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些日子,京中形势也是一日比一日更紧张。
那日陆三敲登闻鼓告祁知年,太子与二皇子再无表面和平,两人打得你来我往、有来有回,先是陆三行事不端,广延伯陆家涉嫌叛国,二皇子已是被打倒一回。
再有祁淮被刺杀一事,最终被太子认定也是二皇子所为,还找了一堆的证据,甚是能够唬人,但二皇子岂是那样容易被打倒的?
二皇子便道,上回静平郡主在山上受伤一事,实乃太子所为,原是静平郡主爱慕祁淮得不到回应,太子父女恼羞成怒,试图恐吓祁淮,逼迫祁淮娶静平郡主,哪料老天爷看不下去,反叫静平郡主自己从马上惊落。
为此二皇子也找来许多证人,最要命的是,静平郡主确实曾经爱慕祁淮,跟不少亲近之人都说起过,这是再唬不得人的,东宫里甚至搜出不少静平郡主曾经珍藏的祁淮的诗册与书画。
满宫里哗然,二皇子扳回一局。
正是此时,临牧有信传来,广延伯跑了!
那些奉命去临牧捉拿广延伯的人已是找了许久,就连兰大将军也派人去找,愣是没找着。
赵初瑾第一个跳出来喊广延伯是叛国走狗。
原本皇帝只以为是两个儿子打官司,心中并不很相信是广延伯叛国,广延伯是他一手提拔,哪来的胆子叛国?叛国一事,岂是那么容易的?当初祁二的“叛国”,也是他谋划多年,牺牲许多,才一朝成功。
如今这么一闹,就连皇帝都惊了,广延伯竟然还真的叛国了?!
偏在此时,赵初瑾封地上挖出个金矿的事情开始传得人尽皆知。
他的封地本是不毛之地,压根没有多少得力官员愿意过去,赵初瑾做出个刚知道此事的惊喜模样,开始以此为由招揽官员与他同去西南,还真有两个挺不错的官员去吏部商议,想跟赵初瑾走。
坊间关于赵初瑾其实是先帝亲子,有真龙之相的传闻已是越来越多。
赵初瑾是个从来不知低调为何物的主,跳得更欢,完全不收敛。
皇帝已够焦头烂额,临牧再有信传来,广延伯逃到游族的地盘去了!!
恰有游族使臣在京,皇帝当面质问。
使臣却讽刺是他们管不住自己的官员,前有英国公的弟弟,如今有广延伯。
皇帝这次是真的被气得吐了血,当下便昏迷不醒。
太子瞧见这样的情况,兴奋得抬脚就开始踩,这回捉住叛国这个把柄,也确实是彻底把二皇子给踩了下去,二皇子竟再无反手之力。
皇帝生病,已经很多天不能上朝,作为堂堂正正的太子,自是代父处理朝中事情,太子一朝扬眉吐气,只觉得日子从未这样好过。
也就好过了两三天,民间又开始疯传,若是陛下驾崩,安郡王赵初瑾也确实是先帝亲子的话,由幼弟来继承皇位岂非更合适?
毕竟先帝就是从兄长桹浮手中继承的皇位。
自然便有人拿赵初瑾的断袖身份说事儿。
那大家更有话要说,先帝当年也没有亲子,不也是挑的嗣子?
这话一出,皇帝与太子都无法镇定。
尤其赵初瑾跳得越来越欢,今日宴请世家,明日去尔雅书院与众学子曲水流觞,就连士林中颇有名望的兰暮云都赞他,名声倒是越传越广,更有不少人瞧见他与英国公祁淮私密过从。
甭管太子、二皇子如何闹,皇帝是如何提防这些儿子,儿子又是如何盼着皇帝早点死,关起门来到底是一家,好歹皇位还在自家,岂容赵初瑾觊觎!
