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塞进木柜藏起来
顾赫炎走到桌旁,打开木盖,捧起食盒塞进慕之明的怀里:“此处无长辈,无需顾虑。”
适才还觉得自己在冰窟的慕之明受宠若惊,不敢妄为地抱着食盒,反复确认:“这,这,这是给我吃的意思吗?”
顾赫炎:“嗯。”
“我真能吃?”
“嗯。”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嗯。”
慕之明轻吁一口气,眸弯似弦月,对顾赫炎笑道:“谢谢顾兄。”
顾赫炎蹙眉,扭开头,目光扑朔,微不可闻地眨着眼睛。
慕之明:“……”
慕之明受挫哀叹,默默低头,安静地往嘴里塞如意酥。
第一块是甜香,第三块开始干涩,慕之明费劲地吞了两下没吞下去,盛满清水的杯子忽然“咚”得一声置他眼前的桌上。
慕之明吓了一跳,捂嘴咳呛。
顾赫炎:“慢些。”
顿了片刻,又道:“都是你的。”
慕之明原本白净的脸庞泛红,因狼狈之举显得羞愧,他拿起瓷杯吞水囫囵咽下糕点,难为情地说:“谢谢。”
顾赫炎怔怔地看着慕之明,听他开口回过神来,又挪开眼睛低头看地,冷淡道:“不用谢。”
眼见沉默再次萦绕在两人身旁,慕之明试图找到能令顾赫炎感兴趣的话打破尴尬,他环顾四周,目光突然定在一处——玉麒麟弓旁那张形状古怪的箭弩上。
“啊。”慕之明忍不住喊出声,指着箭弩道,“这难道是狩日猎月弩?”
顾赫炎点点头:“嗯。”
慕之明兴奋地站起身,几步走到案桌旁,仔细观赏:“虽然我知其在顾府,但没想到陈列在你屋内!真是三生有幸开眼了!”
狩日猎月弩乃当年兵部军工坊耗费百余人十一年心血所打造的神兵利器,这弩奇就奇在,它轻如三寸软木,可套在手臂上,持者双手仍能使用其他兵器,丝毫不受影响,此箭弩如此轻便小巧,但射出的箭威力又使人胆寒,百步内能刺穿一人头骨!
当年顾缪将军一骑当千,用这狩日猎月弩一箭毙命敌人军阵后方的首领,扭转乾坤,从此威名震四方!
只可惜,一年前,此弩损坏于战场,当年制作的工匠又大多都撒手人寰,无人会修,而今只能陈列案桌,供后人唏嘘感慨。
慕之明忍着上手触碰的念头,越看越觉得弓弩做工精妙绝伦,连连称奇。
暖春清风徐徐,他瞧着弓弩,顾赫炎瞧着他,窗外韶光好,梧桐树荫摇,雀鸣心尖绕。
正此时,厢房门被叩响,娟娘在外头喊道:“少爷,您和慕公子在屋内吗?”
“嗯。”顾赫炎走过去打开门,“何事?”
娟娘道:“时候不早了,燕国公担心过分叨扰,唤慕公子与他一同辞别。”
顾赫炎:“……知道了。”
娟娘告退后,慕之明走到顾赫炎身边,抬头看了眼天色:“不曾想谈着话竟已是这个时辰了,顾兄我俩快去正厅吧,可不能让顾将军和父亲久等,顾兄?”
顾赫炎回过神来:“嗯。”
慕之明笑问:“你在想何事?怎么如此恍惚?”
顾赫炎看了慕之明一眼。
想着能不能把你塞进木柜里偷偷藏起来。
“没什么。”顾赫炎淡漠道,“走吧。”
第16章 孩子大了难糊弄
顾缪和顾赫炎礼数俱到,将燕国公父子二人送至府邸外,目送马车离开方才转身回去。
车轮碾过青石板街道,马蹄声哒哒,慕博仁适才注意到儿子怀里抱着一个食盒,问他是何物,慕之明心虚地答道:“顾将军府上的点心。”
慕博仁眉一皱,骂道:“怎么这般不知礼数,这点心岂是说拿就拿的?”
慕之明知道自己肯定要挨骂,唯唯认错,心里却有些哭笑不得。
他也没想到上马车前,顾赫炎会突然将这个塞进他怀中!他都没反应过来,更别说客套推拒了!
哎,冤死了。
慕之明心里嘟囔着委屈,低头看着怀里的食盒,嘴角却缓缓勾了起来。
也许,顾赫炎不似前世那般讨厌他了。
正此时,顾缪送完客回到书斋,大骇:“嗯?我屋里的狩日猎月弩呢?怎么不见了?”
温钟诚在院里听见,忙跑过去:“老爷别慌,早上的时候被少爷拿走放他房内了!”
