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太傅说他不答应 第210章

  他下值后就直接过来墨痕家。

  墨痕家住在距离莫府后的一条街,其实并不算远。

  这里住着的都是临近几家门户的下人,虽然房子低矮了些,却是宽敞,而且墨痕入了莫惊春的院子后,每年往家里拿回去的钱更多了,家里上下早就焕然一新。

  墨痕见莫惊春来看他,惊得整个人差点要从床上蹦跶下来。

  莫惊春一下子按住了墨痕,恼怒地说道:“不记得自己身上有伤吗?瞎跑什么?”

  墨痕憨憨地说道:“没,没瞎跑,就是高兴。”

  这外头也没什么忌讳,莫惊春就在床边上坐下来,无奈地看着他,“有什么好高兴的?你活下来才是真的高兴。

  “你分明能跑的,最开始为什么还留下来?”

  墨痕的眼神躲躲闪闪,许凤在边上听着直接就上手拧着他的耳朵,“郎君问你话呢?你搁着躲闪什么呢?”

  墨痕哀哀叫唤了两下,扁了扁嘴说道:“小的是认出来那个人是林长兴,想知道他们究竟是为什么对小的下手,所以才……”

  莫惊春叹了口气。

  墨痕的武艺他是知道的,尽管未必是一等高手,可他甚至可以跟刺客缠斗,就算打不过十来个人,可好歹要跑,却不是跑不掉。

  分明可以跑,却是为了刺探情报而入了险境,险些没了一条命。

  莫惊春实在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他狠狠地戳了戳他的脑门,“当初就应该让大哥将你带去前头,好生体会一下什么叫莫要贪多!”

  墨痕苦着脸说道:“小的当时真的没想那么多,结果谁成想他们准备那么充分,一开始就是奔着杀人灭口来的。”

  不然林长兴也不会不遮着脸,是从一开始就有所准备。

  莫惊春的神色淡淡:“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墨痕嘎了一声,卫壹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墨痕,“你可知道,郎君却是为了你,将之前的事情捅了出来,最近薛青将林氏咬得死死的,我看窦氏还没倒台,林氏却是快了。”

  墨痕对薛青这个名字还是很有印象的,一听到是薛青,立刻就来劲了。

  但是他的身体毕竟支撑不了他的情绪那么高涨,说没几句话,人就显得困顿。莫惊春见此,也没有再留,和卫壹一起步了出来。

  莫惊春走在前面,情绪却不是很高。

  方才他说给墨痕的话,某种程度却也像是在说给自己。

  ……有些时候,他却是待陛下过于刻薄。

  明知道陛下的重视,却是不将自己的安全放在心上。

  莫惊春踩着厚厚的雪,靴子都埋在了雪堆里。呼吸间的寒意仿佛贯穿了五脏六腑,只剩下刺痛的冰冷。

  不设身处地想之,总是略显苍白。

  莫惊春想,固然情投,却不全然意浓。

  他大抵还需再学一学。

  卫壹跟在莫惊春的身后,唉了一声,“墨痕这回可是因祸得福。”

  莫惊春回过神来,好笑地说道:“这是哪来的福气?”

  卫壹笑着说道:“其实您不知道,墨痕家里的父母,一直是不太愿意墨痕和许凤在一起。虽然他们确实是收养了许凤,但是许凤是个孤女,也带不来嫁妆。

  “倒也不是墨痕的父母势利眼,就是毕竟门不当户不对,是墨痕进了您的院子后,又成了管事,在家里说话算是头一个,这才强行压下了父母的不满。”

  可是这事情不满是藏在心里的,即便是面上不说,平日里的言行难免就会带出来。

  墨痕在莫惊春院里做管事,莫惊春待下人又大方,每年带回来的钱财可不少。眼馋墨痕地位的,喜欢墨痕的,看上墨痕家底的……对比起许凤,墨痕的选择其实有许多,在墨痕父母看来,他们是预备给墨痕挑个好的。

  却不曾想,墨痕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顺从他们的意思。

  只是墨痕平时在外面跑,往后家里肯定是婆媳在一块的,这婆婆要是不满意媳妇,那媳妇日子也是难过。

  “结果这一回,墨痕能醒来全靠着许凤,太医都说了,这亲人的呼唤是有用的。若不是许凤在,墨痕还未必能醒过来。

  “我看啊……墨痕就算年底起不来,这婚事也肯定会结。”

  莫惊春扬眉,“起不来还结婚?”

  卫壹笑着说道:“郎君却是不知道,这民间乡下的说法,叫冲喜。一般是夫家重病或是受伤,便会娶一个有福气的媳妇过门压一压。

  “这回,该是墨痕的父母着急了。”

  莫惊春想了想方才屋内墨痕和许凤的模样,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看未必。”墨痕若是当真珍重许凤,就不会让她带着那样的名头嫁进来。

  不管怎么说,墨痕醒来后,莫惊春心里总算放下一块大石头。

  就在莫惊春安心的时候,宫内却是严肃起来。

  刘昊弯着腰从门边进来,靠在正始帝的耳边说了几句,正始帝的脸色有些难看,霍然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他走得急,身后撑伞的太监都跟不上。

  太后宫内正点着淡淡的香料,可即便是这样,都盖不住那苦涩的药味。

  正始帝踏足的时候,脸上便是没有半点笑意。

  秀林得知消息的时候就已经迟了些,急忙忙赶了过来,朝着陛下福了福,低声说道:“陛下,太后娘娘刚刚才睡下。”

  正始帝冷着脸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秀林低声说道:“太后清晨就有点头疼,奴婢想请太医过来,太后娘娘却说无碍,就不要惊扰旁人。等下午再起来时,却已经是发了高烧。奴婢便急忙去太医院请了御医过来,方才已经开了药服下。”

