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巷子里,被一位白衣男子拦住去路。
苏言风上下打量他,语气淡淡:“文绉绉的一个人,怎么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说书先生先是一愣,而后像是没看到一般,准备拐到别处,换条路走。
苏言风怎会如他意,闪身过去,匕首抵住对方的脖子。
说书先生慌成一团,话都说不利索:“这位公……公子,我同你无冤无仇,何必这……这般为难我。”
“先生哪里话,在下只是觉得妖妃的故事讲得甚好,特来请教一二。”
哪有人请教是这样请教的。说书先生立刻改口:“公子饶命,我只是拿钱办事。有人给我钱,让我编纂血月跟妖妃,再讲出来。”
苏言风皱了皱眉:“什么人。”
“不知道啊。我不认识,给了钱就走了。”
“可记得样貌?”
对方连连应:“记得记得。是个男子,样貌很凶。”
两刻中后,苏言风按照对方的描述画出画像,拿到他跟前:“可像?”
“像!八/九不离十!”说书先生不住惊叹,“公子真厉害!”
“从今天开始,不许再讲妖妃一事。否则你小命不保。”
“我一定不讲了,公子放心!放心!”
苏言风放他离开,低头细细端详手中的画像,他来萧国后接触的人有限,画像上的男子且不说认识,连见都不曾见过。
血月代表凶兆的说法由来已久,早已深入人心。现在跟妖妃扯上联系,百姓早就先入为主了。想用故事覆盖故事,并传播开,不是那么容易的。
苏言风抓着画像往宫里走,心中思考解决之法。头顶突然传来阵阵鸟叫,是送信的矛隼。待它落下后,苏言风从信筒里抽出纸条。
【假死丹材料极难获得,告诉你也没用。为师只有两颗,一颗吃了吓人玩了,另一颗给了你。你何时出宫?】
吃了吓人玩。
苏言风嘴角一抽,不愧是师父。不过看到头一句话,也歇了制作假死丹的心。
看来手里这颗假死丹必须留给母妃了。
神不知鬼不觉进入皇宫,苏言风直奔正德殿。推门进去,地上扔着七八份奏表,李忠盛蹲在火盆前,正一份一份往里扔。
苏言风弯身随便拿起一本,大致扫了眼,果然跟他有关。妖妃祸国、苏国细作……什么屎盆子都往他头上扣。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前朝不满他的人众多,也不甚在意。但天天上奏表逼迫萧祈,他就不怎么开心了。
“你不必在意那些,有朕呢。”萧祈从他手里夺过奏表,扔到火盆里,“拿的什么?”
苏言风给他看:“散播妖妃传言之人,皇上可认得?”
萧祈摇头:“朕让人去查。只要他还活着,定能找出来。”
“在宫外吃过饭了?”
“吃过了。”苏言风点头,“没皇上做的好吃。”
萧祈警铃大作:“少打朕的主意,朕还有奏表没看完。”想了想,又别别扭扭补了句:“等朕忙完给你做。”
“皇上看,臣陪着。”
苏言风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脸,目不转睛地望着萧祈。他想了很多事,如今的局面、远在苏国的母妃、萧祈的处境……
天子有绝对的话语权,却不能独断专行、随心所欲。否则会使群臣寒心,也会影响朝政。和睦的君臣关系,不能因他破坏。他也不想这样。
萧祈批阅着奏表,被身边人看得极为不自在,没忍住,扭头看回去:“你总看朕做什么?”
“只有臣死了,妖妃传言才能消失,才能平群臣之愤。”苏言风平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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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分别
萧祈心里蹿上火气,他自然知道苏言风口中的“死”不是真死,声音拔高,语气慌乱:“你要离开朕?!”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吗?
