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太傅说他不答应 第268章

  一丝杀意。

  这让莫惊春在无论何时都会习惯留手。

  可在对攻的时候,留手便不亚于自寻死路,尤其是在面对莫飞河的时候。

  莫飞河踢了踢被他踹倒的莫惊春,摇着头说道“你还是老毛病,刚才那一拳冲着我的额头下去,我也得晕片刻,怎不下手?”

  莫惊春背部蹭着粗粝的地面,轻声喘气,“又不是生死相搏,我没事打您那里作甚?”

  莫飞河将莫惊春给拉起来,“我可还没老呢。”

  莫惊春笑了笑,“异族听到您的名头,都要闻风丧胆,您可是老当益壮。”

  “这不也还是老?”莫飞河瞪了眼莫惊春,眼底残留的煞气犹在,说话的声音却是不紧不慢,“不过你这些年,倒是重新将这武艺捡起来,不错,比年轻的时候扎实些。”

  他捏了捏莫惊春的胳膊,又拍了拍他大腿。

  莫惊春默默往后站。

  莫飞河还道“捏一下怎么了?那军里的新兵崽子让我看,我还不稀罕呢。”

  莫惊春无奈,如今父亲这模样,当真老顽童。

  莫惊春“您就行行好吧,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快些去歇息?”刚才他们已经比试了几场,莫惊春场场皆是输。

  他再是如何利索,在莫飞河的眼底都是花拳绣腿。

  毕竟老将军是在战场上杀出来的手脚,眼底可是犀利得很。

  莫飞河背着手,在武场上溜达。

  “不行喽,年轻的时候,恨不得睡上一天一夜,现在再睡,却只会觉得睡不下去。”他活动活动筋骨,从边上抽了一把长槍,转得虎虎生风。

  莫惊春“……您是想回边关了吧。”

  他的语气淡淡,实则也有点酸涩。

  莫飞河在边关的时间,都远比在京城要多得多。自打妻子去世后,更是几年没见回来。

  这自然有前线战事吃紧的原因,当然也有莫飞河自己的因素。

  莫飞河笑着说道“一个地方待久了,真稀奇,居然也会升起怀念的感觉。子卿啊,这京城太过安逸,安逸得让人骨头都酥了。”

  莫惊春没好气地说道“什么叫做安逸?这两年京城的浑水可是一趟趟,就没见平息的时候。”

  莫飞河“这里是文官的天下,武将,还是得往外走。”

  莫惊春抿唇,眼底露出少许担忧,“您的意思……可是如今,异族暂时还未有动静,难道父亲是想……”

  莫飞河还未听到莫惊春的话,便笑着看向他,“子卿,异族这样的民族,是骑在马背上过活,跟着绿色与水走的。每年他们最是难捱的时间,都是在他们没吃没喝的时候。你想想看,咱这广袤的土壤耕种,若是有朝一日来个天灾人祸,都会有荒灾,更何况是他们那样游牧的方式。

  “所以不稳定,是他们的必然。而且这不随着他们心愿而动,他们也不想打仗,可不打仗没饭吃。而我们……又怎可能坐视他们掠夺我们的边城?”

  他的语气有些慢悠悠。

  “所以,就算去岁,已经到了他们要臣服的时候,可今年,咱们朝内不是又起风波了吗?”莫飞河道,“不管究竟是什么缘由,可是在异族看来,这便是朝廷内乱。若是这内乱再持续过一二个月,边关怕是要再起风波。”

  或许不会那么快,毕竟异族也要休养生息。

  但长此以往下去,还是会出乱子。

  莫惊春微蹙眉头,他相信莫飞河的判断。

  毕竟他父亲在边关几十年,都是用命杀出来的。

  他对异族的了解,怕是比异族自己还要深。

  莫惊春忽而想到一处,挑眉看向莫飞河,“陛下,是已经与您说过此事?”

  莫飞河笑了,“你怎知道?”

  莫惊春无奈地捏了捏眉心,他就知道……怨不得这几日父亲总是夜间睡不着,他看不是年老觉轻睡不着,而是激动得睡不着吧!

  罢了。

  莫惊春背着手想了想,轻声说道“陛下,是个好皇帝。”

  不管是朝务内政,还是对外征伐,都看得很准。

  莫飞河苍老的声音透着少许难测的韵味,“好与不好,不是靠嘴巴说出来,而是靠行动做出来。他有时太狠,过于极端。这样的性格,要么无往不利,要么……”

  他顿了顿,到底没有说出来。

  莫惊春叹息着说道“您说得不错。”

  如同现在的陛下,看着没有发疯,却是不声不响造成了虚怀王府的惨剧,尽管虚怀王抛弃封地,无视百姓,践踏人命,本就该死,可是……

  莫惊春想想自己,却也是有些荒谬。

  如果是一开始的自己,知道陛下是这样的秉性,怕是连接近都无可能。可是如今,他却是……

  莫惊春琢磨着这难以排解的思绪,眼神有些放空。

  “子卿,你在想什么?”

