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太傅说他不答应 第149章

  公冶启的分神只在瞬息,可偏被莫惊春抓住,猛地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拼着脖子受伤,也要生生将刀背劈在公冶启的手腕上。

  那一瞬,公冶启本可以割开莫惊春的喉咙。

  哐当——

  公冶启的刀掉在地上。

  可他看也不看跌落在地的刀,却是看向气喘吁吁,跪在地上捂住右手的莫惊春。

  莫惊春的右手已经到了力竭时,正在不断哆嗦着,几乎再握不住刀。就算这一招不成,莫惊春也再无机会。

  朝臣有那闭上眼的,也有无声摇头的,更有许伯衡,薛青,张千钊等人死死地看着帝王和莫惊春的一举一动,生怕帝王的下一招,便是要了莫惊春的性命去。

  张千钊几乎要冲出来。

  可他无法。

  宿卫拦在王公大臣的周围,既是为了保护他们,也是为了保护被百越毒药迷惑的陛下不被旁人袭击。

  尽管他们确实为那拼死斗争的莫惊春而动容,却无法任由一人冲破阻隔。

  ……怨不得是莫家人。

  莫惊春此刻展露出来的铮铮风骨,与他之前的寂然全然不符!

  公冶启半蹲下来,动作虽缓,却牵引着无数人的目光。

  帝王猩红阴鸷的眼盯着莫惊春的发旋,幽冷地说道:“夫子,你知道寡人是个不愿意吃亏的人吧?”他不疾不徐地说话,既没有去取刀杀了莫惊春,也没有去动那颤巍巍地躲在宿卫后的老康王。

  莫惊春跪坐在地上,整个人汗涔涔,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他喉咙有着淡淡的血腥味,死死咽了下去,微微喘息着说道:“臣知道。”

  这个姿势很不雅,但是莫惊春已经没有力气。

  他的右手暂时废了,如果陛下还要再战,莫惊春虽能用左手,却不是那么顺畅。毕竟左右手都能写字,和左右手都能使兵器,是全然两回事。

  公冶启阴测测地看着莫惊春,古怪的,低柔的,似乎带着莫名的趣味说道,“那夫子觉得,你可以付出什么呢?”

  此刻正始帝的模样远比之前的阴鸷残暴好了许多,只除了依旧栖息在他眉宇间的暴戾外,君王好像慢慢恢复到了从前的模样。

  可莫惊春莫名抖了抖。

  他晓得这种扎人疯狂的眼神,正是帝王贪婪暴戾的注目。

  公冶启压根半点都没恢复。

  他只是短暂的、浅浅的将那些全部埋进人皮,就好像重新披上皮囊,他就能再做一个干干净净的人,与之前的诸多事情全然无关。

  ……代价?

  莫惊春微张口,一时间也有些茫然。

  他有什么可以付出的?他还有什么能付出的?

  ……能够平息,满足这位帝王无休止的暴戾?

  莫惊春望进公冶启的眼里,注视到了他最深处无休止燃烧的狂热。

  失控、扭曲、残暴、疯狂……这般种种,仿佛才是公冶启的本心本性。可他方才因为太后而失控,又因为莫惊春而冷静。

  尽管只是现在。

  但是莫惊春却突然挣扎着,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东西。

  那东西很小,看起来像是个小小的木匣,也不知莫惊春是怎么藏了那么久。

  “这是,臣给陛下的生辰礼。”

  莫惊春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即便就在几步开外,也绝对无人能听到他在说什么。

  公冶启微怔,下意识从莫惊春手里接过那生辰礼。

  那匣子方方正正,其实并不多如意,就只是个普通的模样。

  可当公冶启打开时,那黑沉沉的眸子却猛地涌起咆哮的火,仿佛暴戾的狂兽捕到了心爱的血食,扬起古怪偏执的猩红。

  恶兽低低的,古怪地咆哮起来,裂开诡谲的恶笑。

  “夫子可知道,这究竟是什么物件?”

