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另外一种暗喻。
虚怀王不会去揭发明春王。
刘昊微愣,奇怪地说道“若是这般,那前些日子在王府……”
当时刘昊回来,也有点心中作呕。
然他可不敢表露出半分,忍到无人的时候才干呕了几下。
可如果陛下这么说,那虚怀王之前的说辞,便有些奇怪了。
他何必要木淮自己来说?
袁鹤鸣笑了笑,“刘公公这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虚怀王当时,或许以为自己能出得来呢?不然他怎么会巴巴让木淮出面,提及了最是重要的点。”
刘昊猛地反应过来,咬牙说道“虚怀王这倒是狡猾。”
正始帝的指尖抵在额头上,淡笑着说道“他从第一次就试图用这消息来换取离开的机会,而等到第二次开门,他已是不敢。但又不敢自己承担责任,便推了木淮出来。”
刘昊欠了欠身,“偌大一个王府,倒是只得木淮郡主一个是干净的。”
袁鹤鸣随口说道“她可也不怎么干净,虽然她不够嚣张跋扈,不过……”他的话还未说完,猛地对上正始帝的视线,一下子就将要说的话吞下去。
“不过什么?”正始帝不紧不慢地说道,“看起来,这话是跟寡人有关?”
袁鹤鸣“……”
是有关。
但不是你,而是莫惊春。
他讪笑着说道“只是她以前在王府,也有点仗势欺人就是了。陛下,如今跟着杨天和泄露出来的马脚,顺藤摸瓜找到的十三处,有五处捉到人,其余八处全是空的。或许是撤走,或许是出事。如今直接的证据,还是一个都没有,他确实非常谨慎。”
正始帝把玩着放在右手边的小巧弓弩,淡淡说道“其实证据,他不是已经留下来了吗?”
殿内数人都有些茫然,奇怪地看向陛下,就见陛下将这小巧弓弩摆在面前,然后当着他们的面,开始逐渐地拆解。
一片片、一块块,直到彻底露出最里面的内胆。
如此巧夺天工的东西,确实需要足够的精细,才能拼凑出来,而陛下在里面挑拣了一会,然后将一块半圆形的东西摆了出来。
那底部朝天的模样,让其他几人都围了过来。
刘昊是站得最近的,他探过头去看了一眼,脸色骤变。
鸿雲。
这是明春王的名讳。
诚如柳存剑所说,这确实是个彻头彻尾的挑衅。
正始帝幽深地笑了笑,将这堆被拆开的东西扫到一旁去,眼底噬人的凶残郁色令人畏惧,他屈指敲了敲桌面,“军器监到现在都还没有拆解出来?”
袁鹤鸣不得不欠身说道“陛下,军器监正在夜以继日地做活,不过这些东西着实新鲜,所以一时间还不能够准确再造。”
主要是里面有不少铁质的东西看起来又不像是铁,而且还能弹起来再收缩回去,如此有趣奇怪的东西,那军器监里的人正钻研得醉生梦死,不愿归家。
袁鹤鸣亲眼去看过一眼,思来想去,还是得给他们辩解一声。
正始帝看了眼手边已经被拆开来的东西,轻哼了一声,“还有什么事?”
柳存剑欠身说道“……已经从封地撤离,路上险些被发现,如今已经往南面去了。”
正始帝“让附近州郡的刺史注意一下。”
“喏。”
“……诸王……”
“侯爷……”
“王振明……”
袁鹤鸣和柳存剑都有话要说,这一通上告,倒是说了小半个时辰,这才结束。
等那两人离开后,这殿内陷入了奇怪的寂静。
刘昊知道陛下的心情不甚美妙,一直都谨慎微小,生怕今日又有什么事情惹恼了陛下。只是当正始帝的眉梢透着扭曲的诡谲时,他心头就忍不住狂跳,开始忧心忡忡。
“刘昊。”
“喏。”
刘昊欠身,轻声细语地应了一句。
也不敢大声。
毕竟陛下最近喜欢安静。
正始帝“夫子这些时日,可有异样?”
刘昊迟疑了片刻,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如果有异样的话,就这暗卫如今一日两次的回报,怎可能还有陛下不知道的事情?
陛下这话,难不成是暗示?
刘昊惴惴不安地说道“陛下,太傅最近并无什么特别的事情。”
正始帝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来,透着三分怀疑,三分趣味,“如果什么事情都没有的话,他怎会在出宫后,又莫名去摸你呢?”
