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晏清看着缓缓走过来表情怪异眼睛里却燃烧着熊熊怒火的萧景赫,长剑一抖震落剑身上的血花,手腕微动间长剑被挽出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剑柄朝上倒提着递到走到身前的萧景赫面前,笑得一如往常般皎皎如月:“喏,别生气~”
萧允默默后退了一步,想要远离这两个人再一次展开的生人勿进的气场,更别提这个时候王叔身上的气势几乎可以用十分危险这种词来形容。
瞥了眼旁边候着实则竖起耳朵的淮舟,萧允做了个手势,悄咪|咪地提着衣摆一溜烟小跑出了梅园。
淮舟遗憾地看了眼面前的好戏,但是又不能放任才刚刚遇刺的小皇帝就这么出去王府,想到平日里看先生好戏的下场,淮舟顿时一个激灵赶忙追赶上萧允离开的背影,速度之快甚至一度用上了轻功。
接过剑柄上还带着这书生掌心温度的佩剑,方才又亲眼目睹自家文文弱弱的帝师对着刺客一剑封喉时干脆漂亮的动作,萧景赫有些阴阳怪气地开口:“手无缚鸡之力,嗯?”
杨晏清揩掉手背血滴,眨了眨眼:“许久不动武,都有些生疏了。”
“怎会许久?”萧景赫的唇角一勾,颇有些皮笑又不笑的意思,“除夕那晚先生不是还在青州郊外大展身手?”
之前种种想不通的事情全都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串联起来,萧景赫越想越气,越气越忍不住深想。
合着这么多人这么长时间,就他萧景赫一个人被瞒在鼓里?!
越想越不对劲,萧景赫上前一步,蹲下,伸臂揽腿,站起,动作一气呵成地将人直接抗在肩头大步流星回到主院。
被扔进柔软被褥中的杨晏清轻笑一声,没想到眼前这只大狼哪怕是气急败坏到这种地步也想着不能伤人。
“先生肯定还有事瞒着本王,对不对?”萧景赫欺身上前,高大挺拔的身躯几乎将杨晏清笼罩在阴影里,“沈向柳知道就也罢了,连小皇帝都知道的事,本王竟然不知道?!”
质问的声音到最后硬生生掰扯出了委屈巴巴。
杨晏清抬手环住萧景赫的脖颈,偏了偏头,明亮的眼眸里好似闪烁着星辰:“既然王爷都看到了,那就再告诉王爷一件事……鹤栖山庄,是我的。”
“我保证,这可真的是瞒着王爷的最后一件事了。”
萧景赫闻言,握着杨晏清腰部的手一紧,杨晏清吃痛嘶了一声,正要出声却被萧景赫提高声调满是不可置信的诘问镇住了——
“所以那些都是先生养在外面的美男子?!”
*
作者有话要说:
萧景赫(愤怒):全都知道,就本王不知道?!
杨晏清(顺毛):这不是王爷在我心里最为特殊嘛~不生气嘛!
萧景赫(无法冷静并且气的满地打转):还有那些野男人!一整个山庄的野男人!养在温泉山庄的野男人!
杨晏清:这个……你听我解释(狡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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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问,谁信了杨大人说的这是瞒着王爷的最后一件事[狗头]
第一卷 还有一个小高潮就要收尾了,应该有宝贝能感觉到杨大人蠢蠢欲动想要金蝉脱壳的心思h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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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5瓶;四海笙歌 1瓶;
贴贴宝贝~比心!
第66章 出征
夜沉如水, 院落的树梢被衣袂掠过发出了轻微的摩擦声。
内室的床榻上,原本合眸的萧景赫睁开眼,眼神一片清明。将怀中被折腾了大半夜才刚刚入睡的书生放开, 萧景赫将胳膊从杨晏清脖颈下抽出来,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只在松松垮垮的亵衣外随手拽了一件外袍披在身上便出了房门。
“招了吗?”萧景赫问身前跪着的暗一。
暗一压低声音道:“暗卫营已有的兄弟并没有策反,那些都是被人刻意走孤儿的身份送进训练营的, 暗十……是王百夫长的私生女。”
暗一口中的王百夫长便是之前来王府想要试探杨晏清路数的干瘦老头, 看上去精明又干练, 没想到胆子已经大过了豹子。
“倒是真舍得下本钱。”萧景赫意味不明地出声,“本王记得, 他膝下一直无所出?”
