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江山,你随便捏 第94章

  这就要问杨慎行自己了。

  过了一会儿,高学礼找回自己的声音,“父亲曾言,新政若推行忌讳朝令夕改,意见不一,或许杨大人是怕我与他有争议吧。”

  但是这话没有任何说服力。

  方瑾凌看着这位二姐夫,心道是个心肠很软之人,有君子度量和善良,只是这么多年的流放生涯,似乎还未让他认清现实的残酷。

  他转头问西陵侯:“外祖,我们是度过了春节,元宵之后才出发北上,又在雍凉逗留了数日,方到达沙城,而爹娘和离却是在春节之前,历时三个多月了,可有杨家赔礼道歉的信件?”

  西陵侯冷冷地说:“没有,那老小儿什么表示都没有,岂有此理!”

  方瑾凌于是望向脸色已经发白的高学礼,“二姐夫,若真有意安定西北,是不是先该跟外祖,沙门关的大将军商量人选呢,顺便也能借此缓和彼此的矛盾?”

  “知意。”尚稀云握住高学礼的手,安慰地唤了一声。

  高学礼摇头苦笑,“是我想当然了,还是表弟看得透彻。”

  方瑾凌拱手一谦,因为造成这后果的也有他的一份功劳,他说:“其实,就是杨慎行能够摒弃前嫌,端王也不会让他这么做的,他没有选择。”

  尚初晴凉凉地接口道:“能将手伸进西北,十万精锐的兵权,傻了才会放过。”

  陈渡只是养子,孙女婿,没有尚初晴,没有西陵侯,他身份上是压不住的。而尚初晴她们七姐妹,单一条女子,就足够将兵权从她们夺走了,西陵侯没有任何理由继续握着兵权。

  这是一块肥肉,在寒灾之下,匈奴自顾不暇,再好没有的机会。

  “真是不公平!”尚未雪狠狠地拍了一下扶手。

  这时,西陵侯沉声道:“若是朝廷选派的将领有那个本事,老夫认了也罢,可是……”没有。

  匈奴是几百年来中原之国的大患,疲弱无将的时候甚至送公主和亲,乃至割地都有。西陵侯在儿子接二连三战死的时候不是没想过放弃,但是谁接?

  谁也接不了!他只能培养孙女,希望在他之后有人能照旧守好这西北最重要的关卡,不让匈奴铁骑南下。

  忽然钱多金问:“对了,那景王呢?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端王掌握兵权而不作为吧?若要制衡,咱们西陵侯府不站任何一方,说不定能保持……”

  沙门关毕竟离京城太远了,很多消息都很滞后。

  方瑾凌道:“其实这些都不重要,最关键的是,皇上,他对外祖放心吗?”

  西陵侯深深一叹,“老夫上个折子,为陈渡争取看看吧。”

  尚初晴垂下了眼睛,放在扶手上的手慢慢蜷紧,明明真正得到西陵侯精心培养,只会行军作战的是她。

  然而单单一个女人,就限制了一切。

  气氛一时间沉重起来。

  就是嬉嬉笑笑的双胞胎,都感受到来自世俗对女子的恶意。

  而这一切,此刻方瑾凌束手无策。

  泱泱看看母亲,看看太爷爷,又望望对面的几个姨,不由地悄声问:“爹,大家怎么都不开心了?小姑婆和小舅舅都不笑了。”

  陈渡一怔,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然后说:“就是,今天刚回来,就别垂头丧气了,说点高兴的吧。”

  西陵侯听了连连点头,看着手里的和离书道:“既然写的清楚,凌儿随母,不如明日开祠堂,给凌儿上族谱,以后改姓尚,便是我尚威的孙子!”他说完顿了顿,带着隐秘的高兴,嘀咕了一声,“我也有孙子了。”

  “是哦,从今往后咱们七姐妹就得靠边站喽。”尚未雪逗趣道。

  “吃什么醋,凌儿最小,身体还弱,你们做姐姐姐夫的得护着他。”西陵侯一瞪。

  “这还用您说,咱们哪个不是把他当宝贝?”尚无冰看着方瑾凌问,“是吧,凌凌?”

  “嗯。”方瑾凌重重点头,“多亏了姐姐们保护,我才能一路到达这里,祖父,凌儿特别安心。”

  尚小霜一挑眉,对西陵侯挤眼睛:“瞧,祖父,听到了没?”

