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退婚边恋爱 第78章

  萧承尧将大将军送走没多久,宫里便有人前来通报说今夜阖宫夜宴,正式庆祝八皇子归来又获封王爷。

  萧承尧冷冷应下,那位公公却没走,低声道:“赵公公说,新人进门也有一段日子了,还没拜见过圣上呢,未免有失礼数。”

  萧承尧脸色骤沉。

  赵公公指的当然是皇帝身边的第一红人赵炳林,赵炳林的意思几乎就是皇帝的意思。

  新人当然指的是江熙沉。

  有失礼数,按礼数要做的事情可多了去,譬如带他进宫拜见父皇母后,回门,可何人不知晓他为何求娶江熙沉?不知晓江熙沉如今被他禁足在府上?

  脑海里冒过那日江熙沉信誓旦旦说的话,老东西可真念着他,萧承尧眼底更冷,眨眼却笑道:“本王腿疾未愈,心力有限,这事倒是本王有失考虑了,本王此番定会带他前去拜见父皇的。”

  小公公闻言明显松了口气,俨然是有些怕这个自从跛腿之后就越发阴晴不定的王爷。三皇子从前只是眼高于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倒也不会刻意□□作践,因为不屑,自从跛了腿之后,表面还是笑着的,却对谁都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敌意,眼光阴冷。

  他话带到便离去通知下一家了,生怕待久了惹祸上身。

  **

  受邀参加夜宴的消息带到了,临晚,江熙沉坐在铜镜前,由着管家给他梳头发。

  管家道:“弄得憔悴一点?”

  “不用,”江熙沉仍低头瞧着书,随口道,“光鲜隆重点。”

  “这不好吧,”管家望着虽然被禁足了小半月,但面色红润、甚至微微有些长肉的江熙沉,心情复杂,语重心长道,“要见陛下的,该卖惨的时候还是得卖,日子才会好过些,少爷也不想好不容易出去一趟,回来又禁足,咱不争这口气,身段该软就软。”

  江熙沉回头望他,像是心情颇佳,眉眼一弯:“谁说我要老皇帝给我做主了?”

  管家愣了下:“那……”

  江熙沉抱过桌上的饰匣打开,翻找了会儿拎出一块玉,晃了晃,眉眼弯起:“我今儿要戴这块玉。”

  管家纳闷地看向那块玉,表情瞬间凝固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指着玉:“……二皇子那块?”

  那是块晶莹剔透的同心扣白玉,美得很,一看就价值连城,上头的红穗也喜气,衬得江熙沉拿着它的手越发白皙漂亮,玉中央有条标志性的裂缝。

  江熙沉转着它,眼眸里透着一丝狡黠和理所当然:“是啊,我今儿就戴这块。”

  他这语气着实有种“本公子今儿翻二皇子牌子”的味道。

  管家一时瞠目结舌,支支吾吾半天才道:“……这、这不好吧?咱到底名头上还是……”

  江熙沉不以为然:“你不仁我不义,谁不知道我和萧承尧什么情况?装什么装?他都不要体面,我要什么?”

  “就戴这块。”江熙沉语气不容置喙,已经先行转回身。

  管家提醒道:“少爷就不怕激怒萧承尧?”

  江熙沉无比诧异道:“那又怎么样?”

  “呃……”好像是不会怎么样,互相牵制的关系,都是利益,萧承尧只要还想要钱,再愤怒也拿江熙沉没办法。

  “他爱生气生气,关我屁事,戴了我就可以不用禁足,我管他?”

  自己少爷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姿态,管家闭上了自己的嘴,反思了下自己自己一把岁数了才这点出息,大约是无关人等在意半天,正经路又没那胆裹足不前,想法太多,行动太少。

  还是少爷清新脱俗,曾经萧承允拿来羞辱警告他的东西,他都能毫无芥蒂地用上一用。

  管家乖乖给他拾掇起来。

  **

  三皇子府邸门口,百姓看着那个低眉跨过门槛出来的人,愣了愣,不约而同地停了下脚步。

  那人抬眸,漆黑的长眉,日落晚霞点染过一般的眼尾,莹润微红的唇,所有的色泽恰如其分,在绝佳的骨相上仿佛作画,让明明气质有些清冷、安静地立在那里的人鲜活洋溢。

  “……江熙沉听说不是嫁进门第一天就一直被禁足了么?前几天回门好像都没让回,居然还能出来?”

