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殿下面子功夫倒做的足,连与他来说没什么用的王知星也递了请帖,就是不知这接风酒是冲着他来的,还是冲着崔郦去的,抑或是想一箭双雕,把他们俩都揽入囊中。
萧牧川有些不想去,他把身子沉入水中,下颌也藏在水面下头,精疲力尽道:
“你去问问溯玉,可有什么办法回绝,说我病了或是别的,总之找个借口,这几天整日上课,哪还有心力去喝酒。”
“哦。”云升捧着衣服跑出去,不一会儿又带着溯玉的消息回来。
“溯玉说了,这接风酒,五殿下也接了帖子。”
李晏欢也去?
萧牧川扑腾着从水里坐直身子,指使云升,“你去,把我那件石青地绣团纹的衣裳找出来,过几天赴局就穿那件。”
云升有些犹豫,“二郎,那件是不是有些太过花哨?”
“花哨吗?”萧牧川仔细想了想,那件衣裳本是带来面圣时才穿的,这样一个宴席穿是有点太过正式,“那我还有旁的石青衣裳吗?”
“没有了,二郎素来爱穿浅色,怎么这会儿又想起来穿石青?”
萧牧川没回答,只跟他强调道:“往后多给我准备石青的,不要别的了。”
他从前觉得石青太过老气,爱穿雪青跟荼白,可在逢春停见了李晏欢那一眼,莫名觉得石青才是最称人的那个颜色。
“那倒好了,二郎往常穿荼白耍刀总把衣裳弄脏,这下换成石青,省的每天洗衣裳。”云升也乐得省心省力,免了每天都给自己主子洗衣裳,怪累。
萧牧川由他偷懒,心里思忖着,等见了李晏欢该说点什么。
还没思忖出来,房门突然被敲响,谢瑶焦急的声音传进来。
“二郎!二郎!别洗了!快披上衣裳同我去看看王知星!”
王知星?
萧牧川应了一声,从桶里跨出来,只穿了里衣,便急匆匆打开门。
“出什么事了?”
谢瑶面白,这会儿气得满脸通红,“你同我走,边走边说。”
萧牧川立马跟上,刚走出院子,又折返回来拿上自己的刀。
云升紧跟着小跑两步,“二郎!我也去!”
“你去做什么?老实呆着吧!”萧牧川头也不回的吼他一句,几步走出老远。
云升脚步一下顿在当地,气得蹲下,拔了一会儿野草,又赌气回到屋里,把溯玉给萧牧川准备的点心吃了个一干二净。
这边谢瑶迈着小碎步才堪堪能追上萧牧川的脚步,他边走边说。
“今日从饭堂回来后,我本想去书房练丹青,先是画了副山水,又画了副鸟兽€€€€”萧牧川等不及,用刀尖指了指谢瑶,把谢瑶吓得一下子闭嘴。
“直接说事。”
“哦哦,就是我画的太好了,突然来了兴致想同大家分享一二,于是喊了几个同窗一起探讨,谁知王知星身上居然掉下一本《一晌梦记》来,本来书房没几个人,这事大家就当没看见便过去了,可巧冯茂年突然来了书房,说要把这事告诉先生。”
《一晌梦记》是什么书,但凡是个识字的男人都知道。
这书是百年前画中圣手醉梦生写的一本淫书,书中插画更是淫靡不堪,近百年来被无数人临摹传承,可见其经典之处。
长安城里大大小小几十家青楼楚馆,文人狎妓也稀松平常,传看几本淫书本没什么独特的,可这书偏偏出现在书院里,便触了忌讳。
也不知道定这规矩的人得了什么毛病,带着四书五经去妓院是高雅情操,在书院看淫书却是侮辱圣贤。
“现在呢?现在事情如何了?”
“王知星说那书不是他的,也不知道谁塞进了他衣裳里,只说了这一句,就知道哭,冯茂生正得意呢,我看就是崔郦的主意,要不然冯茂生怎么会突然来书房?”
听说王知星居然在哭,萧牧川就火大,脚下更快了些。
王知星正站在一旁抹眼泪,冯茂生得意一笑,手里还拍打着那本《一晌梦记》。
“别哭了,哭有什么用,紫微书院可是圣上亲批的书院,你居然敢把这种书带进来,让圣上知道了,怕不是要砍头?”
听说要掉脑袋,王知星吓得瑟瑟发抖,拼命摇脑袋,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谁要砍头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很快萧牧川便迈了进来,他肩上扛着长刀,眼睛在书房众人的身上巡视一圈,最后落在冯茂生身上。
见萧牧川这个煞神居然带着刀来,冯茂生吓得连连后退几步,右手伸到背后拽了拽随从的衣裳,“快、快去叫二郎来。”
萧牧川把刀从肩上拿下来放在地上,刀尖“铿”得一声把青砖砸出一个圆坑。
“找二郎?我这不在这儿么?找我做什么?”
量他在书院也不敢轻易动手,冯茂生大着胆子回道:“我找的是崔二郎,谁找你了?”
萧牧川只穿了里衣,头发还湿着,多亏了一副温润的好皮相,让他离凶神恶煞还有好一段距离。
但长相归长相,话却照样说,他走到冯茂生跟前,强调道:“不会说话便好好学学,往后别再让我听见你在我跟前喊二郎,要么你就带个姓氏,要么就别喊。”
“不喊便不喊,你们私藏淫书还仗势欺人,本来打算放你们一马,谁知你们如此嚣张!”
萧牧川抢过冯茂生手里的书看了一眼,入眼尽是些淫词秽语,是《一晌梦记》没错。
听到冯茂生的话,王知星又开始摇头,泪珠子串成串儿的往下掉。
萧牧川嗤笑一声,“私藏又如何?你敢说你家里没有这本书?”
冯茂生梗着脖子反驳:“自然是有的,但我绝不会把书带到书院来,这难道不是侮辱圣贤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