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周国的马车上,甘大夫一脸不能看的表情,别开脸宁愿掀开帘子看外面一层不变的风景也懒得将视线施舍给马车里两个黏在一起的牛皮糖。
尤其是这会儿还窝在人怀里睡得不睁眼的那个!
先前还说要跟着自己去周国,然后呢!出发前一天还在胡闹!还在胡闹!闹得起不来床的地步!
想起今早自己敲门时候闻见的味儿,甘大夫的脸色顿时红一阵青一阵的。
小年轻不知节制就算了,玩得还挺花哨……
简直没眼看!
“对了,狼崖怎么好像……一直没回来?”靠在萧景赫怀里蹭了蹭的杨晏清忽然半睁开一只眼睛。
“哦,说到这。”甘大夫转头,“你是不是和菁娘说什么了?”
“什么叫我说什么了?我又干什么了怎么什么都是我的事?”杨晏清委屈地瞥了甘大夫一眼。
“那可是奇了怪了,谁还能那么了解狼崖那倔小子?”甘大夫匪夷所思地嘀咕,“那小子和陛下递交了折子之后就要走,结果走前一晚上被菁娘灌醉下药给办了,狼崖那小子第二天起来就懵了,结果人菁娘现在大度地很,说是让他要走就走,江湖之大她也不是那种不识趣的女子。要是有了孩子,让狼崖记得回来看看就行。”
“话是这么说,狼崖那小子怎么可能还走得了,两个人这会儿还在京城纠缠呢。说不准从周国回来,老夫还能喝上一杯喜酒!”
杨晏清不吭声了。
这诡异的不合常理的沉默让甘大夫和原本闭目养神的萧景赫都看向闭着眼一脸事不关己的杨晏清。
甘大夫:“要是隔平常,看戏调侃得最大声的就是你小子……”
杨晏清转头将脸埋进了萧景赫的怀里,只留了只耳朵在外面。
萧景赫好笑地拢了拢心虚之下直往他怀里钻的某人。
“好哇!我们就说!狼崖那小子的心思连淮舟都没看出来,菁娘往日里惦记着家仇,山庄里也从没个体己朋友,更不会说这些女儿心思,怎么这两个人就凑到了一起去!”
“果然是你干的好事!”
“快快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甘大夫一把拉上车帘,眼睛放光。
过了良久,杨晏清的声音才闷闷地传出:“都说了不关我事……当年从悬崖边上把人救回山庄的不就是狼崖……人家郎有情妾有意的,在一起不是水到渠成的事……”
“我就是给小小……小小的……出了个主意……”
*
作者有话要说:
指甲刀还早呢,一两章的事儿,要逼一下先生,不然这人想不透,会一天解决啦!
怎么会当案板呢,不会的,我不会写虐啦[举手发誓]
第90章 落难公主【一更】
马车行驶到琼州与周国边境的时候是一个下午, 天气微微有些阴沉,甘大夫几次探头出去张望总担心会下雨。
驾车的暗一:“……”
“管家公准备的马车,老爷子担心什么呢?”杨晏清笑着指了指身后, “都备着呢。”
出发前杨晏清大概扫了一眼,看到里面居然还有床被子的时候无语了良久, 现在在淮济那些家伙眼里,他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算了, 不想关心这个。
杨晏清估摸了一下时辰, 对暗一道:“加快速度吧。”
“过了城门就有驿站, 咱们用走商人的路引过去。”甘大夫连忙嘱咐,“别起冲突。”
杨晏清一想也是, 前不久咱们赫赫战功的靖北王率领大军还去周国边境虎视眈眈压了好几天, 现在周国指不定对大庆来的商队或是游民有多防备。
不过为了贸易和粮食, 就算是再忌惮还得大开着城门……啧, 真难啊。
杨晏清脑子里转着思绪, 转头看向抱着自己的萧景赫:“你说,要不要把你这张俊脸做点手脚?”