临牧城,兰渝再次与游族谈判,谈判的结果,八百里加急送回了京都。
皇帝与太子看后都沉默了,游族十八支再度聚集,给天|朝下最后通牒,若是无法给出满意的赔偿,他们便将再次杀入临牧城,甚至南下。
游族不同于天|朝,他们本就是马上民族,族人人数有限,十几年已够他们养出足够多的马匹与勇士。他们游荡于草原、沙漠,生活本也贫瘠,不如去打一打、拼一拼,因而他们格外好斗。
而天|朝,这十几年的休养生息,哪能再打仗。
皇帝刚好些的身子又差点没晕过去。
尤其游族还称,这次需要他们派出现任英国公祁淮来谈判,谁来都不好使,就要祁淮。
太子得知此事,也是立马跑到皇帝寝殿,沉声道:“父皇,此事该如何办?”
皇帝头疼。
游族要祁淮去,倒也很好理解,当初老英国公与祁二便是死在战场上,他们当时的首领也是老英国公亲手所杀,人家要祁淮去是为了杀他们威风,也为奚落祁淮与整个祁家。
若是祁淮被奚落一顿,就能把人带回来,还不用打仗,已是最好的法子。
太子见皇帝沉默,忧心忡忡:“父皇,这次游族格外强硬,只怕不派表弟过去,真要打起来啊……可这,表弟向来闲云野鹤……”
皇帝岂会不知?
祁淮心高气傲,要他去做使臣,被那些土匪奚落?
恐怕祁淮更乐意直接去死。
但是不派祁淮去,就要打仗,他们哪里打得起!
最后父子两个一合计,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劝得祁淮去这趟,哪怕他们放下脸面来求。
皇帝召祁淮进宫,祁淮果然以自身能力有限拒绝。
太子直接上门去见祁淮,祁淮索性跑到山上去。
总之就是不答应。
而又有人目击,祁淮与赵初瑾近来依旧常见面。
有赵初瑾在这儿杵着,从前的眼中钉祁淮俨然已成皇帝的救命稻草,不论怎么说,祁淮与他们都是有血脉联系的,必须争取到他们身边来,皇帝与太子又分别劝说祁淮,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这次,祁淮稍微有所松动,说会考虑,却又三天不见人影。
原本,皇帝他们再求一次,祁淮便会顺势答应,即日就会出发去临牧,这本就是他们图谋的事,发展很是顺利。
偏偏,皇帝与太子想太多。
他们不想拉拢祁淮一时,想将祁淮彻底拉到他们这边,待到赵初瑾再起幺蛾子,祁淮与长公主母子才会彻底为他们所用。
所以他们想了个自以为很厉害的招。
皇帝打算把祁知年召来做自己的女婿,他甚至想过直接召祁淮做自己的女婿,却又怕这样反倒惹怒祁淮,祁淮看似风雅不凡,实际很是桀骜不驯,只是从来藏得好,退而求其次,祁知年也很不错!
在皇帝眼中,祁淮可是把祁知年当亲儿子疼的。
太子也觉得再没有这么好的主意了。
既然是为了拉拢祁淮,原本的五公主便不成了,皇帝特别有诚意,想把嫡出的八公主嫁给祁知年,这个八公主倒也来得难得。
十多年前,太子尚未册封,皇后需要讨好皇帝,皇帝自己的位子坐得也不稳,也吃过很多次亏,需要皇后娘家的支持,帝后倒是难得过了几年恩爱日子,八公主就是那个时候得的,自来被皇后当眼珠子似的护着,太子亲自去跟皇后商量,皇后知道其中利害,又喜欢祁知年,二话没说就应下。
八公主今年十六岁,也是慕少艾的年纪,上回偷看祁知年的人里头,也有她。
她觉得祁知年极好,长得好,学问好,性子更是好,皇后跟她一说,她脸就红了,皇后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皇后迅速告知皇帝,皇帝顿时红光满面,躺在病榻上都觉得身子好了不少。
这事讲究的就是打个措手不及!若要被祁淮知道,铁定不答应,得知祁淮又上山了,太子立马派自己的亲信去接祁知年进宫。
这些天,祁知年知道祁淮忙,一直在家里用功读书,哪里也不去,明年考院试,他还想考第一。
太子的人突然上门来,二话不说就要带他进宫,只说有天大的好事儿。
祁知年再想拖延,一刻钟后也不得不坐上去往皇宫的马车。
到了宫里,皇帝、皇后与太子一同见他,笑盈盈的,也没说旁的,只问他近来做些什么。
祁知年不敢多说,只说自己在家中读书,说到一半,得到消息的赵初瑾赶了过来。
皇帝就怕这事儿被赵初瑾知道,要半路坏事,一个字儿也不露。
就是祁淮在这里,恐怕也猜不到皇帝的打算。
赵初瑾将信将疑,一通捣乱,不过半个时辰,便带着祁知年离开。
他们俩一走。
皇后直拍心口:“赵初瑾竟已如此不要脸面,当着咱们的面儿就敢抢人!”