顾缪啼笑皆非:“他什么时候对这物件感兴趣了,快让他拿回来。”
话音落,顾赫炎敲门入,行礼后将手里的狩日猎月弩放回原处。
顾缪有些紧张:“当心,仔细,别磕坏了。”
顾赫炎漠然:“父亲,这弓弩本来就是坏的。”
顾缪:“……”
孩子大了,不好糊弄了,心也飞别处了,哎。
一
草长莺飞,阳春,一道圣旨落在燕国公府邸。
召燕国公慕博仁为太傅,辅六岁以上的皇子学而时习,明事理,辩是非。
召慕之明为七皇子傅济安之侍读,劝勉勤学,督促苦读。
慕姓父子跪拜接旨。
上一世慕之明头抵在冰凉的地上,心中却欣喜不已,想着能终日和济安玩耍逗趣,想着能常常与傅诣见面谈天。
而此世,他却莫名地感到不安,宫墙内,终究是机关算尽之地,已看透人心的他,能安稳度过这段日子吗?
无论如何,慕之明深知自己当下最重要的事,是让傅济安发愤图强,立足立业,日后才有和太子傅启、五皇子傅诣一战的底气。
于是乎,傅济安的噩梦至此开始了。
某日,寅时,鸡鸣三声,傅济安在柔软暖和的被褥里梦游太虚,恍惚瞧见不远处落英缤纷的蟠桃树下,身着翩翩白衣、气质清绝出尘的仙子正背对着他。
傅济安大喜,几步上前唤道:“仙人,仙人!”
那仙子闻声缓缓转过身来,顶着慕之明的脸,笑道:“傅济安~该~背~书~了~”
傅济安硬生生吓醒,一睁眼,见窗外天光未亮,慕之明手持烛灯,立于榻边,烛光晃在他面庞上,令和蔼的笑容变得阴森:“傅济安~该~背~书~了~”
“啊!!!”傅济安惊得惨嚎,拿被子蒙住头,声泪俱下地哭诉,“慕哥哥我都早起三个月了!能不能休息一天啊!一天,就一天!”
“不能。”慕之明上手扒他被子,“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坚持不懈,方得始终!”
“这才寅时啊!”傅济安拽着被子崩溃道。
“寅时怎么了?”慕之明冷哼,“我天天丑时起床入宫喊你起来,我说什么了?”
“那你先去给我母妃请安,我再睡一会,就一会,马上起。”傅济安可怜兮兮地央求。
“贵妃娘娘让我以后都不要请安了。”慕之明笑。
贵妃的原话如下。
慕离朱!你再敢清晨打扰我睡觉我捏死你!
“起来吧!读书去!”慕之明无情残忍地一把掀了傅济安的被子。
“啊啊啊,救命啊!”傅济安的惨叫响彻慈仁宫。
第17章 模样有几分相似
东方泛起鱼肚白,慕之明随行傅济安一同前往宫中的南书院念书。
南书院,慕博仁早已候着,小辈们行礼,傅济安唤了声“先生”,两人一转头,毫不意外地看见了一个人——五皇子,傅诣。
这三个月,傅诣每日都是第一个到南书院,或背四书五经或请教学识,他本就天资聪颖,如今还要比旁人勤学刻苦,就连不轻易夸人的慕博仁,都对他敬上三分。
慕之明虽知他狼心狗肺、蛇腹雁爪无恩义,但此事作风上,实在是心服口服。
傅济安尚且年幼,不知人心莫测的道理,自认为与傅诣关系亲近,热络地上前打招呼:“皇兄,果真又是你第一个到书院的,太佩服了!”
慕之明跟着傅济安上前,行礼后淡淡道:“见过五皇子。”
他忍不住在心里想,如果傅诣当真是重生,听见傅济安这声亲昵的皇兄,心里有没有涌起一丝心虚愧疚?
傅诣放下手里的书,笑道:“早起习惯了,没什么好佩服的,离朱莫要行礼了,快起身吧。”
“就是。”傅济安用手肘推推慕之明,“皇兄又不是那种刻板孤傲的人,做什么这么疏远?我们仨可是从小玩到大的啊!”
这些平静的话,因历经前世血海,似铁爪银钩,在慕之明心上狠狠留下凄惨惨的伤,他直起身来,温和笑道:“七皇子说的是,我可十分怀念那些天真烂漫的总角之交,只是不知,五皇子还曾记得?”
傅诣坦然自若,浅浅笑着:“当然记得,怎么会忘呢?在凤仪宫的日子,是我此生最无忧的念想。”
他低头,恍惚陷入回忆中。
傅诣的母妃吴氏出身卑微下等,因此就算生了皇子,也只能得个婕妤头衔,皇上不喜欢她,一次宠幸后再未看过她。
自傅诣记事起来,除了喜庆团聚日子外,他就没见过父亲,而他们母子在这宫中,从未有过一天安稳日子。
生不出皇子的其他嫔妃看不惯吴婕妤,处处刁难她,趋炎附势的奴才们见吴婕妤不得宠,也对她冷脸相待。
后来,贵妃娘娘入宫,因年幼与吴婕妤相识,所以她进宫以后,一腔意气怒斥迫害他们母子的恶主刁奴,不但处处护着吴婕妤,还将她和傅诣接到凤仪宫同住。
虽这宫里,多得是机关算尽、人心险恶,但好在贵妃娘娘深得皇上恩宠,自己又是七窍玲珑心,所以多年虽历经过大风大浪,但依然平安无事。
这份因缘,也让傅诣、傅济安、慕之明从小相识,关系比旁人亲近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