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快去把国公爷叫进来吧,稍后说不得还要下雨呢,别叫他淋了雨,他若是知道宝宝是你们俩的孩子,不知道要有多欢喜呢。”
祁知年本来就在担心祁淮,有了姜七娘的话,他找着梯子,便再往门前去。
程渠也已经说到最后,到底是吞吞吐吐地告诉祁淮:“国公爷,还有件事儿,就是您先前抱着的那个孩子……”
“怎么?”
“小二他们说,那个孩子可能是小郎君的亲生孩子……”
祁淮猛地回头,盯着他不说话。
程渠浑身发麻,却还是将知道的说出口:“小二他们也不是特别清楚,他们说有几个月,小郎君连房门都没出过,去年秋天的时候,某天天亮后,屋子里便突然传来了孩子的哭声……”
祁淮已经信了,因为那个孩子确实和祁知年长得很像!
他早已发现,他甚至还觉得孩子与自己也有些像,难道是祁知年找了个跟他长得像的女人生了这个孩子?!
祁淮对于祁知年的独占欲,毋庸置疑,想到这个可能,他的心都不由的发慌。
便是此时,门在他们身后打开。
祁淮回头,祁知年低头看他,“哼”了声:“怎么坐在地上,是不是饿得没劲儿了?进来吧,吃完饭再罚你站!”
祁淮站起身,看着面前一如往昔的宝贝,他看到自己,明明是那样的欢喜,却又佯装生气,是那样的可爱,祁淮恨不得揣在怀中再也不放。
可他也立刻想到祁知年方才的生气,便是因为那个孩子。
难道是真的?
祁知年见他这样,想到姜七娘的话,觉得还是赶紧把宝宝的事儿与他说清楚好了,否则这个笨蛋还不知道要迷糊到什么时候。
程渠已经识相地跑了,祁知年清清蓈黂嗓子,说道:“就是那个嘛,宝宝,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嘛,他……”
面对着祁淮,祁知年却又有些不好意思,双手绞住,思考如何组织语言。
祁淮却是已经回过神,哪怕是别人与祁知年生的孩子,他也会爱护一辈子,那是他宝贝的孩子,自也是他的。
祁淮立即道:“没关系。”
“嗯?”祁知年纳闷。
祁淮捉住他的手:“我不怪你,我会护着他长大。”
“……你怪我什么?”
“孩子。”
祁知年眨眨眼:“孩子怎么啦……你知道了?哎呀就是……”
祁知年很难为情。
祁淮抱住他,承诺道:“我会当做亲生孩子一样照顾他。”
祁知年被他抱在怀中,过了会儿终于明白祁淮的意思,他深深吸口气,用力将祁淮推出门外:“你就在外面待着吧!一辈子都不要进门来了!”
祁知年说完就立刻去关门,祁淮身先动,强行将自己卡进来,先道歉:“都是我不对,怎么都是我不对,我不会说话,我有罪,我一年后才来接你,都是我的错,可以骂我,打我,关我,罚我,但不要让我不见你,好不好?”
祁知年其实是个性子异常温和的孩子,他也只在祁淮面前发脾气。
从前,闹小脾气,或是不高兴时,祁淮都是这样哄他的。
不哄他还好,一哄,祁知年难免难受,那么久没见了呢,那个总会包容他、哄他高兴的人,终于来接他了。
祁知年低下头,不觉低声呜咽。
“好了好了,不哭了宝贝。”祁淮来给他擦眼泪。
“你走开啊!不许你再碰我!我再也没有见过比你更讨厌的人了!呜呜呜呜呜……”祁知年伸手再推他。
祁淮强行将他抱在怀中,低头去亲他。
祁知年躲避着,不让他亲,天边早已飘起细柔的雨丝,午后的雨静静地下。
门后的祁知年却还在推搡,又被祁淮拉回怀中,祁淮捧住他的脸,吻上他的嘴,暌违一年之久的亲吻,就连祁知年也很快深陷其中,两人紧紧抱在一处,站在雨中忙乱地亲吻着彼此,都恨不得嵌入彼此的灵魂之中。
“宝贝儿,都是我不好。”祁淮再道歉。
“呜呜呜……”
“想我了,是不是?”
“才没有!我不要想你!”
祁淮笑,吃掉他的口是心非。
祁知年纵使有再多的愤怒,被祁淮搂住这么一通亲,也早就在雨中散了,祁淮后来抱起祁知年,祁知年双腿盘在他的腰上,祁淮往后退,抱着他躲在屋檐下唯一的干燥处,听雨落声,听彼此的心跳声、呼吸声。
后来雨越下越大,祁淮依旧抱着祁知年,两人脸贴着脸,不说话,一起看雨连成线,再垂落。
只要是两个人在一起,便是看雨,都是天底下最美的事儿。
祁知年渐渐从亲吻中回过神,伸手戳戳他。
“嗯?”祁淮看他。
“告诉你一件事。”
“好。”
祁知年有些扭捏,却还是直接说了:“宝宝是我的宝宝。”
祁淮已经接受这件事,他点头,无比郑重:“好,我会好好照顾他,我也很喜欢他。”
祁知年噘嘴:“我还是很生气,可是我也不得不告诉你,宝宝是我和你的宝宝。”
“好,宝宝就是我和你的宝宝。”
祁知年生气,他就知道祁淮又误会了!
