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龚氏忙道,“你别催啊,孩子害羞呢!”
慕之明忽而站起身,俯首行礼:“爹,娘,可否给孩儿十天的时间考虑,十天后,孩儿会给爹娘一个答复的。”
“好。”龚氏点点头,“离朱啊,爹娘都希望你能寻见命定良缘,你若有心上人就与爹娘说,也无需太在意什么门第出身,爹娘只盼着你高兴就好。”
慕之明未言,深深鞠躬,退出偏厅。
龚氏轻声:“这孩子,到底是有心上人呢,还是没有呢。”
慕博仁摇摇头,叹道:“夫人,你不觉得,离朱这孩子心里似乎压着什么事吗?”
“压着,很重、很重的事。”
翌日,慕之明上朝,奏事议政后,去凤仪宫看望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一见慕之明,就愤愤地用葱白指点他额头,指责他不多来看看自己,慕之明无奈道:“贵妃娘娘,我已弱冠,如今入后宫可并非易事,得有皇上口谕才行。”
岁月不败美人,贵妃娘娘依旧灵动如山鹿,她玉掌轻托着下巴:“哎,好吧,那我不怪你了,来,嗑瓜子,你和我说说这宫外的事吧,那城南郊外的涌泉寺里荷花还艳吗?等等,小离朱,你都弱冠了,怎么还没不娶亲呢?”
慕之明无奈笑道:“贵妃娘娘,怎么,连你也提及这事了.....”
贵妃娘娘咔嚓咔嚓磕着瓜子:“昨日刚听闻一事,正好想起你也是这般年纪了。”
“嗯?何事啊?”慕之明伸手去拿瓜子。
贵妃娘娘道:“今日皇上召见羽林将军顾赫炎,想给他和清河公主赐婚,让他当驸马,清河公主的生母德妃知晓后可开心了天天在我们耳根旁念叨呢。
慕之明手里刚拿起的瓜子哗啦啦散落一桌。
贵妃娘娘被吓一跳:”嗯?小离朱你怎么了?”
“。没...没事。“慕之明回过神来,慌乱地拢起桌上的瓜子朝贵妃娘娘略带歉意地笑笑。
贵妃娘娘当他手滑,并没在意,继续说:”犹记那年春猎,顾小将军三箭惹百目注,那时我就知他日后必定成才,小离朱你知道吗?其实顾赫炎十七岁那年皇上就想给他赐婚了,但是那年边疆战事告急,没赐成,他离开京城去了边疆一走五年,如今刚回来,皇上就想着再赐婚,看来当真是对此事很上心呢,小离朱?”
“嗯?“慕之明回过神来,”贵妃娘娘,您说。
贵妃娘娘担忧地问:“你今天怎么总在出神呢?是不是哪不舒服?”
慕之明连忙摇头:“没,没有。 ”当真无事?”
“当真。”
“那就好。”
陪贵妃娘娘聊天解闷后,慕之明回到燕国么府时已近傍晚,采薇唤他用晚膳,慕之明摇头说了句不饿,他没回厢房,而是在燕国公府花园里缓步而行,行至庭院竹林四角凉亭处,慕之明好似想起什么,快步走到凉亭中央,撩起衣袍,在石凳上慢慢坐了下来。
闻鹤音回府时,天已黑,他手里拎着红木食盒,兴冲冲地跑到厢房寻慕之明却没寻见。
闻鹤音困惑地挠挠头,去找采薇,采薇见了他,笑着问道:“阿音,才回呢,又是京兆府寻你去帮忙么?这手里拿的是什么?”