  “没听说今儿阖宫夜宴庆祝八皇子封王?沾了他的光呗。”

  “原来如此。”

  “我居然觉得他过得还挺好,比以前还漂亮。”

  “你说他现在见到八皇子什么心情?是我的话我宁愿禁足我也不去,步步高升与你无关,人还记恨你说不准要羞辱你。”

  “人心态可好着呢,啧啧啧。”

  江熙沉上了马车,望着头顶的弯弯的月亮,惬意地呼了口气,可能是重获自由的缘故,萧承尧府外的空气显得无比清新。

  萧承尧自不会和他一道去,只是让人给他备了辆简陋的马车,便自行乘辇往宫里去了,大约是要先见母后,江熙沉乐得清静,掀着帘,一路瞧着热闹街景,很快便进了宫,由宫人领着去办夜宴的和光殿。

  宫人引他到了殿门口:“江侧君,里边请。”

  他其实在离这儿很远的地方就听到了丝竹管弦声,天色已经黑了,殿里奢靡的金光从殿门泄出,里面一派热闹,能来这儿的不是王公大臣就是王公大臣的家眷,他们本该按照次序等第悠然坐着,此时却都纡尊降贵地围着一个地方,含着热络的笑,不知道在说点什么,气氛融洽。

  江熙沉一向喜欢自在,不喜被人注意,扫了眼那边便收回视线,低调地踏进了门。

  “江侧君,这边。”宫女向他示意。

  江熙沉望着她指的那个位置,皇子身份是高于臣子的,他虽是侧君,但跟着萧承尧坐的位置也极靠前。

  江熙沉轻声道:“我同王爷如何,你们也知晓,我就不在他跟前惹他不痛快了,我坐在后头便是。”

  江熙沉因为沾了炙手可热的八皇子,宫里宫外谁不知道他的事,宫女原先心下还有些嘲,见他淡然无畏还对人礼貌,心头早就多了分尊重,此番惊道:“哪能?”

  来的都是贵人,自是会预留很多空座,可后头空的座是三四品诰命才坐的,宫里座位极有讲究,他这未免太屈就了,哪有如此不在意身份的人?

  “无碍。”

  宫女还要劝,对面围在一起的人稍散了散,隔着人群和几排摆着美酒佳肴的案桌,江熙沉冷不丁就和人群中央坐着萧景闲对上视线。

第61章 我坐到他边上去

  萧景闲原先被缠着恭贺烦不胜烦,面上含笑道谢,实际敷衍走神,冷不丁就瞧见了江熙沉。

  江熙沉怎么也没想到那被团团围住的是萧景闲。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萧景闲,锦衣华服,衣袍上纹着皇子才能用的蟒,竖着冠,衣服上绵密的金丝纹线在通明靡靡灯火的映衬下,现出绝顶富贵之感,他本就是极深邃的长相,高眉骨、挺鼻梁、桃花眼,和这富丽堂皇极为契合,不仅不会压不住,反倒有如鱼得水相得益彰的感觉,他的模样、气质、姿态让任何人都会第一时间觉得,他就该属于这里,谁瞧了他一眼,都不会再有任何轻视。

  萧景闲之前虽然也会吊儿郎当地在他面前自称本王,但他没真的觉得他是个王爷,眼下一瞥,才有些后知后觉,他真的是王爷,和萧承尧、萧承允一样的王爷,老皇帝的亲儿子,据说还是最像老皇帝的儿子。

  和他本不该也不可能是一路人。

  江熙沉慢一拍想起了上回的事,瞬间收回了视线。

  萧景闲从看见江熙沉起,眼光就再没挪开过,见他瞅完自己,就只是瞅完,继续含笑偏头同身侧的宫女说话,眼底一下黑了。

  三四天,三四天了,他没去找江熙沉,江熙沉也根本不来找他,他压根就不想他。

  江熙沉来得晚,殿里人多,此时几乎都在若有若无地看他,他曾经行事低调至极,身上也从不缺话题,更何况如今破罐子破摔不装了,人人都指望能从他身上看出点憔悴、备受折磨、自卑自厌以供自娱,可看到的只是一堵平静的铜墙铁壁,他压根就不在意,不在意到连虚张声势都没有。

  你们爱看看,关我什么事,我自己的事,又关你们什么事。

  他好像没什么在意的。

  萧景闲咬着牙,从容含笑就要继续同身侧人说话,回扫的目光落到他腰间,蓦地停住,眼底瞬间浮上难以置信,搭在案桌沿的手差点把桌子掀了。

  “王爷?”没等到回应,身侧人轻唤了一声。

  萧景闲压下那一瞬的失态,笑容越发得体。

  江熙沉说服了宫女,就要坐下,身后不远却忽然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皇嫂身份尊贵,岂能坐在那儿,皇嫂同本王是故人,多日不见,不坐过来叙叙旧么?”

