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太傅说他不答应 第392章

  “皇帝之所以要抛出莫惊春的名讳,之所以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之所以要说出那一番话,不便是为了阻止那些泼在莫惊春身上的脏水吗?”

  她比划了一下指甲的长度,哀哀叹息了一声,“毕竟,在流言喧嚣至上的今日,想要阻止流言的传播,要么就如同陛下所说,将所有人都杀破胆,杀得他们不敢再说话,杀得他们胆颤心惊;要么就是立刻迎娶妻妾,不管是对皇帝,还是对莫惊春来说,这都是个不错的办法;要么……就将其扭曲成一桩上位者强迫下位者的惨事,到时候就算再有什么奇怪的言论,大多是冲着你去的,就不会再有人去细想,莫惊春在这其中,究竟做了什么,又是处在怎样的位置,对吗?”

  太后说了这么长一段话,幽幽抬头的时候,正始帝一时也分辨不出太后脸上那莫测的神情,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到底是不高兴的罢。

  正始帝心里有一处是在这么说着。

  他在乎吗?

  他多少是在乎的。

  毕竟这可是太后的看法。

  可正始帝会停下?

  他心里阴鸷疯狂的黑暗正在不断地翻滚,变得更加凶残压抑,那种古怪的兴奋颤栗还潜伏在正始帝的血脉骨髓里,压根没有伴随着刚才的打斗而发泄出去,反而是越发膨胀疯狂,变得更为冲动兴奋。

  “您说得对。”正始帝舔了舔猩红的唇,“但您也将儿臣想得太好了些。”

  他确实有过那般种种的想法,也的确是为了庇护莫惊春。

  但追根究底……

  经过这一遭,有谁敢在觊觎莫惊春?

  心里的疯子笑得弯了腰。

  那更像是恶鬼在盖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夫人, 夫人,不好了!”

  冬草急匆匆回来,神色煞白, 像是受到了惊吓。

  她一贯稳重, 难得露出这般模样,这让徐素梅有些好奇,遣散了屋内还在等着的管事,蹙眉说道:“你平日里可没有这般急躁过,若是让外头的小丫鬟看到了, 怕不是又要说笑你。”

  冬草穿了一身嫩绿的衣裳,看起来比以往还要稚嫩些, 只此刻她站在屋内,却是满头大汗, 苦笑连连, “大夫人,实在是此事……婢子心中实在是惶恐。”

  她隐晦地看了眼还没有避让开的桃娘。

  徐素梅这段时日一直让桃娘跟着她学习管家的事情,方才那些管事离开后, 她还坐在边上看账本。冬草一贯是稳重,不会胡乱地做出这般反应,徐素梅看了眼桃娘, 淡笑着说道,“桃娘,方才我听到外头在说, 元和似乎已经寄信回来, 你且帮我去拿上一拿, 看看这傻小子在信中说了些什么。”

  桃娘笑着起身, 对徐素梅说道:“大伯娘, 您就只会埋汰大哥,他可是努力极了。”她知道大伯娘和冬草这一来二去间,合该是有事要说,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而是带着人往外走。

  等到屋内只剩下徐素梅和冬草后,她的神色淡了下来,“冬草,我信你是个稳重的,才会让桃娘出去,你可莫要为了一番小事,就……”

  冬草早就心急如焚,叠声说道:“大夫人,外头都在传,说是陛下强迫郎君,将其囚禁在宫中!”她的话一出,徐素梅猛地抬头,满眼诧异。

  只是在冬草看来,大夫人震惊归震惊,但眼中却有其他异色,显得有些奇怪。

  徐素梅:“此事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冬草苦着脸色说道:“眼下坊间都在传此事,正是今晨的事。”

  今晨的早朝?

  徐素梅神色微动,露出沉思。

  陛下这是打算做什么?

  他与子卿,不是早就……

  旁人许是看不出来,可徐素梅如何看不出来这两年,子卿可比早年要恣意快活得多,虽然那内敛的性子是改不得了,可是那肩负重任的压抑不再,人也更鲜活了些。她这做大嫂的,多少清楚那两人怕是真真走上了一条难以想象的道路。

  可陛下如此悍然挑破此事,那又是……

  “不好。”徐素梅紧蹙眉头,“你说是坊间都在传闻,那桃娘……”

  “大夫人,大夫人……”

  院外传来了二等侍女急促的声音,“二小姐骑着好姑娘,从侧门闯出去了。”

  徐素梅扬眉,站起身来,“不过短短片刻,从这里到马厩,这可是得在出了这里,便一路过去,方才来得及。在桃娘离开后,有谁与她说过话?”

  二等侍女站在门口,怯怯地说道 :“是厨房大娘的媳妇,她替家里头来给燕子送东西。”燕子是院子里的另一个二等侍女,她是厨房大娘的女儿。

  厨房,采买……

  徐素梅厉声说道:“就没有人去追吗?”

  “许大他们追上去了,但是好姑娘的速度……”

  徐素梅头疼地按了按额头,立刻安排家里头的人去找桃娘的行踪,然后命令其他人谨言慎行,不得再交谈外头的言论。整个莫府一下子动了起来,尤其是家丁们,已经点出一支队伍迅速外住,就是为了能够追上桃娘的踪影。

  可惜的是,好姑娘是莫惊春的坐骑,平日里只得莫惊春能够靠近,就算是桃娘想要骑着她,也得经过莫惊春的多次安抚,方才能够驾驭。如今她冒然骑着好姑娘跑了,徐素梅都要担忧上火,心急如焚。

  …

  景阳宫内,大皇子摔了笔洗,愕然地看着郑明春。

  郑明春看着大皇子难得的表情,忍不住在心里窃笑。大皇子从前过于稳重深沉,能让他如此失态的事情,着实少有,即便是郑明春,也不由得感觉到快意。

  咳,这大抵是某种别扭的想法。

  “陛下,是疯了吗?”

