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太傅说他不答应 第33章

  他说话又急又快,几乎都听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公冶启没有退。

  却也没有动。

  冷硬俊美的脸上僵着寒意,慢慢移到了莫惊春身上。

  莫惊春犹豫了下,先移开了自己的剑,然后又缓慢走过去,握住公冶启持剑的手。

  那力气紧握,几乎无法松开。

  莫惊春掰了好一会,才将剑拿了下来。

  公冶启的手掌早就血肉模糊,没半点好肉。莫惊春将两柄剑交给柳存剑,柳存剑急急压低声音说道:“叛军已经全部被拿下,除了零星扫尾。”

  莫惊春松了口气,立刻连拉带拽地拖着公冶启离开这危险的地方。一个不慎再暴走,他可不确定那三言两语能不能够再让公冶启停手。

  正殿内都是人,对舒缓情绪毫无用处,莫惊春拖着公冶启去了偏殿。

  偏殿内的宫人早就逃跑得一干二净,桌椅有些凌乱,但别的东西还在。莫惊春去取了点浸湿手帕擦拭公冶启的掌心,但手掌湿冷寒意久久不散,冷硬僵直的身体时刻都徘徊着永无止境的暴虐。

  猩红不退,杀意不止。

  莫惊春抿唇,犹豫了许久,才拖着公冶启的另一只手按在尾骨上,“……不然,摸摸尾巴?”如此羞耻的话,他居然会说出来,已经让他羞愤欲死。

  可公冶启摆明是无法冷静下来,一个疏忽再冲出去杀人,那就真的压不住满朝的震动。

  公冶启紧闭上眼,仿佛这样就能压下眼前的猩红。

  他反手拉住莫惊春的腰身,循着衣物摸进内里,在光滑的背脊下方抓住了颤抖的兔尾团,毛绒鲜活的感觉让人止不住凌虐的欲望,手指深深掐入了毛团内里。

  他抵在莫惊春的脖颈处深呼吸。

  良久,才将那窒息的苦闷长长吐了出去。

  莫惊春感觉到少许湿润,就在肩头。

  许也在眼间。

  他想,或许真的没错,这兔尾,是太子的药。

第二十六章

  长乐宫前的血味久久不散, 连带宫人都换了一批。

  新帝并没有立刻处置这场叛乱,而是一心操持着先帝的葬礼。因着先帝一切从简的遗愿,新帝只让皇室中人参与祭奠, 并未让朝臣百官与女眷入宫。

  不过新帝虽然免去了折腾人的繁文缛节,却反将其加诸在自己身上。

  七七四十九日撑下来并不容易。

  连日的跪拜与斋素让他身形瘦削,原本合身的衣袍都宽大许多。就是再刻薄的言官都说不出个“不”字, 新帝对先皇逝去的哀恸过于鲜明, 实难用做戏形容。

  先帝在世时,许是早就猜到自己寿数已近,早早修筑好自己的皇陵。

  而再一日,便要起灵驾,送冥陵。

  这半下午, 太后在凤鸾殿醒来, 凤仪女官匆匆俯身,为其擦拭面容,又扶着她坐起身来, “娘娘, 您在殿前晕厥, 陛下亲自将您送了回来, 请了老太医来看过,说是哀痛劳神, 需要好生休息。”

  女官轻声说道。

  太后神色苍白, 苦笑了一声, “我再哀痛, 能比得过……皇帝?”像是有些不习惯, 太后顿了顿才说道。

  公冶启打小就是先帝亲自带在身边教养, 不管是读书写字, 还是帝王权术,都是永宁帝一点点磨出来的。

  他对这个出生有疾的皇子异常宠爱,就如同当年过分孱弱的自己。

  先帝似乎将这当做是皇室的宿命。

  总有些不完美。

  他是,公冶启也是。

  即便太子患有疯症,先帝也派人隐下一切。

  虽未有风声,但毕竟太子年纪尚幼,总会有流露踪迹的时候。

  毕竟……

  太后思及过往,叹息了一声。

  当年太子年幼,张家也有年岁正相当的孩子,本是有日后给太子做侍读的打算,所以才会在那年生辰宴将张哲带进宫来。岂料张哲年纪小小,却已经被张家上下宠坏,即便面对太子的时候也无应有的尊敬,甚至在小太子面前大发厥词……

  然后,张哲被吓坏了。

  小太子当着他的面杀了他带进宫来的侍从,然后沾着热血笑嘻嘻地涂抹在他脸上。

  这是太子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失控。

  因为张哲随口一句辱及永宁帝的话语。

  那几乎要把张哲吓疯,回去后连着发高烧,都快烧坏了脑子,等醒来后就完全忘记了这件事。可忘记了又如何,一提起进宫他就吓得哇哇大哭,且……小孩忘记了,大人焉能忘记?