他用力推开祁淮,跳到地上,大吼一声:“我说最后一遍,宝宝是我和你的宝宝!宝宝是我生的宝宝!”
说完,祁知年直接冲进雨中,往着屋子跑去。
祁淮不觉喃喃道:“是我们的宝宝,是你生的……生的宝宝?!”
话刚落,祁淮也已经慌张跟着跑进雨中,跑到廊下时,祁知年已经进到内室洗澡、换湿衣服。
祁淮着急得恨不得都能喷火,去敲祁知年的门,祁知年死活不让进,他推了推,门后也不知道堆了多少椅子。
他着急地绕着圈时,姜七娘走来,他也顾不得从前的恩怨与尴尬,上前便问:“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七娘看他这样,却是觉得好笑。
姜七娘温声道:“宝宝就是你们俩的宝宝,是你和年儿的宝宝啊,难道你没发现宝宝长得和你们俩都很像?”
“可,可是,年儿是男子……”
姜七娘笑:“当初我们都有过这样的疑惑,黄大夫说,这样的事百年难得一遇,却也是确实存在的,总之年儿便是那个特殊的人,老天眷佑,到底是平安生下宝宝。”
联想到去年祁知年的种种不对劲,祁淮这才算是明白:“去年——”
“是,年儿那时候也很害怕,恰好我对你们有些误会,想离开,年儿便想避开你到外头将孩子生下来,后来你不是特地去找我们,年儿其实那时候已经想开啦,也知道你无论如何也不会讨厌他,但是他忘记告诉你这件事了……”
说到这里,姜七娘掩袖再笑,为这两个迷糊鬼笑。
越是要紧的时候,越是迷糊。
“…………”祁淮听到这里,又是转身看屋内,又是搓着手,再茫然地四处看,“孩子在哪里?可取了名儿?在做什么?”
姜七娘自己没有嫁过人,身边也没有见过这样的父亲,此时见祁淮这个欢喜又局促,还有点儿傻的模样,哪里还有往日里冷冷清清、高高在上英国公的架势?
心中很感慨。
她温声道:“我看年儿还要气一阵子呢,你可要好好哄哄他。”
“是是是,一定,一定!”
姜七娘再指身后:“宝宝在午睡,就在隔壁屋子,你先去看看宝宝吧。”
“好!!”
祁淮说着便要走,又不忘回头对着屋里喊:“宝贝,我去看看孩子,稍后就来!”
说罢就跑,祁淮踩着潮湿的走廊,差点摔一跤,七晃八晃,好不容易站直了,却又踩到一片刚刚飘至的树叶,他脚下又是一滑,这次是真的直接往地上栽去,姜七娘吓得刚要上去看看。
祁淮一个鲤鱼打滚,又给站了起来,接着撒腿就跑,人眨眼就不见,姜七娘是看得目瞪口呆,终是忍不住笑出声。
屋内的祁知年自是都听到了,又气又不好意思,脸都红了。
当着他娘的面,就连“宝贝”都敢瞎喊!
宝宝换了件新的,绣了金色鲤鱼的大红兜兜,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屋子里有奶娘与侍女守着,但是他的床边还是围了一堆引枕,就怕他掉下来。
祁淮猛地冲到廊下,将自己的衣裳整了整,这时才有些懊恼,身上都是湿的,他该换件衣服才是,然而想见到孩子的迫切心情促使他迈入其中,奶娘们显然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起身后安静地朝他福了福,便退到一旁。
祁淮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低头去看床上的小娃娃。
他睡得四仰八叉,双手举起摆在耳旁,肚子圆滚滚,手臂白嫩嫩的好似藕节,哪怕是睡着了,不笑时竟也是这么可爱。
他的嘴巴微微嘟着,偶尔还会吐出个泡泡。
祁知年把这个孩子养得太好,女子生产都是那样不易,更何况是男子?
想到这里,祁淮的眼睛不禁湿润。
祁知年什么也没告诉他,自己还是个孩子,瞒下一切,顶着那么大的压力,在这么个小镇里生下这样健康、可爱的宝宝。
他的孩子又是吃了多少苦?
祁淮站起身,伸手遮住眼睛,却是止不住眼泪。
成年后,这是他第二次落泪。
滚烫的眼泪落到宝宝的小肉手上,他咂咂嘴,祁淮慌忙往后退一步,将眼泪擦去。
祁淮向来克己,此时眼泪却是有些难止,想到祁知年该是多么小心与艰难,心间甚至疼得发慌。
止住眼泪后,他走到一旁的水盆边,将手、脸洗净,走回床边,弯下腰来,轻轻地用脸颊贴了贴宝宝肉乎乎、暖乎乎的小脸蛋,这才起身,又恋恋地看了许多眼,才转身出门。
临出门前,他又叮嘱奶娘们许多句。
这次他往祁知年的卧房走去。
廊下没有人守着,姜七娘也已不在,他上前去推门,这次他没有在意门后挡着的那些桌椅,于他来说本就不算什么,包括先前被祁知年关在门外亦如是,他有的是无数种可以进来的法子,不过就是陪着祁知年玩罢了。
这次他很坚定地,用力将门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