  莫飞河冷不丁一问,莫惊春回过神来,思忖了半日,还是将虚怀王府的事情告知了莫飞河。之前,父亲便对陛下这一事表出了相反的态度,如今看来,莫飞河的态度未必是错的。

  莫飞河沉默了一瞬,捋着胡子说道“虚怀王倒也是个狠心的。”

  莫惊春“其实从一开始,我不觉得会出什么乱子,因着虚怀王府确实之前刚出过厨娘的事情,但依着这府内,就算再是没有别的,也少说会有陈粮在仓库,不论多少,这是每一个王府管事必做的。”

  这是莫惊春在宗正寺逐渐清楚的事实。

  如果虚怀王府的管事没乱来的话,这是铁定有的准备。

  “所以,我当时的预想是,或许会饥饿,可是府内,也不是不能撑一撑……但是,我怀疑,从上一次陛下去见虚怀王的时候,就已经出事了。”

  “何解?”莫飞河看向莫惊春。

  莫惊春抿唇,叹息了一声,“陛下最近一直很高兴。”

  那种高兴是诡谲的,暧昧的,扭曲的。

  充满着悖逆的晦涩。

  他一直有些担忧陛下这无来由的好心情,直到今日。

  哪怕正始帝折腾他的时候,都带着那种奇怪的兴奋,他应该早点猜到的,能够让正始帝如此愉悦的事情……

  也没有几件。

  “如果虚怀王府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更加重视,未必会到今日这般地步。”莫惊春微蹙眉头,“但是仔细想来,我却是一直没有正视这个可能。”

  莫飞河淡淡说道“子卿是没有正视,还是觉得,本就以为会如此?”

  莫惊春微顿,抬头看向莫飞河。

  莫飞河笑起来,捏着莫惊春的肩膀,轻声说道“子卿似乎对陛下,有信心。”

  莫惊春苦笑起来,他摇着头说道“我对陛下可没有……我只是觉得,不管陛下做出来什么,或许,都是正常的。”

  谁会去苛求一个疯子?

  莫惊春要如何苛求陛下,莫要做出如此悖逆人伦的事情?

  他闭了闭眼,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或许,莫飞河说得也不错,真是因为他从来都没想过,或许,从一开始,莫惊春就对陛下没什么期待,便也觉得,此事不至于那么糟糕……

  其实事情本就是那么糟糕。

  在正始帝的身旁站久了,似乎连什么是极限,都快分辨不清楚。

  因为正始帝永远都能突破极限。

  想到此处,莫惊春不由得流露出淡淡的苦笑。

  这一番深夜交谈,并不能让莫惊春忧愁解开,反倒是平添了别的麻烦。

  等到他将莫飞河送去休息时,他站在廊下看着天上星月,只有若隐如现的痕迹,若是要细看,还不如看自己手里这盏灯,看起来明亮如初,至少,还能照亮脚下的道路。

  莫惊春不紧不慢地走着,自言自语地说道“求人,不如求己。”

  …

  虚怀王府的事情明面上无人敢说,可私底下,他们两侧的邻居很快就搬走了。

  而京城中虽然不知道内情,却也隐隐有着风波。

  木淮郡主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下,得了陛下的大加褒扬赏赐,说她忠义乖顺,大把大把的赏赐如同流水入了她下榻的地方,让她升起一种状况外的惶恐。

  但是不多时,孟怀王妃便来了。

  她是带着太后的旨意亲自过来的。

  木淮郡主听着孟怀王妃的话,脸色逐渐坚定下来,很快便请求离开京城,回到封地。正始帝自然应允,还拨出一百护卫去护送她回去。

  随着木淮郡主的离开,虚怀王府就像是被抹除了一般,再无人提起。

  即便是之前最是愤慨的那一撮,也无人敢说话。

  ……他们不敢承担将怪物亲自释放的责任。

  宫内,正在读书的大皇子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看向站在他跟前的师傅,一字一顿地说道“师傅,若君主残暴无度,无解乎?”

  大皇子问出这样的话,便是逾距。

  可是恰好,他的师傅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他笑眯眯地将手里拿着的卷轴放下来,在大皇子的面前一边踱步一边说道“若是寻常,自然有法可解。可若是一人可为明君,也可为暴君,那自然无解。”

  他立在大皇子的身前,笑眯眯地说道“你可知道,陛下在让臣过来前,说了什么吗?”

  大皇子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即便他看起来笑眯眯的,也藏不住他一肚子坏水。

  年轻男子看大皇子没有回答,也不以为意,笑着说道“陛下说,世间之事无不可言道,对你也是如此。”

  这话,便是因为外界认为大皇子不招惹陛下喜欢,所以,正始帝才事先警告了这个要成为大皇子师傅的人。

  可这是关爱吗?

  眼前这一大一小的脸色都各不相同。

  即便大皇子再是早慧,如今他只是个孩童。

  他说“他只是不怕。”

  正始帝只是毫无畏惧。

  既然他主动提起了此事,便是不忌惮有人教授大皇子任何学识,若是藏私,反倒是弄巧成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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