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嬷嬷也很好奇:“还真有江湖啊?”
“嗐,这世上什么没有呢!就连采花大盗我也见过呢!”
“哦哟!”范嬷嬷觉得很有趣。
船夫娘子便继续帮她剥莲子,顺便说起行船途中见过的趣事。
偏偏,他们不上去找麻烦,麻烦反而要来找他们。
很快便有艘乌篷小船行到他们的船旁,船头站了个颇有些流里流气的年轻男子,指着他们的船便道:“小爷我要征用你们的船,还不给爷下来!!”
侍卫们立马就围了上来,冷笑:“这是哪里来的爷啊?!我们还没自称爷呢,还不给爷滚——”
那船篷里却是又走出个蒙面人,抬头往他们看了一眼。
他们集体地瞪了眼睛,再不说一句话。
那人说了句:“我替少东家上去探一探。”
说罢,他便直接跃上他们的船,范嬷嬷这才慌得赶紧起身:“这是做什么!”
船夫娘子也喊道:“我们的船是在官府里挂了号的,你们不能如此!!”
范嬷嬷着急地回头喊侍卫们:“小哥们,你们快啊!”
方才船夫娘子正与她说到什么采花大盗,这人蒙了个黑面巾,可不就是那打扮!范嬷嬷想到这里,心更慌。
那人却已经径自往船舱内走去,船夫娘子没能拦住,范嬷嬷又叫几声,侍卫们竟然还是不动,她扑上前去:“你这个采花贼!你给我站住! 你——”
蒙面人同样回头看她一眼。
范嬷嬷顿在原地,这采花贼的眼神怎的如此熟悉……
蒙面人已经弯腰进了船舱,范嬷嬷回过神,冲上去再拦:“使不得,使不得,国公爷,使不得啊——”
是的,她已经认出那人是谁。
范嬷嬷是慌得不行,国公爷竟然追过来了!这又是要做什么!
范嬷嬷追进去,惊醒正在做针线的姜七娘,“怎么了,嬷嬷。”,姜七娘也赶紧起身,范嬷嬷急道:“采花贼!不是——”
范嬷嬷太紧张,说错了话。
姜七娘转身,看到蒙面人,又听说是“采花贼”,吓得就抖着手拿起桌上的剪子,祁知年还在船上呢!
她立马将剪子对准蒙面人。
蒙面人扯下面巾。
竟然是祁淮!!
却也没有比采花贼好到哪里去!
姜七娘下意识地又要晕,又想到身后的祁知年,她强撑着上前挡住祁知年,抖抖索索地问:“国,国公爷,您,您怎么来了……”
抖归抖,她手中剪子还放在身前,依旧对准祁淮。
祁淮哭笑不得,他没想到,自己竟比采花贼还要吓人。
祁淮先往她身后的祁知年看去。
姜七娘再往前挪一步,试图再遮住祁知年的脸。
却还是晚了一步,船中这样的动静,祁知年慢慢醒来,他迷糊地问了句:“娘,怎么了……是要吃饭了?”
他揉着眼睛,想要起身,渐渐察觉不对,他睁开眼睛,先是看到如临大敌的姜七娘,再顺着姜七娘手中剪子对准的方向往外看去,与祁淮对了个正着。
他吓得立即起身,姜七娘吓得扔了剪子去扶他:“你慢点!”
祁淮也吓得赶紧上前:“怎么了这是?可是生病了?”
祁知年立马闭嘴,姜七娘也跟着闭嘴,祁知年是怕被祁淮当怪物,姜七娘也怕祁淮把祁知年当怪物,要杀了祁知年——是的,祁淮在姜七娘心中从来是这样一个形象。
看这母子俩的样子,祁淮停下脚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柔一点。
“身上可有不适?还是嗜睡?黄连呢?怎么不在?不是说一起来的?”
祁知年小声道:“……他先行一步,赁宅子去了……”
“哦,打算住在哪里?身上带的银子够不够使?”
“……够的。”
姜七娘一边哆嗦,一边迷茫,这怎么跟拉家常似的?
祁淮不是来杀人的?
祁淮回身看向范嬷嬷:“还请嬷嬷先出去,在门外守一守。”
“好,好。”范嬷嬷也抖抖索索地,先出了门,尽职地守着。
她刚在门边站定,便听船舱内传来姜七娘的惊呼,她唬了一跳,回身看去,祁淮竟然在给姜七娘作揖!!!
范嬷嬷吓得差点要一起惊呼。
除了当年花园里,姜七娘从未与祁淮如此面对面,更别提祁淮还给她行礼,她又差点吓晕过去。
祁知年扶住她,看着那样的祁淮,知道这是为了自己,心中酸酸的,也有些甜,他小声道:“你起来啊,你干什么,你想吓晕我娘嘛……”
姜七娘听了这话还是想晕,她儿子竟敢这样与祁淮说话,她儿子私底下难道都是这么跟祁淮说话的?!
她儿子确实不是常人!
祁淮起身,直视姜七娘,认真道:“我与年儿的事,你既已知道,我也不瞒你。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在这之前,我想先郑重与你道个歉。当年——”
祁知年撇了撇嘴道:“不知道你知道不知道,我已经知道赵初瑾是我父亲的事,我娘说她当年被人陷害,有人似乎在帮她逃跑,还给范嬷嬷扔纸团,是不是你啊?”