“是。”暗一顿了顿, 又道, “从暗十口中撬出消息后属下第一时间便赶去了驿站, 发现王、杨两位百夫长已经身亡, 一刀毙命,没留任何线索。”
是杀手惯用的杀人灭口的手法。
看来春闱的事是真的刺激到了这位一手遮天大半生的颜阁老, 明知这种手段伤到小皇帝的可能并不大,都一定要以这种伤敌一百自损八百的手段来恶心逐渐脱离掌控的萧景赫。
——没什么比皇帝在萧景赫的王府遇刺来得更能让满朝文武与萧允对萧景赫心生质疑提防的事了。
甚至颜修筠这次动用的可以说是深深埋进靖北王府最深处的钉子,靖北王的暗卫训练向来是以一敌五的功夫, 如果今日没有杨晏清这个变数,说不定萧允还能真的就这么死在靖北王府。到那时,在场的无论是萧景赫还是杨晏清,都是一身绝对洗脱不掉的绝命脏水。
“此事到此为止,暗十那边以暗卫的规矩处理。”这件事到这里就已经没有必要再追查深究, 想来也找不到任何的证据, 萧景赫的眼眸在黑夜里显得沉着冷静, “再去调动人手,查一查鹤栖山庄。”
暗一迟疑了片刻。
萧景赫又道:“这次,往江湖与商会方向查探,淮舟、狼崖、言菁娘、甘大夫,这四人的生平事迹也整理一个册子出来。”
“是!”
“还有之前落脚的那个温泉山庄,去查一查那庄子里的人都是什么身份,以及在卖给鹤栖山庄前,那片山头的地契在谁手上。”萧景赫在说这段话的时候后槽牙莫名咬出了一股气闷的意味。
他不相信,杨晏清真的就这么白白养着那一庄子的人看着玩!
要知道只进不出可不是什么商人做派,更别提先生向来是个不吃亏的性子。
况且京城可是个寸土寸金的地界,一个距离京城这么近的温泉庄子,持有地契的人必定非富即贵不可能是什么却缺银两的人家,怎么会无端端轻易松口将这等彰显身份地位的地界卖给鹤栖山庄?
就算杨晏清站在鹤栖山庄背后也不应该。
这鹤栖山庄绝对不止之前调查的那么简单,必定还有别的营生门路。
……
房间里,因为身边的大型汤婆子离开被窝而悠悠睁眼的杨晏清抬手打了个哈欠,转过身抱着被子又懒懒地合上眼帘。
查吧。
也好,前不久淮济刚来信说是山庄里的人最近杂了些,正好一起清理清理。
***
梅园遇刺后,萧允好几天都没有再来靖北王府,也不知道是躲着当时两个气氛不对的人,还是不想正面遇刺前那段关于蛮族通商那几乎是僵住的话题。
杨晏清这边称病不朝持续了十多天,总算是在二月中的时候再次站到了勤政殿上。满朝文武与萧允在经历了包括年休长达两个月没有帝师的朝会后,倏然看见文臣队列之首站着的那抹绯红身影,都或多或少有些不太适应的陌生感。
靖北王这个摄政王,说是监察六部,但其实并没有过多干涉朝政的意向,只要不涉及兵部与军晌钱粮方面,平常上朝议事,这位冷面煞气的靖北王便站在武将之首,只听不说,很少发表意见。
只不过因为靖北王的存在,武将们最近在朝堂上发言的频率倒是比之以往多了不少,想来应当是靖北王在场有了些底气依仗。
如今坐在龙椅上的这位陛下出乎朝臣意料的是位仁和的君主,凡事都会听朝臣劝谏,却在大小事务上都拿得定主意,并没有被朝臣牵着走的趋势。内阁在最近这段时日也收敛了风头,朝堂之上三位老臣也甚少发表意见,只有在陛下特意询问时才会出列说上两句不痛不痒的,一时之间竟是出奇的风平浪静。
只是不知道帝师大人这一回来……又会是怎样的一副局面?
