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天亮了。”
寝宫内,王礼满脸忧虑地向李广宁请安,
“陛下,等会还要早朝,您还是歇息一会吧。”
“什么早朝……朕不去了。”
“陛下?”
王礼惊愕万分。这日日早朝雷打不动,是大燕国开国皇帝立下的规矩。那之后的皇帝,不是病到爬不起来,是绝对不会取消早朝的。
“陛下,您三思啊!若是被朝臣知道,一定会议论纷纷……”
“朕自有分寸!”
李广宁扭头吼道,
“你有这个功夫,就去替我催林安!杜玉章这场病究竟怎么回事!不是说风寒吗?怎么突然病成了这样!之前的太医都是怎么给他看的病!到底是谁的责任€€€€给我查清楚!”
王礼再也不敢劝,只能讪讪离去。
就在寝殿外的偏殿中,林安正满头大汗查找医书,对照着那张药方一一分辨。
王礼走进来,看了看他面前密密麻麻的记录。
“林总管,如何了?”
“王总管!”林安叫苦不迭,“您劝劝陛下吧!这自古以来,看病都是望闻问切€€€€哪有叫人诊断却不许把脉的?这杜大人又不是冰做的,我摸一下就会给摸化了?对照着药方,看着病人脸色来看病……这不是诚心难为人吗?”
“你不要命了?背后议论君主?”
王礼瞪了他一眼,
“这话谁能劝?陛下遇到杜大人的事,哪里能听得下劝!若是肯听,早也不至于……”
后半截话,王礼咽了下去。他是从李广宁还在东宫做太子时候就跟着的老人了,知道这两人的前尘纠葛。见了二人闹成今日这样,他心里哪会没有感慨?只是他更知道,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
好在林安并没在意。他快速翻检着医书,却突然在某一页上停下了。
“等等……我查到了……这两味药的配伍……不会吧?!”
他突然提高音量,叫王礼也紧张起来。
“怎么了?”
“若是按照这上面所说……杜大人他……岂不是已经命悬一线了?”
王礼倒抽了一口冷气。
“你可看清楚了?林总管,这可是陛下心尖子上的人!寓小言容不得半点差错的!”
“现如今,就只能去问问当初替他诊病,开下这张药方的那位郑太医了。”林安起身就要往外走,“毕竟药方是他开的,他也把过脉,问过病情。只有听听他怎么说,才能……”
林安突然停了话头,也顿住了脚步。王礼顺着他视线望过去,忙跟他一起下跪请安,
“见过徐妃娘娘!”
第50章 .徐妃的阴谋
陛下从昨晚就没有离开过杜大人床边半步,更不会召见任何人。这徐妃不等召见就不请自来,是想要做什么?
王礼心中正疑惑,却见徐妃对他露齿一笑,
“王总管,陛下那里想来需要人。你快去吧。”
€€€€这就是赶王礼走了!
王礼再有体面,也不过是个奴才。他心中更加疑惑,却不得不离开。林安这边见他走了,也告辞道,
“徐妃娘娘,奴才还得去太医院……”
却不想徐妃一伸手,拦住了他。
“太医院就在那里,耽搁一会也跑不了。”徐妃笑得灿烂,林安却觉得他像是一条毒蛇般不怀好意。
“我只是想问问林总管€€€€等会该怎么向陛下汇报,你可当真想好了?”
怎么汇报?还能怎么汇报?自然是如实汇报了。那可是皇帝!九五至尊,手握生杀大权,一句话说不对,是要掉脑袋的!
但林安知道,徐妃既然这样讲,一定有话要说。所以他恭敬地磕了个头,
“请徐妃娘娘赐教。”
徐妃在桌案后面款款坐下,一双涂着蔻丹的手捻着面前的宣纸。
“杜玉章,他究竟得的什么病?你对本宫好好说一说。”
“回娘娘,臣还不能完全确定。只是若按照那药方……杜相这次,只怕是凶多吉少。”
“真的?”徐妃闻言大喜,“他会死?什么时候?”
“我看杜相面色,若是调理不当,也不过三月到半年……”
“那就让他调理不当!”
徐妃声音尖锐刺耳,更加阴毒,
“这个不要脸的贱人!早就该死了!”
“什么?”
林安吓得身子一抖。徐妃娘娘,这是要谋杀权臣?可他不过是个管理太医院的小官,过着自己的安稳日子,可不想卷到这种掉脑袋的事情里面啊!
“杜相是大燕的宰相,要是有个万一,陛下一定会震怒,这……”
“怎么,你怕了?”
徐妃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走到林安面前,
“你怕陛下震怒,却不怕本宫震怒了?你可要记得,本宫背后站着的,是太后她老人家!要弄死个宫中主管,不过是随手而为!你以为陛下会在意,宫里少了个人吗?何况……你入宫之前,是将父母都安置在京城近郊的农庄里了吧。时不时还会出去看他们,真是孝子啊。我听说现在京郊乱得很,说不定就有强盗闯进农庄,将人都活生生扒了皮挖了眼,折磨死了!这样的事情,我们都希望别发生€€€€是不是啊?”