  尚落雨横放着打板的腿,豪迈道:“乖凌儿,谁若欺负你,报上姐的名,别的地方不敢夸,在这西北就没咱摆不平的人。”

  “对,不长眼的我们弄死他丫的。”

  方瑾凌哭笑不得道:“应该……没有这种找死的人吧?”

  西陵侯看了看如同小子一般没啥讲究的孙女,和文文弱弱,说话温声细语的孙子,顿时产生了一种啼笑皆非的错觉。

  而尚轻容望着,眼底再次浮现湿意,低声道:“真像小时候,兄长护着我的样子。”

  西陵侯听着拍了拍她的手臂,怅然道:“明日,你去好好看看他们吧。”

  “嗯。”

  西陵侯于是大手一挥,“行了,舟车劳顿,就不多留了,你们几个小两口分开许久,都好好说说话,其余的歇歇脚,等明日一早开祠堂,晚上给你们接风。”

  “好喽。”双胞胎的精力永远最旺盛,看着陈渡和尚初晴,于是朝外甥女招了招手,“泱泱,来,六姨带你出去玩儿。”

  泱泱高兴地从陈渡的腿上滑下来,跑向双胞胎。

  西陵侯对尚轻容道:“你的屋子这些年都没动,那地方最好,凌儿跟着你住,你看合不合适?”

  尚轻容惊讶地看着西陵侯。

  西陵侯侧了侧脸,然后看着她说:“爹一直都觉得你会回来。”

第88章 改姓

  西北干旱,没有亭台楼阁,没有水榭景观,只有高高厚重的石墙阻隔着常年风沙,以及种植着耐旱的胡杨乔木,以及一些灌木矮从增添一抹绿色,除此之外,便是单调的黄。比之雍凉绿洲,有长河灌溉土壤,显得鸟语花香,这里缺水就比较苍凉。

  方瑾凌裹紧披风,捂住口鼻,即使风沙阻隔,但是空气中的尘埃依旧厚重,依旧寒冷的春季,暂时没有迎来相对的湿润。

  他胸口发闷,喉咙就有些不舒服,这个时候,他才真切地感受到尚轻容的担忧,沙门关真的不养人。

  尚轻容拉着方瑾凌寻着记忆走向府邸的深处,她虽然心中急切,却没敢走快,时不时担忧地看着方瑾凌,听着压抑的闷咳声,面露愁绪。

  方瑾凌安抚地握了握尚轻容的手,只露出的一双眼睛带着笑意,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谁都有水土不服的时候,他只是比常人更加敏感罢了。

  尚轻容看着儿子带笑的眼睛,越发心疼,“等到了娘的院子,就会舒服一些,那里吃不着风沙,而且很安静,看,那几棵白杨还活着,我们到了。”

  高大白杨伸出围墙,隔出了一片校场,也阻挡风沙进入后方的院子,看着宽敞舒适,里面还种了一丛丛的灌木花卉,虽然此刻凋零,但是有些已经长出点点新芽,冒着尖儿,等到春末夏初的时候,应当会很漂亮。

  而一走进这里,风沙的确小了许多。方瑾凌缓了一口气,看着周围,不禁道:“娘,这应该是侯府最好的院子了吧?”

  “可不是,几位舅老爷都没有这个待遇呢。”拂香道。

  哪个大户人家,除却正房,最好最大的屋子必然留给嫡长子,但是西陵侯宠闺女,几个儿子只能靠边站。

  方瑾凌含笑点头,低声道:“不公平,祖父重女轻男。”

  “是你舅舅们让着娘……”尚轻容说到这里,看着院子里的花木,叹道,“那些都是他们闲暇之时替娘种下的,你数数,白杨有几棵。”

  方瑾凌低声道:“七棵。”

  “是啊,七棵,人都不在了,可是却树长得好,也越来越高了。”

  “舅舅们在天保护您呢。”白杨只要活着,就能一直长,长到参天,阻挡更大的风沙,或许这就是当初替妹妹栽种的初愿吧。

  尚轻容笑了笑,嗯了一声。

  “对了,娘,舅舅都不在了,那舅母呢?”