  莫惊春力求镇定地说道:“……不过是一件器物。”

  其实他一直没拿捏要不要送。

  即便他做好了,装在匣子里,藏在胸前,也一直没想好要不要送出去。

  ……他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去打造这精巧物件。

  直到方才那一瞬,他捉住帝王空隙的瞬间,莫惊春轻而易举地看到了帝王的弱点。

  莫惊春几乎颤抖得要匍匐下去。

  有朝一日,他竟然是帝王的弱点。

  “臣不是个合格的交换者,这契,该由陛下提出来才是。”

  莫惊春没什么能拿来交换,甚至刚才献上的礼物,也仅仅是希望他能高兴。在这无边的,漫长得几乎无法结束的一天,至少能稍稍快乐一点。

  这毕竟是公冶启的生辰。

  莫惊春希望公冶启能有一日,喜欢上自身的诞生。

  哪怕一瞬。

  而不是带着厌恶般的漠然。

  这或许是莫惊春过于自得,可是在公冶启猛然变化的眼神里,莫惊春的手指蜷缩了一瞬,至少……他的选择,应该是没错的,吧?

  公冶启蓦然起身,带着莫惊春跌跌撞撞地站起来。

  帝王脚尖一踩将长刀弹了起来握在手里,猛地甩到墙壁上,却几乎擦着大国舅的脖子飞了过去。惊得他两眼一翻,整个昏了过去。

  很难说究竟是故意,还是意外。

  随后,帝王扯着莫惊春大步朝殿外走,直到人跨出殿门后,方才阴鸷地丢下一句‘后事暂由内阁处置’便甩手不管。

  有朝臣反应过来,连忙追了出去,那细碎的话语抛在风中,只隐约顺着夜色里的灼烧气味飘了过来,像是在让陛下莫要大开杀戒,请求莫惊春劝说云云。

  从背脊窜起来的危险感让莫惊春头皮发麻,精疲力尽。

  他为了拦住陛下的疯狂,已经花费了太多的心力,如今面对着朝臣的请求,他实在无能为力。

  此时,焉知他是否自身难保?

  这实在是一个太长、太长的夜晚,长到几乎让人以为无法过去。

  交泰殿附近彻夜光火通明,太后枯守宫里看着漫漫长夜,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长乐宫更是各处透亮,无一处不是。

  金色的环扣在莫惊春的脚踝,藏在被褥,躲在床帐,甚至弯到枕边。在无数张扬分明的灯火里,公冶启无一处不看得清清楚楚。

  他不仅要看,更是要吃,将莫惊春彻头彻尾染上公冶启的味道。

  手腕的伤势已经再度被上过药,仿佛像是怜惜一般,这只胳膊被细细的链条包裹着柔和的布料缠裹在床头。

  说是保护。

  好一种保护。

  痉挛到极致也无法挣扎的保护。

  就如同那张扬的金色,既是莫惊春主动奉上,也是公冶启无声的霸占。

  恶兽古怪地舔了舔嘴,再舔了舔身下人,心里的空洞好像堵住了一小块。公冶启将莫惊春彻头彻尾,染上了自己的味道。

  他的眼底满是疯狂猩红,扭曲的暴戾在心头餍足狂啸。

  嘻。

  这是莫惊春许的。

  好一个无休止的夜。

第五十六章

  “莫惊春和陛下, 是什么关系?”

  当张千钊被朝中同僚抓住询问时,他已经懒得再露出愕然的表情,而是拉着自己的脸皮无奈说道:“陛下和子卿是什么关系, 我怎么晓得?”

  这是第七个了。

  他看了眼这人, 发现他是陛下生辰宴上进出的同僚,索性停住脚步。

  “子卿明知道冲上去就是个死字,还不畏生死地冲过去, 你不觉得这正是我们做不到的吗?”张千钊振振有词地说道,“说不得,陛下就是为此, 才觉得他不错呢!”

  他这口胡言乱语, 差点连他自己都信了。

  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太多,张千钊如今印象最深的, 怕还是莫惊春冲上去的那一瞬。

  他险些就吓死了。

  莫惊春什时候有了这样的坚毅?

  张千钊顿了顿,又在心里摇头。

  着相了。

  莫惊春不一直都如此?

  只是从前他不爱在别人面前表露出来, 所以无人知道他的锋芒, 而那一夜……

  张千钊冲着同僚吹胡子瞪眼, “你现在还来问我?我现在更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从陛下生辰出事至今,已经过去五日。

  直到现在, 陛下仍没有上朝。

  在本该是大朝会的时候, 由着老太医步上来, 缓缓说道:“诸位皆是朝堂栋梁, 远胜于臣。只是医道上的事情, 臣还勉强能说上几句,就在诸位面前班门弄斧了。”

  老太医先是吹捧了几句, 方才继续说。

  “陛下身上, 有两味毒。一种是吸引毒虫的药粉, 一种是致人发狂的毒药。这种毒会令人轻易发狂,一旦无法阻止,便会发生那夜的祸事。

  “但此毒也有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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