  大皇子弯腰将笔洗里插着的毛笔给捡了起来,其他的碎片,早就有宫人急匆匆进来清扫,可不敢让大皇子去碰。

  郑明春笑了笑,“谁知道呢?”

  他坐在椅上,翘着一只二郎腿,看起来坐没坐相。但他一只手盖在脸上,挡住了大半的面容,大皇子瞥了他一眼,晓得郑明春看着淡定,其实这心里也不太平。

  大皇子沉声说道:“这和郑天河被抓有关吗?”

  郑明春出自郑家,但他和郑家的干系可算不上好,若是郑家落败,郑明春高兴都来不及,更勿论去关切郑天河的事情。前几日郑天河下狱,他喜得不知道跟什么似的,将这件事跟说乐子般,告诉了大皇子。

  郑明春撒开手,诚恳地说道:“我不知道。但我晓得,家主曾经私底下查过几次莫惊春,这其中还掺和了魏王。不管他到底查到了什么,他在接下来的行踪里,必定做了某事触怒了陛下。不然陛下不可能单单挑着他下手。”

  大皇子的神色有些肃穆,绷着一张小脸说道,“可你不是说,城东的事情,与他没有关系。”

  郑明春坦然地颔首,“我是这么说过,毕竟家主做事一贯严谨,就算真的派人去杀了那些世家子弟,他也不可能留下这么大的纰漏。想想看,有诉状,有手掌印,而且从墨渍的痕迹来判断,还真的是前一天晚上写的,他的人要是真的那么无能的话,那怎么坏事做尽还活到现在呢?”

  大皇子:“此事,是陛下亲自经手。”

  他意有所指。

  郑明春摊手笑了起来,“所以臣说了,他得罪了陛下。”

  大皇子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背着手来回踱步,神色一点一点变得沉稳起来,“陛下是打着逼迫莫惊春的主意?以他的秉性和为人,若是出了这等侮辱莫府门楣的事情,却都生怕他要以死谢罪。然,陛下这表态,却也将他们从之前的流言给摘了出来。”

  郑明春嗤笑了一声,故意说道:“大皇子看起来对莫惊春很是惦记着,不然外头的传闻,怎会传入您的耳中?”

  大皇子身旁的消息,基本是经过挑选的。

  如果他没有刻意去收集,又怎可能知道这么多事情?

  大皇子没搭理他。

  他这皇子师傅是有些古怪,有时身上就跟长满了刺一般,和他多说几句话都费劲。等他发病结束了,人就正常了。郑明春确实有才学在身,这才能让人容他,不然谁又会容忍一个跳脱古怪的人?

  “您要去哪里?”

  郑明春看着大皇子立在殿中沉默了半晌,突然拔腿往外走,诧异地坐起身来。

  大皇子淡定地说道:“去长乐宫。”

  郑明春的眉头紧皱,奇怪地打量着大皇子,“陛下要是在那里,您这不是自投罗网吗?”陛下可不喜欢大皇子,这上赶着自找麻烦。

  大皇子摇了摇头,“不,此事如此严重,永寿宫已经派人请陛下过去,这一来一回,至少是半个时辰。”这时间对他来说,已经足够。

  郑明春显然没想明白大皇子要冒险的缘故,但眼瞅着那小身影带着几个宫人离开,他捋着胡子微蹙眉头,自言自语地说道:“怎么觉得大皇子对莫惊春……”

  有些上心过头了。

  大皇子沉默地走在宫道上。

  他身后跟着的宫人都异常安静,几乎听不到他们的脚步声。就在大皇子即将拐进仁德门的时候,就看到有人突然急匆匆地带着几个內侍走出来,大皇子猛地停下动作,看着德百的身影远去。

  刘昊跟着陛下去了永寿宫,德百本应该守长乐宫,又怎会突然离开?

  …

  “莫尚书,大皇子求见。”

  莫惊春蓦然回神,听到了杜文的声音。

  德百,不在?

  莫惊春觉察到了些许异样,但紧接着便是有些好笑,他如今被拦在长乐宫内,倒有什么可求不求的?

  他站起身来,迈步往外走,“是臣该去见大皇子才是。”

  杜文苦笑着拦在门前,“莫尚书,您就别为难奴婢了,陛下说了,可不能让您离开长乐宫。便是一步,都是要杀头的。”

  莫惊春立在门槛前,听着杜文的话,倒是听出了点别样的意味,他沉默了半晌,还是淡淡点了点头。

  大皇子进来了。

  他身上穿着皇子的服饰,看起来跟几个月前,莫惊春看到的他没什么差别。大皇子毕竟年纪还小,总得再过几年,才会跟抽条似的长大。

  莫惊春:“您不该来这里。”他轻声说道。

  至少不是在此时此刻。

  眼下盯着长乐宫的人肯定不少,莫惊春在想清楚正始帝想要做什么后,就知道长乐宫肯定会成为风口浪尖,所有人都会盯着这里。

  不管是宫里内外,陛下和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

  大皇子在此时出现在长乐宫前,只会惹来更多视线。

  大皇子平静地说道:“看来,莫尚书并非真如传闻中所说,被囚禁了。”

  莫惊春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这话又是怎么……”他停了停,慢吞吞看向大皇子,“臣被囚禁了?”他的声音不可思议地上扬,透着几分怪异。

  “大家都这么说。”

  莫惊春哽住。

  这世上最难分辨的事情莫过于“大家”都如此。

  更何况,莫惊春是在长乐宫里,又不是在别的地方,短短不到半个时辰,这消息又是怎么传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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