  江熙沉袖中手陡然一握,这声音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不用想都知道是谁,身后人肆无忌惮地瞧他,江熙沉转头避也不避地对上他视线:“不用了,不是什么好旧,不想叙。”

  他语气幽冷,漫不经心,还带着点嘲,周围愣了愣,反应了好半天,才有人漏出一声笑,心中却掀起涛浪,谁也没想到他竟如此胆大包天,八皇子流落在外多年,没人摸得清他的性子,何人见了八皇子不是谄媚巴结,生怕踩中了不知名的点,因此惹祸上身。

  毕竟他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主,能沉得住气蛰伏多年,一身武功,深谙富贵煊赫中的规矩,世故风趣,这已经不是常人能做到的了,他又绝对不是个好相与好亲近的主,表面和颜悦色,但也止于此了,旁人进了新的地方,若是底气不足,本能地就会透露自身以拉近乎结交以融入留下,他毫无此意,表面热络风趣,其实远得很,从未敞开心扉,没人能真走近他,更别提看透他。

  人越淡定水越深,本事越大。

  也就小半月,朝中诸人就将他试探了好些回,暗中传递消息,才有了现如今这番谨慎恭敬态度,谁家的小辈进来前不是被家中大人再三提点千万要谨言慎行,别招惹了八皇子,结果这会儿忽然冒出个口无遮拦直接冲他的,一时人心暗动,纷纷看向八皇子,生怕殃及池鱼,都已经备好了告罪救场的话。

  萧景闲握紧了拳头,暗吸了口气,望着那边说完话就背过身再不看他兀自坐下的江熙沉,咬牙笑道:“皇嫂莫不是怕本王?”

  江熙沉从小到大都被身边人惯着,生意上也谁不顺着他捧着他,从没人敢触他眉头,一向不是个好脾气的,再说了又是他主动招自己的,睨了他一眼,就冷声吩咐身侧的宫女:“麻烦添个座,我坐他边上。”

  “……”宫女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八皇子并无任何家眷,但按规矩周围还是留了好些位置,其他人就是有心巴结也不敢接近他,所以虽是都围在他身边,却没人敢真说一句要坐在他周围同他说话,毕竟围过去是是自己的事,要坐在他身边,那可得八皇子同意。

  宫女一时吓坏了,江熙沉见她不动,皱眉望她,宫女颤声道:“……侧君要不还是先请示一下。”

  “不用。”

  江熙沉换位思考了下,也不想为难她,径自走了过去,背后小宫女瞠目结舌。

  萧景闲眼睁睁地看着江熙沉风轻云淡地走到了自己跟前,脸一点点沉了下来。

  他真的压根不在意。

  旁人察言观色,胆战心惊,互相对视一眼,心道江熙沉真不识趣,八皇子也就是嘲讽一句,他还真当要他坐过来,让他坐过来。

  别被八皇子当面拒绝了,下不来台。他又何必较这劲儿。

  萧景闲坐着,眼底微郁抬眼望他,江熙沉别过脸不去看他,淡然地立在他跟前,并未挪动一步,毫无胆怯退缩心虚之意。

  众人嗅出火药味,心道他二人竟相厌至此,难怪当初八皇子装傻充愣也要退婚,有人见势头不对,出来作笑打圆场:“江侧君,圣上今儿点明说要见三皇子和你,你还是坐在——”

  “坐。”一道声音打断了他。

  江熙沉睨了出声的萧景闲一眼。

  萧景闲咬着牙,眼也不眨地望他,忽然懒洋洋地笑了,轻拍了拍身侧地的座,笑容越发灿烂:“坐这儿。”

  众人看着他手拍的地方,一时心头掀起更大的涛浪。

  一个案桌两个座,丈夫坐主坐,正妻坐在身侧,其他家眷都只能坐在身后,正妻并未前来,其他家眷才能有机会坐到这里。

  那也不是什么家眷都能坐到这里的,得身份尊贵,不然不仅落了自家体面,也贬低了旁人,因为将旁人拉到和身侧人同一身份了。

  八皇子尚未娶妻,身侧属于正妻的位置空着,旁人倒是也能坐,只是旁人联系八皇子和江熙沉之前的过节,未免多想,神色就讳莫如深起来,各自对视一眼,都是心照不宣。

  江熙沉本该是萧景闲的正妻,坐在那个位置。

  这出无疑和代兄娶如出一辙,是为了羞辱江熙沉。

  几个臣子凑到一起,窃窃私语:“他行事如此大胆,江熙沉好歹是江家人,他公然羞辱江家,不是和江尚书撕破脸多了个仇敌……”

  另一人不以为然,轻声道:“他和江家结怨早深,之前退婚闹得还不够大吗?这还能重修于好?还不如破罐子破摔呢,至少让人觉得他为人干脆利落爽利,爱憎分明睚眦必报,也不敢轻视了他。”

  另一人暗点了点头,八皇子初来乍到,却压根不想给人留好印象做好人,反倒让人丝毫不敢轻视怠慢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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