太子亦是愤怒:“跟祁知年与整个英国公府、长公主府已是他囊中物一般!”
皇帝沉默,缓声道:“给朕磨墨。”
太子立马起身,亲手去磨墨,皇后也赶紧去铺纸,如今最急的其实是他们母子俩,皇帝若是真有个好歹,死了也就死了,好歹这辈子风光过,就怕他死后皇位落入赵初瑾之手,他们才真是活不下去了!
皇帝悬腕,速速写完圣旨,交给太子:“你亲自去宣旨。”
“是!父皇您放心!”
太子拿起圣旨,转身便大步流星而去。
所以祁知年与赵初瑾前脚回到温园,太子后脚就带着圣旨来了。
太子这圣旨读到一半,祁知年的身子便已僵住,待圣旨读到后头,说于三个月内完婚,祁知年差点没一头栽到在地,根本就忘了谢恩。
太子念完圣旨,见祁知年这般,以为他是喜得呆住了,倒是理解地笑。
那是,这可是给皇帝做女婿,娶的还是他嫡亲的妹妹!
他笑着亲手去扶祁知年起身,大笑道:“往后,年哥儿便是我妹夫了,哈哈,我与淮弟的这个辈分倒不知怎么排得好!”
祁知年脚直发软,勉强扯出点笑意。
“这圣旨可收好喽!”
祁知年压根就不想要这圣旨,赵初瑾扑上去将圣旨抢到手中,便催太子赶紧走。
太子心中有怒火,如今却是关键时刻,不想跟赵初瑾直接对上,他这个太子,自他父皇那里旁的没学到,讲究排场,徒好面子却是学了个十成十。
他恍若不在意地笑笑,拍拍祁知年的肩膀:“我这先回宫,过几日咱们再聊!”
他又得意地看了眼赵初瑾,扬长而去。
祁知年撑着将太子送到门口,回身人就差点瘫了。
赵初瑾赶紧扶住他,祁知年强笑:“王爷,我没事,不必为我担心。”
赵初瑾皱眉道:“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我——”怕露馅,又火速转口,“我与祁淮都不会让你娶那个公主的!你放心!”
祁知年苦笑:“圣旨已下,三个月完婚。”
黄连曾与祁知年说过,说他梦中去过一个地方,那里人人平等,没有什么皇帝,没有人可以勉强别人做任何事情,心向往之,但那毕竟是梦里。
在这块土地,历朝历代,皇帝的圣旨高于一切。
没有人能够违抗,也没人能够逃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赵初瑾坚定道:“一定不会让你娶什么公主!”
赵初瑾将祁知年送回去,交代家里人好好陪他,他便匆忙出门去,他必须要赶紧联系上祁淮。
如今他与祁淮是合作关系,兴许是因为祁知年的缘故,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竟也生出点惺惺相惜感,不至于交代自己的秘密与身家,两人总归也建立起了一定的信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