祁淮承认道:“都是我,当初我父亲被陷害致死,我想报仇,便一直监视着皇室中的所有人,包括赵初瑾,所以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赵初瑾是你的父亲,我一开始确实抱着不好的念头,想要利用你,这些我都承认。也是因为你身份特殊,那时你娘撞上我,我——”
听到这里,姜七娘也羞愧地福了个礼,低声道:“对不住,国公爷,我当时尽管是走投无路,确实是做错了事情,我害你不浅,是我拖累了你。”随后她又难得坚毅道,“但这是我的错,我愿意自己偿还这份债,却不愿叫年儿替我还债!”
祁淮心中苦笑,再道:“若说你害我不浅,不如说当初我早已知道赵初瑾的事,才最终愿意揽下这件事,其实是我动机不纯,这些年来,我一直忽略年儿的成长,这些都是我的错。但我对他的一片心意,天地可鉴,我此生非他不娶,还请您答应。”
说罢,祁淮又给姜七娘行礼。
姜七娘都有点呆了,行一次也就罢了,这还来第二次?
祁知年噘嘴道:“可是我娘说,你从前倾心姜三娘。”
祁淮大惊:“此话从何说起?”
“……是姜三娘说的,她常说你心仪于她,说你和太子为她争风吃醋,在我们面前炫耀,那日我见你与三娘在花园子里说话,我信以为真,想让你看在她的面子上,才故意上去撞你。”
祁淮再苦笑:“当年与她在花园子里说话这件事,我已经记不清是怎么一回事,但我确实不认识她,姜三娘被贬再进护国寺一事,便是我亲手所为,若我当真与她有关系,怎会如此?”
姜七娘又激动起来:“可是新帝赐婚,将赵芜嫁给你!赵芜是她女儿!”
“姜娘子,我与太子之间仇怨非凡,这些,年儿都知道,他往后尽可以说给你听。这份旨意,我绝不可能接受,他逼不了我,世上我只愿娶祁知年一人。”
“可是,可是——”姜七娘听了这话也不由受触动,但她还是道,“可是你太厉害了!若你将来负了我们年儿,他又该如何是好!我不敢相信你!”
祁淮自袖袋中取出一物,姜七娘定睛看,是个小陶罐,她颇有些不解。
祁淮打开盖子,告诉她:“这是西南苗寨中的一种蛊虫,分母虫与子虫,只要将子虫种于我体内,取丁点年儿的血养母虫,他日只要我做了对不起年儿的事,我立即七窍流血而亡。”
祁知年一听这话,吓得脸都白了,更遑论姜七娘。
“这是赵初瑾找来的东西,他最是恨我骗走年儿,绝不是玩笑话。”
祁淮说着就抓起一只虫子,直接张口吞下,快得祁知年只来得及伸手:“等等!!”
姜七娘更是震惊得说不出话。
祁知年从床上起身,冲到他面前,伸手就去抓他的颈子,急道:“你不要乱吃东西好不好!!你干什么啊!!吐出来!!”
祁淮喉结滚动,显然是咽下去了。
祁知年急得哭出声:“你到底要干什么啊!谁不信你了!谁要看你吃虫子!王爷到底在干什么啊!为什么要给你这种东西!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不哭了。”祁淮见祁知年哭,心也烧,下意识地就去吻他眼泪。
姜七娘脸一红,低头就跑出船舱。
跑出去她才反应过来,她为何要跑?!她儿子还在里面呢!
她转身还要进去,却见祁淮已经将祁知年抱起来,将他整个身体抱在怀中,仿佛抱着孩子一般,珍惜地吻他的眼泪。
姜七娘愣了愣,回过身子,慢慢踱到甲板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湖水,任由两岸喧闹入耳,她沉默着不说话。
她想,或许,国公爷对祁知年,确实是一往情深,是值得信任的。
说来就来,对着她也说行礼就行礼,那么恶心的东西也说吃就吃,面子架子性命一概不要,只要她的年儿。
姜七娘摸出帕子,低头擦了擦眼角不觉沁出的泪水。
船舱内,祁知年生气地打掉祁淮的手:“不许亲我!不许亲我!你不许亲我!呜呜呜……”
祁淮却将他的手紧紧锁住,低头便去吻他。
祁知年用力咬他的嘴唇,即便如此,祁淮也死死吻住他。祁知年咸咸的眼泪流下来,被祁淮用舌头卷走,反复吮吻祁知年的嘴唇,祁淮才道:“都是我不好,往后再别吓我,不要再这样一声不吭地离开,好不好?发生什么事,要我认错,要我说什么都可以,就是要我死也成,只是不要吓我。”
祁知年委屈地哭,他也不想的啊。
他也只是太害怕罢了。
“宝贝儿。”祁淮唤他。
“不想跟你说话!”祁知年将他的脸掰过去,“不许你看我,不想和吃虫子的人说话!”
“好好好,是我不对,是不是非常恨我?”
祁知年噘嘴:“还好,除了王爷是我父亲的事,旁的,我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那为何突然不告而别。”
“哼。”祁知年才不想说。
祁淮叹口气,抱着祁知年坐下,将他放到床上,用毯子裹住他:“好,不想说,我就不问,近来还是困得厉害?黄连确信没事儿?”
“嗯……”问到这件事,祁知年有些心虚,将脸埋到祁淮怀中,“没事儿的,若真有事儿,我还能这么好吃好喝地坐船么。”
“也是。”祁淮这才有了笑意,低头还想吻他。
祁知年不让亲,又小声问:“我问你哦,如果哪天我变成个大胖子,或者是生了怪病变成妖怪,你会觉得我很恶心吗——”
祁淮伸手,轻轻在他嘴角打了一下,虎着脸问他:“往后还说不说这种话了?”
祁知年噘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