罢了,你们呢?便不知道让人跟着?”
“公主。”一旁的唤云神色一动,“方才已经放了信号,她若在附近,定是能看见的。”
伊里萨心急如焚,也知此时再愤怒也无济于事,压下怒火,又问:“卫长风呢?”
“卫少侠住处有打斗痕迹,正在顺着痕迹追查。”唤云忧心道,“附近还有几个守卫弟子尸首,若不是他与慕容珍打了起来,便是他早与慕容珍密谋,杀了教中弟子,逃出去了……”
伊里萨冷笑一声:“他若要逃,大可不必如此。”
可他不是逃跑,那岂不就危险了?慕容珍一个废人能杀了那么多守卫弟子逃出来,谁能断定他不会是卫长风对手?
果然当初就不该留慕容珍一命,自己直接杀了他,阿娜再生气还能为了一个男宠不要亲儿子不成?
伊里萨越想越是懊悔,喝道:“快去找!那狗贼再有本事也跑不了多远,尤娜若有半点闪失,生气的可不是我,是阿娜。”
“是!”
正如伊里萨所言,慕容珍跑不了多远,尤其是在卫长风步步紧逼的情况下。若不是有夜色作掩护,被卫长风那么一拖,他早该被人发现了。
慕容珍自知再跑下去也甩不掉这人,忽地停下来,五指掐在尤娜脖子上,狠声道:“卫长风,我是打不过你,可要杀了她还是很简单!”
卫长风身形一顿,也是停下。这种时候要保住尤娜,最好的法子就是不要对她表露出多大的在意来,她是个被慕容珍拿捏的筹码,若这筹码不够重,慕容珍自然也就没了威胁的机会。
他便道:“我与她也不过是刚刚相识,非亲非故的,你用她威胁我,实在没什么用处。你杀了她,我又有什么损失?”
慕容珍道:“你出身中原正道,自然是见不得一个无辜的柔弱女子在你面前死去。以你的心性必定会救她,我自然能威胁你。”
卫长风笑了:“你倒是高看我了,可惜我并不是那种性子。”
“你是。”慕容珍笑意盈盈,“所以你救了伊里萨,现在都还想着帮他,不是么?”
卫长风还未出声,他一声冷笑,极是讥讽:“卫长风!跟魔教之人沆瀣一气,你可真是不辱没你师门啊。”
卫长风皱眉道:“我并非是向着他们,你要逃命便逃了,何必要抓她?”
慕容珍哼了一声,反问道:“他们这样折辱我,我难道不该报复?”
卫长风看一眼他手中的小姑娘,气笑了:“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复便找那个辱你折磨你的人去,拿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揉捏,你也做得出来?”
慕容珍笑道:“你知道什么,这小姑娘可不是一般人。你怎么知道我就是折磨她报复了?说不定她被我抓来,还是捡回了一条命呢。”
卫长风不想与他多言,只道:“我也无意阻拦你离开,你把尤娜放了,我自然不会再追着你不放。”
慕容珍笑道:“我可不能放了她,不被我抓走,几天后的光明神祭典,她可就要死啦。”
卫长风心头一震,道:“什么意思?”
慕容珍不答,只道:“伊里萨的阿娜叫姗谛,之前可疼我了。我在姗谛身边那么久,知道的可比你多,你该信我才是。”
卫长风未应声,慕容珍便继续说了下去:“姗谛自己想要个女儿,偏又一直只有伊里萨一个儿子,便从姐姐妹妹那里抱了好几个女孩来养,结果隔几年就莫名其妙死掉一个,现在只剩下尤娜一个了,你觉得奇不奇怪?”
他说完便自答道:“因为姗谛为了练功,把这些干女儿都杀了。光明神祭奠,她又该用掉一个干女儿……我把尤娜带走,她没的用了,就会被反噬,然后她就会发疯!我大仇得报,弄死一个魔头,还救了一个小姑娘,这不是天大的好事?你要阻我,就是在为虎作伥!”