  尚轻容说:“大嫂是病逝的,大哥一去,她的身体就垮了,又放心不下底下一串小的,操劳过度。二嫂改嫁了,如今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咱们西北的女人没有从一而终的说法,将稀云留下,已是她的功劳。三嫂和三哥青梅竹马,感情最好,三哥战死在关外,她放下孩子亲自去找,然后也没有回来,爹带兵赶去的时候,两人相拥而去。四嫂比四哥走得早,五嫂前些年也不在了,至于六嫂,六哥刚成亲没多久就战死了,爹放她回家,应该也改嫁了。”

  尚轻容苦笑道:“嫁给尚家的女人,都很苦,希望还活着的她们,能够过得好吧。”她的目光又落回了这七棵树上,“所以初晴她们从小是跟着我的,只是我不争气,中途把她们丢下了,说来真是没脸见兄长。”

  “娘,都过去了。”方瑾凌安慰道。

  尚轻容点了点头。

  这时林嬷嬷从屋子里走出来,惊讶道:“少爷,夫人,你们怎么站在院子里,外头多冷,快进来。里面已经烧了炕,暖和着呢。少爷,您口渴吗?”

  在方瑾凌拜见西陵侯的时候,下人们已经将东西都搬进了院子里,归整起来。

  于是尚轻容笑着拉着方瑾凌进屋子,“快,进去喝杯水吧,这孩子一路咳过来的。”

  *

  尚轻容的院子很大,屋子也多,住下母子俩以及下人绰绰有余。

  方瑾凌随母亲走进她的闺房,本以为以西陵侯拿闺女当小子来养的做法,应当也看不到什么女性化的东西,却没想到最吸引眼球的居然那张梳妆台。

  “好漂亮。”方瑾凌赞叹道。

  “是你外祖带着舅舅们亲手打的。”尚轻容轻轻抚过台面,将里面的机巧一一展现出来,“听说我一出生,他们就开始动手了。”

  繁复的花纹雕刻并非一朝一夕,都是沙场将军,哪有那么多时间,无非是抽着空做的。

  方瑾凌仔细看着,边缘有些其实雕的并不好,不过岁月将其包浆圆润,倒成了另一种美丽。

  台面一把青铜梳妆镜,方瑾凌凑过去还能看清自己的面容。侧边有个槽,搁着一排梳子,象牙的,檀木的,银的,好几把。台下连为一体,打着各种开格,暗格,抽屉,有放耳环戒指九宫格,也有搁置头面饰物的一整个大抽屉,里面的东西也都在,珠花金翠,鲜明亮丽。

  看着这些,方瑾凌能想象出尚轻容姑娘时候的天真烂漫。

  “年轻的时候特别喜欢,如今虽然有些过时,但还是好看,林嬷嬷,你看这把梳子,是爹从胡商那里买来的,听说来自很远的国家,我一直很喜欢。”

  “正是,您出嫁的时候还懊恼漏下了,可是让您请侯爷派人带过来,您又不乐意。”

  尚轻容一笑拿在手里把玩,“我是想留下来给爹做个念想。”

  “东西留的再多又有什么意思,总是闺女到眼前才好。”这时,只见西陵侯带着老仆走进来。

  “爹。”尚轻容站起转身,惊讶地看着他,“您怎么来了?”

  西陵侯问:“爹怎么就不能来?小没良心的。”

  方瑾凌抬手一叩,问好:“祖父。”

  “小姐,侯爷是不放心,怕您十多年没住家里,不习惯。”身边的老仆解释道。

  “多话什么。”西陵侯脸上有些不自然,“京里毕竟跟这里不一样,初晴她们不在,老夫也没人商量,不知道怎么整理你的屋子,就按照老样子,到时候你自己改。”

  尚轻容闻言抿住唇,看着父亲,好不容易才消停的眼睛又红了。

  西陵侯有些无措,“容容,你咋又哭了?”

  方瑾凌搀着母亲的手臂,笑道:“是祖父太好,娘感动哭了。”

  西陵侯翘了翘嘴角,看向方瑾凌:“你姐姐们都皮实,有些事情关照不到,咱家……也没什么细心人,你想要什么做什么直接吩咐管家就好。”

  “好。”

  “另外容容,待会儿你列个清单,西北物什匮乏,不比京城,凌儿既然来了,缺的总得补上。我让多金去办,这里没有的,去雍凉找,去南边找,特别是药材,短了谁,也别短了孩子,身体要紧。”

  一代大将军能考虑到这些,实在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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