萧景赫没有丝毫动容地果断拒绝:“不要。”
杨晏清的易容本事是很高, 脸上的异物感也几乎没有,但是在事后看着洗下来的水后萧景赫几天洗脸的时候都自发延长了时间。
“那个用药水擦一擦就行了,是你自己总觉得不干净。”杨晏清哪里不知道萧景赫在抗拒什么, “你能确定周国这么多人,没一个见过当时大军压境前头领兵的人?”
“他们认的是靖北军的旗,又不是我的人,再说了,头盔甲胄……”萧景赫说到一半顿了一下, “打仗向来都是这样, 莫说是主帅, 就算是当面厮杀的敌军都不见得认识什么模样。”
只见窝在自己怀里的青年一脸意味深长的感叹道:“王爷最近辩才见长啊,不错,孺子可教也。”
“哪里,”萧景赫凑过去又亲了亲杨晏清的鼻尖,“是先生教得好。”
甘大夫木着脸扭过头,拽开马车帘子往旁边一甩,故意让外面的凉风吹进马车里试图吹醒马车里你侬我侬的两条亲嘴鱼。
都一路了,这马车还能不能坐人了!
烦死了!
天空开始细细密密下下来雨丝,并不大,却有种连绵不绝之势,秋雨下过,接下来的几天恐怕都会冷上许多。
突然,一抹灰扑扑的颜色冲着疾驰的马车冲过来,张开双臂直直站在了马车前方,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死死盯着因为车帘掀开而露出的青年。
“吁——!”
马车突如其来的急刹让甘大夫整个人都往后倒去,还好萧景赫在抱紧杨晏清之余腾出手托了一下老爷子的后背这才没让老爷子滚撞到车厢壁。
“怎么回事?”萧景赫皱眉,不悦地看向驾车的暗一。
暗一心中一惊,这种熟悉的感觉……但来不及多想,暗一低声道:“有个小姑娘拦车。”
“小姑娘?”杨晏清抬眸,视线越过马车前方受惊了的马匹落在那个一身褴褛灰衣,小脸被泥垢涂得脏污一片,只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在细细密密的雨幕中闪烁着倔强的光。
“我认得您,您是砚琴公子!”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传来,声线微微发颤,带着孤注一掷的希望。
什么东西?
杨晏清迷茫了一瞬。
他有在走江湖或者搞事的时候用过这种称号化名吗?
不是,这化名怎么一股子风尘味儿……
见马车里的人迟迟没有动静,那小姑娘急了,跌跌撞撞地跑到马车边想要靠近却被眼疾手快的暗一揽住。
小姑娘急切的朝着马车车厢压低声音喊道:“我认识青柳公子!是他告诉我如果有朝一日见到您,您一定能帮我!”
青柳公子……?
杨晏清的嘴角一抽,他终于知道这种怎么琢磨怎么风尘味儿的化名是从哪来的了。
蒋青的青,沈向柳的柳,合着那人在周国的时候还搞了这一出?这青中有柳,柳里有青的,让蒋青知道不得尾巴翘到天上去?
杨晏清轻咳了一声,暗一将那小姑娘放开,而那小姑娘也没有再往马车里面凑,反倒十分知礼数地站在车边:“请问阁下是要去周国吗?”
