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珂忍无可忍,终于控诉道:“凌凌,就是春楼里的花魁还有歇一歇的时候,孤堂堂皇太子怎么就不能闲一下?你看看给我安排的,天天接客,肚子里除了水就是黄汤,我的老腰都要断了!”
刚在门口站好的小团子猛地咳嗽起来,他不是故意偷听的,实在是耳朵灵,离太近,他家殿下抱怨声太重,罪过哟。
刘珂紧接着怒吼了一声:“关门,闪远点!”
“是!”小团子高声回答,将门一关,立刻离开五步远,生怕听了些不该听的。
这个时候,尚瑾凌才明白过来,好气又好笑地问:“有你这么比喻的吗?”
刘珂抽了抽嘴角,“比花魁还不如呢,人来月事的时候还能歇好几天。”
“几天?”
刘珂思索道:“有五天,有七天,难道因人而异?”
尚瑾凌惊奇不已,“这你都知道?”
刘珂哼了哼,“谁让哥博览群书。”禁书看那么多还挺自豪的,尚瑾凌无语半晌,最终道,“不想见就不见吧,反正也只是做做样子,不过老师给的名册当中,倒是一个都没来。”
刘珂也发现了,他问:“是不看好我,还是在观望之中,继续观察?”
尚瑾凌想了想道:“可能并非如此,毕竟是当初冒死帮了王老爷,身上担有欺君之罪,不愿太过打眼。这段时间我暗中查了查,这些人都已经沉寂下来,不管是端王还是景王,也两不相靠,有意无意之中被游离在朝堂之外,连皇帝似乎都没发现。”
刘珂眼神一暗,说:“凌凌,这些投靠上来的人,若是顺风顺水倒也还能用,可一旦大风大浪打来,能靠住的没几个,我还是得培养自己的势力。但是……”
“时间太紧了。”
刘珂点头,“所以叔才会将这份名单交给我。”
这份名单一直在云知深手里,也是当初景王费尽心机想要的东西。他在刘珂身边那么多年,任刘珂和尚瑾凌如何误会王老爷,都不曾交出来,便是知道一旦给了,就会将这些人处在危险之中,刘珂若是心术不正,完全能够以此要挟,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云知深绝不提及。
而皇后平冤,王老爷慷慨就义,便是放手一搏的信号,他相信这个年轻的皇子,拥有一份知恩回报,侠义柔软的心肠,也是这些人看到的希望。
“当初为义为情才施以援手,若是再被拿来威胁,可就天理难容了。”尚瑾凌说,“所以这些人,我们只能请求,不能要挟。”
“我明白。”刘珂端起桌上的茶水,灌了一口,“外祖当初会记下这些人,除了借助其力以外,也想要报答,我得好好斟酌该怎么请他们。对了,凌儿,名单在你那里吧?”
尚瑾凌颔首,“你要看吗?”
“嗯。”
尚瑾凌起身,走进内室,很快便将那匣子取来。
刘珂拿出名单,上面的人其实并不多,他问:“这份名单你是不是已经背下来了?”
“当然。”
刘珂于是站起来,一把将名单丢到了边上炭盆。炭火卷着书册的边,很快焦黄发黑,接着变成了灰烬。
“这样除了你我,不会再有人知道了。”刘珂回头,见尚瑾凌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眼底淌着热流笑意,目光灼灼的,让他不禁小声问,“怎么了?哥做的不对吗?”
尚瑾凌摇头,“不,很对,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留着毕竟是隐患。
“言归正传,既然有那个心,我们就必须尽快动起来。”尚瑾凌神情严肃,带着凝重,“朝堂先不论,皇上对京城的把控却是一手遮天,五城兵马司,京兆府,以及禁军,掌握了京城所有的治安和防卫,就算你将朝堂的官员全拉拢过来,只要这几处依旧在皇上掌控之中,他依旧不怕你。”
刘珂眉间皱起,为难道:“想要动他们谈何容易,当了几十年的皇帝,别的不说,这兵权却死死地拽在手里,就算杨慎行推行军改法,也没有动过禁军和五城兵马司。”
“可不动不行。”
“那怎么办?想要动他们,单纯的罪行没用,除非是老王八自己看不顺眼……”话音一落,刘珂顿了顿,眼珠子一转,摸着下巴思索道,“话说回来,禁军统领跟秦海的关系不错,都是老王八身边的老人,出了名的软硬不吃,倒是禁军副统领,正巴结着竺元风,想往上爬一爬,不过后者从来不假言辞。”
尚瑾凌闻言,眼中笑意浮现,指了指匣子里留下的两个信物,“等元宵一过,七哥哥,我们就把这笔银子动起来。”
“咱们现在缺钱吗?”