  御医还等在太后宫中,见陛下亲临,急匆匆地出来,“陛下,太后娘娘只是这几日天寒地冻,在地暖殿内待的时日久了些,前两日去送行大皇子出了宫门,这便吹到了寒风。”所以寒气入体,这两日才发了出来。

  然后御医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倒是隐晦地劝太后要多多动弹,不能整日呆在殿内。

  正始帝见太后已经入睡,便没有惊扰,直到晚间太后醒来,这才过来一趟。

  彼时太后的神色已经好上许多,正在和秀林有说有笑。

  太后见正始帝过来,脸上的笑意更浓。

  却是看正始帝没有立刻走过来,而是站在较暖的地方暖了暖身子,让身上再没有外面的寒意后,这才走到太后的身旁坐下,无奈地说道:“您这是……御医都劝您多动动。”

  太后嗔怒地看他一眼,却是不说话了。

  这却是涉及到了公冶启和太后的一桩隐秘,太后一直都是不爱动弹的。

  她是平日里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的人。

  其实早在从前,就已经有太医跟太后劝说过了,可是太后一直装作不知道。但是人躺久了还是要起来动动,不然这身体要如何保持?莫说太后这只是去宫门外送了送大皇子就已经发烧,若是再往后,这可得怎么办?

  太后也确实是理亏,只能任由着正始帝说。

  皇帝的脸色看起来略显难看,那严肃的模样,也让太后收起了别的心思,与他慢慢说起话来。直到太后的烧退了,皇帝这才离开。

  等正始帝离开后,太后才无奈地说道:“你瞧瞧,皇帝这模样,怕不是得将我当做小儿来训斥。”女官秀林看太后虽是这么说话,可是脸上却没有半点不高兴的样子,就是知道太后心里还是高兴的。

  陛下要是不关心太后,何必巴巴跑过来?

  太后若是不高兴,怎可能听陛下说那么多话?

  秀林给太后盖了盖被子,笑着说道:“陛下自然是关心太后的,只是太后娘娘,陛下的话却也是没错,您瞧瞧,从这殿内到宫门,其实也才多长的距离呀。

  “若是太后娘娘的身体孱弱,往后大皇子再回来,却也是要心疼得落泪。”

  一想到大皇子,太后也是叹了口气。

  “他毕竟还小,一个人出门,哀家还是不放心的。倒是陛下这会,却是派了那么多人,是真的关切大皇子,还是另有所图?”说到最后,太后的声音又低了下来,几乎是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秀林辨认出太后的认真,也不敢去细听,只是平静地坐在边上给太后擦手,然后欣喜地发现太后的体温真的逐渐降低下来。

  看来明日能大好了。

  只是眼下太后的脸色却不如刚才陛下还在时红润,看起来有点苍白。

  太后靠在身后的软垫,微微闭眼想到,大皇子如今才四岁,如果陛下想用他来做什么,甚至都无需计谋。这一次大张旗鼓前往焦氏本家,她原本只看到表面,认为是为了保护大皇子……可如果皇帝还有其他心思,那却是连她都看不出来。

  长乐宫前,正始帝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喷嚏,神色诡谲地揉了揉鼻子。

  到了晚上,风雪更急,吹得门窗都在晃动。

  森冷惨白的月光照在银素的白色大地上,只余下冷寂的狂啸风声。

  莫家紧闭门户,翌日醒来,院中的积雪已经有积尺深。

  秀华等几人早早就起来清扫积雪,勉强给主屋扫开一道能走的路,张力已经在屋檐扫雪,将压在上面的厚雪扫落下来。

  原本这些须得是在莫惊春离开后才能做,可昨天的雪实在太大,他们生怕这雪压垮了屋顶,早早就上去清扫。甚至隔着高翘的屋角,他们还能再看到其他屋舍上趴着的人。

  莫惊春微蹙眉头,去叫了卫壹进来,“让他们无需那么着急,每年这屋子都是检查过的,没必要这么早去,等暖了些再做也是好的。”

  这才刚天亮,太着急了些。

  卫壹去将人叫下来,莫惊春这才折回去穿戴衣裳。

  原本只是一个小小插曲,结果莫惊春在吃食的时候,突然从清粥里捞出来一颗大白蛋。

  这才想起来,原来自己的生辰已经到了。

  其实从之前宫中提及,到现在真正的正日子,也就没几天,却是发生了许多事情。

  莫惊春心里感慨,将大白蛋吃了,然后去洗手。

  屋外,桃娘早早地就在外面等着了。

  莫惊春一出来就能看到桃娘在外面的身影,他的眼神温暖,笑着蹲了下来,“桃娘,怎么了?”

  这个时候起来,却是有些太早了。

  桃娘有些不好意思,将一卷东西塞到莫惊春的怀里,然后就连蹦带跳地离开了。

  莫惊春微怔,握着手里这卷东西出神,然后才慢慢地将这一卷给打开。

  ……这是一幅画卷。

  画上的人,是莫惊春。

  桃娘的笔触稚嫩,算不上柔和,可许是画的时候异常认真,却是给人一种新奇的感觉。画上的莫惊春躺在廊下躺椅,手里拿着一卷不曾看完的书籍,正带笑地看向画卷外的方向。

  ……看着院外,立在院门口的人。

  不论这个人是谁,画上莫惊春的心里一定是高兴的。

  如果不是高兴,他便不会露出那样柔和的色彩,仿佛一下子被什么点亮了一般,眼底熠熠光华如此亮眼,以至于桃娘落笔的时候,都几乎将那样的神采描绘出来。

  莫惊春的指腹碰了碰画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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