“原本是的,不过若是姑娘有想去的地方,我说不定也可以送姑娘一程。”杨晏清放柔了声音朝着脏兮兮的小姑娘伸出手,“快上来吧,外面还下着雨呢。”
小姑娘看着眼前这只白皙的手,两只小手在身上搓了搓,并没有往后缩,而是坚定的伸出手握住了机会。
杨晏清勾唇,手腕用力将小姑娘拉上马车,放下车帘。
暗一会意地改了行驶的方向,调转马头朝着琼州的方向驶去。
车里端端正正坐在角落的小姑娘感觉到马车调转的动静,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紧绷着的肩膀塌了下来,视线在碰到车厢里男人的眼神时瑟缩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看向杨晏清感激道:“多谢公子。”
“既然是阿柳的旧识,帮一帮倒也无妨。”杨晏清没有问小姑娘是什么身份,又是从哪里来往哪里去,而是说了自己的行程,“我们只能将姑娘送到琼州,之后便要再度前往周国。”
“这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小姑娘下意识想要起身道谢,脑袋却在站起来的瞬间磕碰到车厢顶部,顿时吃痛地蹲下来,可即使是这样,小姑娘依旧没有发出半点不雅的声音,哪怕衣衫褴褛面带泥垢,动作间都带着极好的礼仪教养。
能让沈向柳起了怜惜之意,还将自己的画像给这个小姑娘看……
杨晏清眯起眼,忽然问:“敢问姑娘,阿柳可是有将我的画像交给姑娘?”
小姑娘听了顿时摇手,不顾脑袋上肿包的疼痛连忙解释:“不是的!是青柳公子特意画了画像给我看让我记住,之后便当着我的面烧毁了!我没有留画像的——也没有再画!”
一个礼仪教养如此严苛的小姑娘,这般年纪未曾婚配还学过丹青,这可不像是普通富贵人家有眼界手段教养得出的。
但杨晏清没有再问,熨帖地选择了沉默留给小姑娘更多整理思绪和情绪的时间。
然而马车才将将行驶了不到半个时辰,前面就有七八辆马车以及一个拉货的车队被拦在了琼州城门外,远远能看到一伙官兵模样打扮的人正在城门口仔细排查。
从车帘处小心瞥到情景的小姑娘顿时屏住呼吸,转头看向杨晏清的眼神带着显而易见的求救之意。
眼下她已经走投无路没有别的法子,面前这个青柳公子曾经让他牢牢记住长相的人就是她最后的希望。
杨晏清同样看到了那排查的阵仗,从马车堵塞的情况来看守卫士兵排查得显然十分严密,只是今日清晨他们出琼州的时候可还没有这样的兴师动众。
“去看看。”萧景赫冷声吩咐。
暗一随即安抚了马匹跳下车,快步朝着城门口跑去。
见甘大夫放下车帘,杨晏清转向小姑娘,声音很轻:“琼州和周国,哪一处更危险?”
“都危险,但我要去大庆!”小姑娘的声音十分坚定。
杨晏清见到小姑娘放在身前的手指已经因为紧张而绞成了麻花,又问:“有路引吗?”
小姑娘的喉咙动了动,小声道:“没有……”
此时速度极快的暗一已经回来,掀开车帘小声禀报道:“守城的官兵只说城里来了大人物,府中丢失了家奴,那家奴盗窃了重要的财务,这才在城门口排查。”
“大人物?”萧景赫嘲讽的挑眉,“是什么样的大人物有本事封锁了琼州的城门口找人?”
也不知是大庆的大人还是周国的贵客?
“谁知道呢。”杨晏清轻笑,“你看,这次出来还没玩就有趣起来了。”
没成想,萧景赫不出声还好,这难得的长句子出口,小姑娘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猛地转头死死盯着萧景赫,眼眸里迸发出明亮的神采。
萧景赫被盯得有些不舒服,皱眉,却也没有同一个小姑娘计较。
杨晏清倒是看出了些端倪,靠在萧景赫的怀里没出声,嘴角仍旧带着笑吩咐暗一道:“再掉头,找个人少的地方避避雨。”
那小姑娘紧张的跪坐在两人面前,目光灼灼地看向萧景赫,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道:“可是靖北王当面?”
刚才还说不会被认出来马车没走几公里就惨遭打脸的靖北王:“……”
哪来的倒霉孩子?!
杨晏清没忍住笑出声来。
“上过前线?”
萧景赫郁闷地没吭声,杨晏清将笑憋回去问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