尚瑾凌道:“衣食住行自是不缺,但是缺收买的钱。”
“你打算收买谁?”刘珂说着就直接问,“秦海?”
尚瑾凌眨眨眼睛,“嗯。”
“那老东西……的确贪财,端王和景王为了得到消息,没少给他好处,我们想要收买他,可没那么容易。”
“那就再加上一条,助他铲去竺元风。”
尚瑾凌的话让刘珂愣了愣,但是很快他反应过来,“你是要除掉他?”
尚瑾凌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当然,秦海平时定然没少针对元风兄,这种大太监之间的势力角逐,皇帝看在眼里却不会阻住,因为这是一种平衡,他不会帮任何一方,哪一方吃亏了,反而会安抚一下。在雍凉的时候,我跟元风兄打听过一些,秦海其实做的挺明目张胆,但是……”
“若是我出手帮他,不仅打破平衡,还有了勾结太子的罪名,老王八就不会再信任他了。”刘珂顺口地接下去。
孺子可教也,尚瑾凌满意道:“嗯,帝王的信任一旦失去,对于这些太监来说,就跟灭顶之灾一样,他若不想死心,只能彻底投靠你,那么相对的禁军统领……”
在尚瑾凌的目光中,刘珂打了个响指,“一根绳上的蚂蚱,都别想跑了。”话一说完,刘珂端起茶盏将里面的水一口喝尽,感慨道,“高啊,凌凌,你这脑袋瓜子怎么这么好使?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是吗?某人之前还大言不惭地让我留在雍凉,等他穿着龙袍来接呢。”尚瑾凌挑挑秀气的眉毛,然后抬了抬下巴,似笑非笑道,“七哥哥,你说能行吗?”
刘珂:“……”想起自己的狂妄,刘珂干笑两声,赶紧端起茶杯道歉,“对不住,好凌凌,哥还得靠你呢,给你倒杯水,别跟我计较了。”
尚瑾凌哼哼,目光落在那杯子上,变得有些古怪。
刘珂见了,不禁问:“怎么了?”
“你这喝的是我的杯子吧?”
刘珂一愣,果然,小团子刚进来就被打发出去,可不就没人倒水了吗?
刘珂讪笑,“咱俩就别分那么清楚,都已经亲亲过了。”说到亲吻,他的目光不由地落在尚瑾凌的唇上,心底下有些痒痒,回头做贼一样看了看门,应当是没人进来坏好事的。
这一回生二回熟,过去那么多年都没敢这么孟浪,在尚瑾凌自己情不自禁破了禁忌之后,刘珂便生出了色胆,逮着机会就想亲昵一下。
都是好大的小伙子,无需扭捏,自个儿地盘上,结结实实地来了一个深吻,他舔了舔唇,眼底有些暗,“凌凌,今日元宵。”
这语气,说实话,尚瑾凌想歪了,放在后世,各种节日都是情人节,只要气氛足,心意相通,若是想更进一步……尚瑾凌觉得顺理成章,也不是不可以。
随着这个想法,以及脑海中各种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尚瑾凌的气息顿时不稳了,扶着刘珂肩头的手不禁缩紧,低声问:“你想怎么样?”
刘珂道:“听说你以前身体不好,这大冷天的一定关在府里,肯定没有闹过京城的元宵。”
尚瑾凌脑袋一歪,眼睛眨眨,心中忽然有种裤子都脱了,你给说这个的预感,“所以呢?”