“臣有一颗假死丹,服下后与死人无异,三日后恢复正常。”苏言风抓住萧祈的手,轻轻摩挲着,“臣本来的计划是在合适的时机服下,瞒天过海,逃离皇宫。”
手上传来的温度让萧祈冷静不少,他沉默着,安静听着。
“臣来和亲时,母妃被软禁在冷宫中,处境艰难。臣想回去,用假死丹救出母妃。”
苏言风把玩着萧祈的手指:“臣也不想皇上因为臣伤了君臣情谊,落人口实。”
“臣自幼长在宫里,一直想四处走走,看看四时美景,看看名川大山。”
殿内很安静,只有苏言风的说话声。
萧祈明白少年这次彻底将自己剥开,再没有任何秘密。也意识到,对方,非走不可。
“皇上会放臣走吗?”苏言风抬眼望着萧祈,烛火映在他的脸上,眉目间尽是温柔。
“不放!”萧祈毫不犹豫,“你是朕的人,朕要将你牢牢锁在身边。哪儿都别想去。”
苏言风淡淡一笑,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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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谈话过后,两人谁都没再提假死一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白天苏言风在正德殿陪萧祈批奏表,晚上去御池泡澡,之后便回朝露殿相拥而眠。顺带拌拌嘴,日子和往常一样。
转眼月余,天气转暖,已经换上了单衣。
“皇上,杏花开了,臣折了些回来。”苏言风顶着细雨,跑去御花园折枝,沾着雨滴的杏花娇艳欲滴,放在白玉瓶中,赏心悦目。
萧祈抬手碰了碰花瓣,一滴雨水落在指尖,冰凉湿润。
“当心着凉。”他道。
“没事,臣身体好着呢。”苏言风拿起墨条,开始研墨。过了一会,又道:“千鲤池的冰化了,臣想吃鱼。”
萧祈嘴角一抽:“那是进贡的锦鲤,你怎么什么都想吃。”
“皇上就说让不让吃嘛。”
“自己去捞,捞到了就让你吃。”
苏言风一听,也不研墨了,拎着兴冲冲去千鲤池捞鱼。
这些鱼每天都有专人按时投食,根本不饿。鱼饵在水里放了半天,没一条上钩的。
苏言风端坐在矮凳上,不钓到一条誓不罢休。
身后,萧祈站在假山后默默望着,眼里深藏不舍。
坐了有小半个时辰,可算有鱼咬钩了。提上来一看,是一条通体白色的锦鲤,鳞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十分肥硕。
苏言风将它放进竹篓中,走到萧祈身边:“皇上可要说话算话。”
“自然。”萧祈逆光望着面前的人,“突然想起来,朕还未教会你冰嬉。”
以后,不知还有没有机会。
苏言风读懂了男人的未尽之语,心中轻颤:“总会有机会的,我们还能活好多年。”
苏言风如愿吃上鱼,连带着多吃了半碗米饭:“皇上忙于政务,也得注意身体,一日三餐要记得按时吃。”
萧祈伸手轻轻擦去他嘴角的油渍:“啰嗦。”
一旁伺候的李忠盛总觉得这段时间皇上跟苏贵妃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晚上,处理完政务,萧祈回到朝露殿。苏言风还没睡,斜躺在床上,手执一本书卷,微湿的头发散下来。
见他进来,苏言风将书卷扔到一旁,兴致勃勃:“臣有礼物给皇上。”
说着,从背后拽出一个布娃娃。说是布娃娃有些牵强了,缝的歪歪扭扭,针脚大的大小的小。丑陋。
萧祈看着:“你要诅咒朕?”
这和扎小人用的布娃娃差不了多少,甚至还没有那个顺眼。不过是大了些而已。
“……”苏言风,“臣缝的是自己。臣离开后,就让它陪在皇上身边。”
刻意避开的话题再次被提起。总要面对。
萧祈走过去,拿起布娃娃,不忍直视:“何时走?”
“皇上何时下旨,臣就何时走。”
“还回来吗?”
“回来。”
三日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妖妃”苏言风蛊惑圣上,激起民怨,赐死。准其回乡安葬,不得延误。钦此!”
这是萧祈拟得最随意的一道圣旨。
皇宫的城墙上,萧祈身着玄色龙袍,负手而立,低眸望着拉棺椁的马车逐渐远去,心中像缺了一角,空空的。
“出笼的鸟,是不会再回来的。”邵宸站在他身后,轻声道。
马车出了宫门左转,再也看不到。萧祈却依旧看着,不肯移开目光:“他说会回来,朕信他。”
至于多久,萧祈没问,也不知。
良久后,萧祈又道:“朕以为,朕不会放他走。”
明明千般不愿,万般不舍,可最后还是亲手打开了笼子。从那一刻开始,主动权便不在萧祈手上。
他能做的,只有等待。
等待这只鸟看够了外面的繁闹,再次,心甘情愿回到他身边。再回来,就是一辈子的相伴。
“喜欢一个人可不就是如此。万事以他为先。”邵宸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柔软下来,“只要他开心,什么都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