“是霁月斋的点心,少爷不是从小就爱吃他们家的糕点么?闻鹤音拎起举在眼前,朗声笑道,“今天路过,就买了。 ”路过霁月斋?怎么跑那么远去了。“采薇觉得奇怪,”隔着好几个街坊呢。
闻鹤音眼神飘左飘右:“我,我轻功好,不算很远,少爷呢 ”少爷在竹林凉亭那坐着呢。“采薇叹口气,”也不知怎么了,从皇宫回来后就一言不发地坐在那,晚膳也没吃。”
“什么?没吃晚膳,那怎么行呢。“闻鹤音着急。
采薇:”他说自己没胃口,这样吧,阿音你把霁月斋的糕点送过去吧,说不定少爷看着喜欢,就吃了。”
“嗯!“闻鹤音点点头,拎着食盒跑到竹林凉亭处,远远的就看见慕之明独自坐在石桌旁,安静地望着西风飒飒的婆娑竹林庭下空明,青衣子侧颜俊逸无双,皓月抚明眸,竹影入怀中
闻鹤音忽然记起,这一幕,他曾见过。
在他十四岁那年。 ”阿音。“听见脚步声,慕之明转过头来,见是闻鹤音后轻声呼唤。 ”少爷,你怎么能不吃晚膳呢,饿着肚子不难受吗?“闻鹤音走过去,将红木食盒放在石桌上,”这是霁月斋的糕点,我还买了你最喜欢吃的桂花糕,少爷你吃点吧。
“好。”慕之明温和地笑笑。
闻鹤音问:“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慕之明迟疑片刻,说:“昨日,爹娘与我提起成亲一事。闻鹤音双眼蓦地瞪圆,双手猛地撑在石桌上:”成亲!什么?!成亲?!这,这应当是好事吧,那那那,这这这..以少。爷,你是在为这事发愁吗?”
慕之明摇摇头,又点点头。
“到底是不是啊,这摇头又点头是什么意思?“闻鹤音困惑地追问。
慕之明说:”我有件事想不明白。”
闻鹤音:“什么事啊?你说出来,我帮你想。
慕之明闻言笑道:“阿音,你还记得,我们十四岁那年,有一天,我早上醒来后发疯似地哭,然后第二天在这竹林凉亭里一动不动地坐了一天吗?”
“我记得!闻鹤音连忙道,”我记得可清楚了,你那天也不知怎么了,一觉醒来,鞋也不穿,衣也不换,掀了被子就冲出去找老爷夫人,还念念叨叨说了一堆胡话,边说边哭,后来第二天,你呆愣愣地坐在这儿,不吭声不理人,把大家吓得的呀,魂都没了。”
慕之明陷入回忆中,声音极轻:
“其实那天,我想了很多,
很多我以后要做的事情,其中,就包括和谁成亲。
“嗯?谁呀?”闻鹤音好奇地问。
慕之明:“禁军,御史台,千骑卫。”
闻鹤音越发不解:“可这些都不是人啊。”
慕之明笑了笑,笑意很浅很淡:“其统帅、都督皆有与我年纪相仿的女儿。 ”....“闻鹤音若有所思,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少爷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古怪呢?所以少爷,你是什么事想不明白啊?”
冰轮落寞,月辉清冷,慕之明重新望向苍苍竹林,苦恼地喃喃道:“阿音,我此生唯一的念想,就是护好慕家,护好你们,我曾坐在这冰冷的石凳上,深思熟虑整整一日,然后我从十四岁到现在,每一步都如履薄冰,都战战兢兢,而今,已到了至关重要的一步,可你说为什么,我会这般犹豫呢?”
“少爷...我听不太懂。”
闻鹤音听得云里雾里的,他挠着头,思索片刻问,
“但你犹豫的时候,在想何事,亦或是,在想何人呢?”
第72章 我才是东宫太子
“但你犹豫的时候,在想何事,亦或是,在想何人呢?“深院月斜人静,慕之明愣在原地,他似乎想到什么,呆呆地看着前方竹林,双眸失神。
闻鹤音小心翼翼地呼唤:”少爷?”
慕之明猛地回过神来,受到惊吓,目光慌乱:
“什么?怎怎么了?”
闻鹤音指着石桌上的红木食盒说:“少爷,你吃些糕点吧,别饿着了。”
“糕,糕点?啊.......”
慕之明深呼吸两下,对闻鹤音说,“阿音,我们回厢房吧。”
“好啊,这里风大,我还担心你受风寒呢。“闻鹤音欣喜,”对了少爷,你想不明白的那个问题,现在想明白了吗?”