刘珂亲了亲他的脸,眉开眼笑道:“别看哥离京那么多年,可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都知道,我带你去,保管开开心心,热热闹闹。”他说完,站起身往门口走去,尚瑾凌只听到他嘀嘀咕咕地小团子唠叨了一堆,可见是去安排晚上的元宵去了。
果然,尚瑾凌看着面前的茶水,心底忽然生出一股闷气和烦躁,他啼笑皆非地喝了一口,然后扯过一旁的书看起来,听着脚步声回来,腮帮子微鼓。
刘珂回来的时候就见到尚瑾凌埋头认真,看都不看他一眼,明明瞧着挺正常,可总觉得气氛有点奇怪。
他忍不住往尚瑾凌身边贴了贴,低头看去,“凌凌,我记得这书你都翻好几遍了。”
“哦,温故知新。”尚瑾凌没抬头看他,淡淡地回答。
“我都安排好了。”
尚瑾凌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嗯。”
“凌凌,你是不是在生气?”
尚瑾凌想也不想地回答,“没有。”
刘珂:“……”这么快地反驳,那就是有了,可为什么?
他挠了挠头,想不明白,在尚瑾凌后头来回踱步。
真是个呆子,不是博览群书吗?
“别走来走去发出声音打搅我。”尚瑾凌捏着书页,口气更加不好了,心道禁书看那么多屁用都没有,倒是实践一下啊,银枪蜡枪头!
对于尚瑾凌读书,刘珂从来不敢多打搅,便小心翼翼道:“那你用功,晚点哥再来找你。”
尚瑾凌揉了揉眉心,随便应了一声,只觉得心好累。
第171章 书册
元宵一过,春节便正是结束了。
而端王再如何不愿也得离京西行,这个封地也不好,不过好歹比雍凉强了一些。
他比刘珂懂礼数,离京之前还是先进了宫,向皇帝告别。
竺元风默默后退,一直走出殿外,替这对父子守在大门,目光淡淡地望着远处宫阙银装,雪停了,但是天上却依旧不见日光,朝堂新的一年,怕是比以往更加黑暗。
端王是眼睛浮肿,脚步虚浮地走出大成宫,竺元风的目光在他脸上一瞥而过,接着恭敬地行了一礼。
端王显然是狠狠哭过了,而且哭得不能自己,但是迈进大殿前那脸上的阴沉和不甘却消退了许多,连同心灰意冷也已经看不见了,那眼泪浸泡过的眼睛反而闪烁着期望的光,好似被推心置腹地安慰了一番,吃了一颗强有力的定心丸。
竺元风正暗暗思索皇帝同他说了什么之后,便见端王停下脚步,对他说:“竺公公。”
竺元风心中一凌,恭敬道:“端王殿下。”
“你比秦海有出息,好好伺候皇上,待本王回来,自有你的好处。”
端王说完,不等竺元风回话便大步离去,背影中隐藏不住意气风发。
这个模样,一点也不像是个即将被贬出京的落魄皇子,反而像是等待受封的太子,他忽然对里面发生的事产生了好奇。
“元儿。”里头传来召唤,竺元风悄声进殿等候,皇帝掀了掀眼皮,“端王走了?”
“是。”
“你瞧他心情如何?”皇帝没头没脑这么一句话,竺元风忍不住蹙眉,但是最终还是老老实实道,“回皇上,奴才看端王离去的脚步,较为轻快,另外……”
“嗯?”
“他命奴才好好伺候皇上,等回来……”
“回来?”皇帝重复了一声,接着重重吐出一口气,眼底流泻出深深的不满,低斥,“真是个得意忘形的东西!”
竺元风没有做声,皇帝挥了挥手,他便下去了。
不过只字片语,竺元风心中已猜了个大概,顿时觉得分外可笑。
朝堂还未稳,大顺江山依旧摇摇欲坠,四海百姓叫苦之声连天遮蔽,而此刻的皇帝却已经在考虑废太子,另立储君的事了,而且找的还是个急功好利,虚伪无能之辈。
想到这里,他抚摸着手臂上的浮尘,眼神郁郁,他回头对小七道:“待会儿你出宫一趟,皇上有些赏赐,你替我带给我的家人。”
“是。”
竺元风是大太监,无需时刻伺候在皇帝身边,也有专门歇息的偏殿,他将浮尘放下,自有小太监送上茶盏。
他端着茶,状若随意道:“最近学子云集京城,想必非常热闹吧。”
“是呢,前些日子奴才奉旨出宫,就看到好些读书人,就等着二月春闱入金殿。”小太监见竺元风主动说话,不禁受宠若惊,连忙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