  太后永远不会忘记当时永宁帝是怎么越过血泊跪倒在小太子的身边,他轻声哄着小太子,将他手里的武器去除,抱着他就如同抱着个小孩。

  她闭了闭眼。

  当时的小太子确实是孩子,可哪个孩子会这般?

  如同疯鬼。

  永宁帝将孩子哄住了,他在怀里眯了一会,甚至没有多长时间,醒来后看着手底的猩红,他道,“这是血吗?”带着残忍的懵懂。

  那一刻,太后便知道,他也不记得了。

  对于发疯时做的事,闯下的祸,小太子完完全全不知道。

  “闯下的祸?”在安抚了小太子歇息后,永宁帝在外间听到皇后这般说,挑眉说道,“他闯什么祸了?”

  皇后脸色难看,“陛下,您一直都知道?”

  永宁帝背着手巡视周围,倒是不答,先命了夏泽进来,“今日看到的所有宫人,除了太子亲近喜欢的,全都杀了吧。”

  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就连皇后身边的凤仪女官也是如此。

  “陛下!”

  “皇后,”永宁帝语气平静,仿佛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张家的许多事情,寡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不是为了能让张家人爬到太子头上。”

  皇后愣住,“妾身没有……”

  “太子是储君,是在寡人大行后的继位者,莫说几个侍从,就算今日他杀的是张哲,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这一点,寡人希望张家能记住。”

  那时候,皇后没明白永宁帝这句告诫是为了什么,直到东华围场时,她才晓得张家的一错再错。

  她坐在黑暗里,掌心下是跳动的生命。

  这是她第二个孩子。

  太医说,会是个男孩。

  皇后痛苦地闭眼,将女官召了进来,低声嘱咐了几句。

  “娘娘!”

  “本宫让你去!”

  于是半月后,皇后落胎的消息,便传遍了宫外。

  从此再无有孕的传闻。

  公冶启会是太子,储君之位只会是他,不会再有第二人选。

  “娘娘,娘娘……”

  太后这一愣神,思绪就不知飘出了多久,好半天才被唤了回来,吃了汤药再慢慢躺下。她闭着眼细思,怕是祭典送葬结束后,还有一场要闹。

  长乐宫的血,还没洗刷干净呢。

  …

  七七四十九日的丧仪,文武百官虽然不必日日叩拜,可是旧礼还是得依从。

  好容易挨过最后那几道礼仪,莫惊春回家的步履都在发飘,他连饭都顾不上吃就狠睡了半日,直接从下午睡到次日清晨。

  为了安老夫人心,他早食还是去正院陪着吃的。

  老夫人心疼地看着他瘦弱的模样,忙让他多吃一些。莫惊春笑道:“祖母,我好歹是练过武,就是这些天累狠了才瘦了些,但也没到病恹恹的地步。”

  徐素梅叹息着说道:“得亏先帝仁善,陛下心慈,不然我便罢了,祖母去挨过这一通可实在是难了些。”

  莫惊春:“祖母这个年纪,该是能讨得了恩典。”

  徐素梅笑着摇头,“话是这么说,可是这位陛下到底有些……”她微蹙着眉,不知该如何形容。

  丽嫔之祸,长乐宫之事,可算不得隐秘。

  当时在场虽然都是朝中重臣,他们未必会说上太多,然只言片语就能让人体会到那会的惊恐与其后殿前的血腥恐怖。

  这位新帝,可绝不像永宁帝那么仁善。

  莫惊春:“陛下是有些狠厉,但也是丽嫔相逼过甚。他与先帝感情深厚,偏在先帝宾天时闹出这般事,便是那时候怒极做了些事情,也是正常。”

  徐素梅颔首,设身处地想之,也是这个道理。

  莫沅泽在边上吃着饭,忽而说道:“叔,你是不是换了香料?”

  莫惊春微讶,“前些时候换的。”之前用的熏香是为了挡住**味道,所以非常浓郁。用了一段时间后,他始终不大适应。

  左不过惩罚已经结束,他便换了一种清淡的。

  莫沅泽皱皱小鼻子,虽然得了回答,却又觉得那不是香料。

  不过他也就这么一说,转眼,小孩就将这事忘在脑后。

  莫惊春还有事,也没有将此事挂在心上,只再囫囵吃了些,就准备去上朝。

  虽然新帝登基已有两月,但都奔波在先帝的事宜上,就连处理政务都是忙里偷空,整宿干熬,倒是没落下多少。

  不过也因着先帝的葬仪,新帝登基以来,还未有过正经的朝会,今儿才能算作第一回 。

  公冶崇尚玄,皇帝与太子的冕服皆是玄色,间或有正红点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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