“娘娘饶命啊!”林安冷汗都下来了,“娘娘叫奴才做什么,吩咐就是!奴才绝不敢不尽心尽力!”
“很好。”徐妃得意地笑着,坐了回去。“你方才是不是要去向陛下禀报药方?我看啊,这杜玉章未见得病得多么重,却是装病罢了。他本来没事,却装作重病€€€€这欺君之罪,陛下一定大为震怒。”
€€€€到那个时候,杜玉章失了陛下的眷顾。是死是活,还由得他自己说了算吗?
第51章 .务必要将杜玉章蓄意欺君的案子办得铁证如山,不容翻案!
“可杜相确实病入膏肓了啊。难道要将他的药方篡改……”林安有些为难,“但陛下看过药方,还叫我回去仔细写下每味药的药效,很是上心。只怕行不通。”
“不必从药方上动手脚,我自有办法。你此番却要好好渲染他的病情才是。陛下慈悲心肠,对他总留有几分心软€€€€可等到这份心软久了,却发现他在欺君,那么……”
€€€€陛下心软?!陛下雷霆性子,哪里跟心软沾得上边?
林安心里头一阵阵寒意!他心里清楚,要是陛下这样的人,对旁人付出了真心,却被欺骗……那他的报复绝对是毫不容情,狠辣无比!徐妃这法子,当真是要将杜相逼上绝路啊!
自己却不得不助纣为虐……林安心里难受极了。只是他自己全家性命都捏在徐妃手里,却也不得不听命。
“是,奴才知道了。徐妃娘娘,奴才这就去向陛下汇报。”
“去吧。”
望着林安离开的背影,徐妃阴冷地笑了。他伸手召过来自己的心腹太监,
“你去太医院,将那个开药的太医处理干净!其余的东西,你自己看着办€€€€我要让那杜玉章犯下伪造药方,蓄意欺君之罪,务必证据确凿,不容翻案!”
他语气怨毒,
”陛下还有几分牵挂着他,本宫更要想办法,让陛下对他彻底厌恶起来!”
徐妃说完,狠狠攥住衣袖流苏,将袖口也扯出了几道褶皱。他心中恨意不但没有消弭,反而更加熊熊燃烧。
昨日他借故将李广宁叫出去, 想趁热打铁,与李广宁亲昵。谁知道不在杜玉章面前,李广宁对他却是淡淡的,根本没给好脸色看!就连他后来递条子告状,说了被杜玉章当面羞辱的事情,李广宁也不以为意,根本没有责罚那贱人!
甚至晚上还带他去了画舫€€€€谁不知道那是陛下自己的静心之地?就连他徐燕秋,也没登上去过!
他杜玉章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得到陛下的雨露恩宠?有什么资格大放厥词,说什么“皇上的寝殿,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爬进去的”!他是嫔妃,是皇帝的房中人!竟然被个外廷臣子欺负到头上!
这奇耻大辱€€€€他一定要让杜玉章加倍还回来!
……
林安捧着药方,哆哆嗦嗦进到了皇帝的寝殿。里面烛火昏暗,散着一股奇异的药香€€€€那是番邦进贡的静心香,不仅能够安神静意,更有番邦高僧法力加持,据说能滋生阳气,增添阳寿。
一根香也不过点上半日,价格却要千金。整个皇宫中,据说只存有寥寥数十根。
可只林安目之所及,这寝殿中就燃着不下十根。
“怎么样?”
皇帝开口,却将林安吓了一跳。李广宁声音嘶哑低沉,根本没有平时意气风发的样子。等他转过头,那眼下乌青的眼圈,看起来憔悴得厉害。
“陛下,莫非这两夜一日,您都没有睡过?”林安心惊肉跳,“您是天子,当以社稷为重,要保重龙体啊!”
第52章 .今后,你安心在宫中伺候朕,不必在朝堂上做事了。
“两夜一日€€€€你也知道是两夜一日!”李广宁咆哮道,“这么久了,杜玉章还没有醒!你这废物!无能至极!若是再查不出问题所在,我要你狗命!”
“陛下息怒啊!”
林安汗流狭背,头磕得山响,“臣已经仔细探究过这药方了,若是按照这方子……杜相他……他……”
“怎么?”
李广宁起身急走几步,一把攥住林安衣襟,“你快说!”
“若是方子当真对症……这是个续命的方子……杜相的身子……已经……已经是不堪重负,绝不能再……”
林安瞥了一眼李广宁的脸色。他小心翼翼地说,“不能伤心动气,不能饮酒受寒,不能劳累过度,更不能……那个……耽于欲色。”
李广宁脸色阴晴不定。他冷冷道,
“若是都做到了,玉章什么时候能恢复如初?”
“呃……”林安汗都下来了。杜相这身子,早就被淘碌空了,虚得不成样子。还想恢复如初?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怎么?”
眼看李广宁杀气又起,林安赶紧道,
“只要不再生气,也不再受累,不要气郁于心……做到这些,杜相恢复有望!陛下,您万莫太急切,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好好将养,总会康复的!”