慕之明没回答,只道:“快回去吧,我有些饿了。”
闻鹤音忙道:“好好好,赶紧走。”
翌日,慕之明上朝参政,于宣德殿南侧议事,他原以为礼部尚书会提及皇上赐婚一事,毕竟主成亲乃天家大事,这良辰吉日和婚礼的操办皆由礼部负责。
可慕之明等了一上午,礼部尚书却对此事只字未提。议事毕,慕之明按捺不住,上前询问。
礼。部尚书一脸懵:“什么赐婚?没听说啊,之明,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慕之明反应极快,连忙为自己的胡话行礼。道歉。
与礼部尚书告别后,慕之明心觉困惑,贵妃娘娘断不会拿这种事和他开玩笑,她说皇。上想赐婚,那定有此事,可为什么礼部尚书根本不知有此事.....
难道......
顾赫炎拒婚了?
此时,宣德殿,太子傅启求见皇上,他大步入殿,见皇上坐在雕龙金案桌前批改奏折。
“拜见父皇。“傅启俯首行大礼。 ”启儿啊,你来正好,帮朕看看奏折。“皇上指了指手边那叠奏折。 ”是。“傅启上前,毕恭毕敬地跪坐在一旁,他拿起一本奏折,边翻开边开口:”听闻昨日,父皇您想给顾将军赐婚,但是被顾将军拒绝了。”
皇上抬眸看了傅启一眼,哼笑一声:“这些后宫之事,你倒是知道的快。”
傅启唯唯,不敢多语。
皇上放下手中的奏折,重新摊开一本,慢悠悠地问道:“怎么?有话说?”
傅启俯首帖耳:“儿臣不敢妄语,只是不明白,顾赫炎为何不愿与皇室成亲,难不成,是觉得清河妹妹,配不上他手握赤焰军十万精锐的权势么?”
皇上眸光顷刻凌厉,但他话语并不流露情绪,只是无奈地摇头笑着:“启儿你自小就敏感多疑,而今长大,依旧如此。”
“父皇教训的是。“傅启垂首,”只是父皇,这利刃能杀敌亦能伤己,刀剑是无心,只怕持剑之人有异心,唯有把刀剑握在自己手种,才能安心。”
皇上反问:“安心是安心了,可你懂得如何拿这把利刃去杀敌么?”
傅启:“...父........”
“启儿,留心眼是没错,但君臣之间,不该只有猜疑啊。“皇上苦口婆心劝道,”顾家,自大晋开国以来,世代忠良,留取丹心照汗青,先皇先帝都曾许白马之盟,你明白吗?”
傅启连忙道:“父皇,儿臣只是觉得,.....”
“好了,别说了。“皇上打断傅启的话,蹙眉道,”这奏折你也别看了,退下吧。”
傅启垂眸,低三下四地行礼:“是...”
他倒退着离开时,听见皇。上问身旁宦官:
“济安这几日在做什么,呢?朕挺想念他的,罢了,这奏折暂且不看了,摆驾凤仪宫吧,朕念贵妃了。”
太子傅启,俯首走出宣德殿后,抬头挺胸步步往东宫走去,但每走一步,他心中都腾起一股怨气。
什么世代忠良,都是借口。
你就是不甘心不情愿。
不情愿这太子之位不能动,不能给你最疼爱的贤王傅济安。你知道,这赤焰军主帅之位总有天会是顾赫炎的,所以让顾赫炎年少时领傅济安习武,让羽林将军与贤王有这段割舍不掉的渊源,然后眼睁睁看着顾赫炎位高权重却不打压。
明明我才是你的嫡长子!
我才是这东宫之主,我才是大晋的太子。
我,才,是。
第73章 他好像要成亲了
京城城郊,日月湖,水光潋滟,湖波浩渺,白沙堤岸上杨柳依依,忽有蓝衣青年当空掠过,足点柳枝,叶沾湖水,起了圈圈涟漪。
那青年身姿轻盈似燕,飞跃至湖心亭处,稳稳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