卫长风听得心惊,却也不敢就这样相信,思来想去还是先把尤娜带走最合适,手中弯刀一划,皱眉道:“既然如此,你把她交给我,也能达到你的目的。把人给我,我放你走。”
慕容珍双目一瞪,怒道:“我都跟你说了,那群人就是些凶残恶毒的禽兽,你怎么就不信我呢?你我合力除去这些邪魔,难道不好?”
卫长风淡淡道:“你们本是世仇,你说的话必定有失偏颇,难免有添油加醋之嫌,我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何况你们慕容家当年在火罗做的事,也不见得有多光彩。”
慕容珍怒道:“你!休要侮辱我先祖!”
卫长风无奈道:“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你说他们是邪派,可你这短短几日就恢复双手重伤,功力暴增的武功,怕也不是什么正途。你们都一样,怎么你还要自视高人一等了?”
这话直戳慕容珍痛楚,偏他却是无力反驳。卫长风显然很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他一身武功乃是打小练起,几千个日日夜夜积累而成。武林正派莫不如此,自是瞧不起那些走捷近的邪魔外道。
慕容珍哑然半晌,怒道:“若不是他们那样对我,废了我双手,我又岂会需要行此险招?都是他们逼的,你倒来怪我!”
“你若不动邪念想着偷习他们教中武功,自然也不会生出这些事端。”卫长风忽地一笑,“你能突然恢复,莫非就是因学了他们的邪功?你偏要带走尤娜,恐怕不只是为了报复姗谛让她遭反噬……你自己也需要尤娜吧?”
慕容珍脸色大变,怕被卫长风看出破绽,只得竭力忍住,偏这一瞬的变色,已让卫长风肯定了心中所想。
此刻卫长风成竹在胸,自是不再着急,反而无所谓地道:“你杀吧。既然信不过我,不愿把人交给我,那就现在杀了她,我便当没能来得及救她。之后我不追你,姗谛没了尤娜照样会遭反噬,为西域除掉一个大魔头,也不错了。”
慕容珍秀美的脸上怒意横生,把他面容都变得有些扭曲:“你!”
卫长风不再客气,道:“把人给我,还是需要我逼你给?”
慕容珍恼道:“卫长风!别以为我真的敌不过你!”
卫长风一语不发,一道迅猛刀风直冲而去。
这一次,却是用的杀招。
他手上虽是挂在房中装饰用的西域弯刀,刀风之中却是无尽剑意,如狂风急下,把慕容珍围得水泄不通,竟是连一丝生路也无!
慕容珍身上瞬间被划开一条长长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顿时浸湿了他的衣衫。
紧紧抓住尤娜的手此刻再也使不上力,他自己都被击得飞出去数尺远,留得不省人事的尤娜从半空中坠下。卫长风当即凌空一跃,接住尤娜抱在怀中,又去看慕容珍。
他没有犹豫过要不要杀慕容珍,方才那一招便是冲着取慕容珍的性命而去,如今慕容珍没有当场毙命,自然不正常。
却见慕容珍身上浮起一道诡异的血光,竟与伊里萨用献自首神功时的诡异模样极其相似。
他撑着身体站起,眉目间露出一丝阴狠之色,血光激射,化作道道利刃,朝着卫长风落下。
遭了卫长风一式杀招,他非但没有失了力量,反而比之先前更加强悍。伤得越重,反倒越是厉害。
魔教的这些武功果然邪门得很!
卫长风暗暗骂了一声,手中弯刀再动,刀风有如龙吟,猛冲而去。两股力量冲撞,骤然间光芒大盛,震得四周树木摇摆不停,无数残枝落叶纷纷掉下。
卫长风一声闷哼,抓紧尤娜往后疾退数步方能稳住身形,手中弯刀居然被这一道血光生生劈成两段!
手上武器再不能用,他却没有半分慌张,索性直接丢了弯刀,弹指射出一道劲气,击中下落的树叶树枝,发出铮然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