刘昊这身子一僵,努力分辨了一下现在陛下的情绪,思忖着他应当不至于不高兴,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之前太傅是说,想要做个尝试。”
但是这尝试是什么,他没敢问,也没敢听。
心酸落泪。
曾几何时,他还需要在陛下的面前给莫惊春打圆场,如今却是要凭着莫惊春来救他狗命了。
正始帝握紧了手指,再重新松开,那指尖的感觉还是在的。
而莫惊春……
他想着那一日莫惊春的反应。
耳根不红,尽管有下意识的发颤,但是没有羞怯,没有颤抖的吐息,也没有别开头去的羞恼,就连身前碰不得的两颗,那反应也是弱弱,更像是莫惊春毫无感觉,甚至都没有觉察到他的触碰。毕竟后脖颈,还有以往看起来敏锐的地方,那一日却是……帝王的眼神幽深,像是悄悄燃烧起了一小朵焰火。
刘昊看着陛下陷入沉思的模样,不由得开始怀念起从前。。
可是自从莫惊春受伤后,陛下的姿态就要诡异得多。
似乎也不再跟之前那样痴缠着莫惊春。
不过如今来看,那不是不想缠着,而是表现得有些内敛。
……至少没在莫老将军还在的时候胡来。
若是莫惊春知道刘昊的想法,必定要种种嗤笑一声,简直是荒谬。
陛下有什么不敢的?
他可真是太敢了!
“刘昊,外面的花修剪一下,太红了。”正始帝漫不经心地说道,“还有,大皇子那里,再给他添一个侍读,就在三品官内的选。不许要莫家人。”
“喏!”
这话是说给刘昊听,但其实也是说给内阁听。
“陛下,太后有请。”
殿外,突然传来了德百小心翼翼的话。
太后找正始帝过来,却不是为了别的事情,而是为了几个在京郡王讨个旨意。
这些都是年轻的郡王,正值结婚的年龄,其实身边已经有了定下婚约的女郎。但是碍于这完婚的过程略显繁琐,若是能讨了陛下赐婚,这速度可比通过宗正寺快得多。
太后笑着说道“这里面还有几个是哀家眼看着长大的,一眨眼过得这么快,就到了他们娶妻生子的年龄。”
正始帝笑着说道“母后,您这说法,倒是听起来像是在感慨岁月,您可还没老呢。”
太后笑了起来,拍着正始帝的手,“等这几个赐婚下去,皇帝,就让他们出城罢。”
帝王看向太后,太后不紧不慢地说道“皇帝,月圆则亏,过犹不及。”
正始帝沉默了片刻,颔首。
三月初三,右少卿调去吏部,新的右少卿,是之前工部的。
左少卿别扭了几日,到底还是习惯了。
等到初八,京城内总算开禁,诸王纷纷离开。
四月十五,莫广生一举击溃了清河王队伍,而后,北明王反了。
陆陆续续还有几个不太起眼的郡王跟着一起揭竿而起,但是之前一直如同病猫一般软绵绵的莫广生突然就跟长满了利齿一般的饿狼,恶狠狠地扑向四处的乱势,将那还未汇聚起来的洪流撕扯得七零八落。
四月十八,边城有异族试探,小将和正痛击探头的贼兵,将他们追出百里远。
四月底,大将攻下百越,将所有百越遗孤彻底诛杀,将原本属于百越的地盘侵吞殆尽。
帝大喜,赏赐不断。
整个四月,消息一直接连不断。
挨到五月初,夏日炎炎时,已经有不少世家为了逃避战乱,而远离了原本的地盘。
而这其中,又以比较安静偏远的南边,成了不少不少人的首选。
在跨过江河后,他们便安全了许多。
路上,若是朝廷的兵马在遇到世家难逃时,不仅不会追捕,有时候,甚至还会送上一层。以至于在这二三月里,朝廷的声名在这些稍显落魄的世家心中,倒是比之前还要好了一些。
正在此时,大皇子选拔侍读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最终脱颖而出的人却是有两位。
一位,是许伯衡的孙子。
另外一位,却是一个普通四品官的儿子。
明眼人都以为,陛下是特特为了大皇子,才选中了许伯衡的孙子。
可是恰恰相反,正始帝是为了许伯衡的孙子,这才有了大皇子挑选这一事。许伯衡虽然确实教子无方,但是他的孙子却是有着不俗的表现,可惜的是这偏偏是个大器晚成的人,直到家中经历了剧变,这才幡然醒悟,重新再学。
等到他考科举,再中第,这都不知要多久。
正始帝没先皇的耐心,想要什么,想把控什么,都习惯立刻确定。
事如此,人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