萧允看着殿中的先生神色也是恍惚了一瞬,就好像突然间,他从已经手握朝政大权的皇帝被打回了原形,细细看来竟仍旧是当年那副软弱无力的少年模样。
先生……
萧允的脑中仿佛分裂出了两道声音,一道尚且稚嫩的声音劝慰他想一想这些年来相携走来的情分,想一想先生一直以来的赤诚以待,想一想前几日先生放下身段玄武门请命,使得帝王名声天下大噪的结果……
可是另一道声音,却是记忆中父皇的嗓音,沉冷而威严,带着一丝讥讽,嘲笑他不过是先生手中的提线木偶,他是贵为一国之主,但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一切的功绩都是属于帝师杨晏清!那道声音变幻着嗓音又化为自己如今的心声,他早已允了先生的称病不朝,先生又为什么会在今日重新出现在勤政殿、出现在满朝文武面前呢……
神思纠缠间,萧允甚至没有留意听殿下的禀报……想来,先生在场,他听不听这些话,又有什么干系?最终用他的字迹写在奏折上的朱批,不仍旧是先生的言语?
“八百里加急——报——”
层层叠叠传进来的侍卫通报惊醒了萧允,他猛地看向殿中,却冷不丁跌入抬眼看过来的杨晏清眼眸中的一片浓郁墨色。
只见杨晏清对他笑了笑,垂下了眼帘。
萧允不知为何松了口气,手心几乎渗出汗来。
“启禀陛下,琼州失守,周国大军压境!”
***
“先生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萧允将桌子上摞成小山的奏折扫到案下,对着站在御书房中央神色淡淡的杨晏清低吼出声。
所以称病不朝闭门不出的先生才会在今天上朝!
“先生这是多为王叔着想?!先是让王叔赢得了朝廷大臣的心,扭转了京城百姓对王叔恶名在外的畏惧,现如今还要逼着朕将王叔放出京城,放虎归山是吗?!”
“之后呢?!先生是不是要离开朕?放弃朕,去选择从一开始先生就赞誉有加倾心以待的王叔?!”
杨晏清静静注视着萧允用身边的东西发泄情绪,待到这个翻过年也不过才十一岁的少年帝王有些颓然地跌坐进龙椅里才开口,语气平静:“疯够了吗?”
萧允不敢置信的抬眼看向眸色沉冷神色漠然的杨晏清。
“陛下如果冷静下来了,便与臣一同看看琼州边境的情况。”杨晏清弯腰将地上散落一地的奏折捡起来几本,忽然觉得有些无趣,便将手中的奏折也扔到一旁直起身子,随意找了落脚空隙径直走到御案前,“琼州乃大庆与周国的边境州,这般一声不响,八百里加急传来军情便是琼州已破,周国大军进攻的消息,其中诸多不妥陛下应当能够看出。”
“琼州刺史早年乃是颜阁老的得意门生,若臣所料不错,琼州刺史恐怕早已与周国有所勾结,此次不过是想要趁大庆内政更迭,改革之象将起时打大庆一个措手不及。”
萧允的手握拳重重锤了一下暗沉颜色的桌面,无法忍受杨晏清如此冷漠而理智的分析对话:“大庆没有内政更迭的乱象!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是吗?”杨晏清轻飘飘出声反问。
萧允就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拳一般止住了声音,眼神惊愕又恐慌地看向杨晏清,想要找到那张熟悉面容里曾经每次都能找到的温和与包容。
可是没有,面前帝师的眼睛里只有沉着冷静,面上是朝会上萧允曾无数次见到先生面对其他朝臣时的温和笑容,假得可怕。
“先生……”萧允不由得站起身拉住将卷轴在御案上铺开就要后退的杨晏清,手指紧紧攥着杨晏清的朝服袍袖,“朕……我不是……”
杨晏清笑了笑,拍了拍萧允的手:“陛下如今长大了,可不能再像几年前这般爱娇做派了。”
那力道并不重,语调也十分轻柔,可萧允就是觉得有什么东西从指缝间不受控制地缓缓溜走,再也抓不住。
帝王缓缓松开攥着帝师袖子的已经有些僵硬的手指。
“琼州地势平坦,多为平原,若要增兵支援,首选擅长骑兵作战的将领……”
萧允坐在案后,杨晏清站在案前,师生被一道只有皇帝才能使用的黑檀木御案隔开,五年来见证师生一路走来情谊的御案也仿佛在这一刻蒙上了挥之不去的阴翳。
“先生的想法呢?”萧允垂着眼帘死死盯着桌案上的卷轴地图不抬头,“是让王叔领兵出征吗?”
“大庆是陛下的大庆,想要派遣什么将领自然也是陛下的决定。自冬日来臣旧病复发卧床已久,今日上朝已然耗费太多精力,实在是无法继续替陛下分忧了。”
***
二月十四,周国撕毁附属国协议举兵侵入大庆边境,朝廷震怒,帝下旨钦点十五万大军,由靖北王萧景赫统率直伐琼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